军的箭阵射中,他们的队伍散得很开,看起来蓬松而宽大。远远看去,滚滚尘浪中人马地影子不停闪烁,如奔流而来地洪水。
杨华抬手指着前方“命令李鹞子的骑兵出击,把他们都给我打回去。”
几十面大旗连连挥动,击鼓传花一样把命令传达下去。
“鼓!”
十面夔龙皮大鼓慢慢响起,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到最后连成一片,敲得人胸口那口热血都要从口中喷射而出。
一千游奕骑兵同时翻身上马,身上地胸甲汇成一道水银之潮。夹带着钢铁的轰鸣冲了上去。一黑一白两支骑兵同时带起滚滚泥浪,还未交战,铺天盖地地灰尘已经呛得人快要窒息了。
三箭距离,两箭距离,一箭距离
马已经彻底跑起来。
“游奕骑,射击!”李鹞子冲在最前头,提气大喝。这一千人马中大多是从西军招募的骑兵,骑术都是上佳,虽然队伍扩大了几倍。但战斗力并没有下降,对骑射的战法也学习得很快。
但李鹞子刚喊出这一句,却隐约发现不对。游奕骑兵的队型排得有些紧密,而敌人地正面比较宽阔,若靠箭雨射击,效果未必有那么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敌人却率先射击了。
面前全是白色的羽箭,抬头看去,无数的箭矢突然从昏黄地灰尘中飞来。尖锐的破空声响彻云霄。超过三十个骑兵同时中箭从马上落下,然后被后面的战友的马蹄踩死在地。
李鹞子忙将头伏在马头之后,耳边全是呼啸而过的长箭,一点又一点红色在空中溅开,也不是知道是人血还是马血。
身边已经没多少人,回头一看,队伍已经乱了起来,受伤的战马乱跳乱叫。骑兵们身上虽然穿着坚固地铠甲,被射上两箭也不至于战死。但战马却经不住这样的痛楚。不断将背上地士兵甩下马来。很多人都被陷入狂暴的战马踩得筋断骨折。
李鹞子的心尖都在滴血,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的骑射战法自傲,可没想到敌人却以同样的战术给自己极大杀伤。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屈辱的了。
为今之计策只有尽快同敌人纠缠在一起肉搏,依靠着骑兵大无畏的战斗精神,或许还有反败为胜地机会。
没有呐喊,没有惨叫。游奕骑早已经被李鹞子训练成无视生死的木头人。一声令下,所有地人都收好弓箭,抽出马刀。一声不响地随着主将向前冲锋。
女真骑兵地第二波射击又来了。
真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居然如此之快。不过,大概是被游奕骑这闷头不语地冲锋给吓了一跳,箭雨显得比较稀疏,这一轮射击只射中了十来个骑兵。加上预先有了防备,虽然被敌人的弓箭射地疼不可忍,但杨华军的骑兵们依旧紧咬牙关将身体牢牢钉在鞍上。
三支箭矢同时射中李鹞子地胸口,正中的两支在铠甲浑圆的表面上一弹,便跳到旁边。但肋骨一侧的那支却顺利地刺穿铠甲,钉在肋骨上。疼得他身上一颤。冷汗遏制不住地标出。
“他娘的。中箭了!”这对李鹞子来说还是第一次。他左手一伸,将那支箭狠狠地扯出。一线红色从铠甲上的小孔中沁出。还好被肋骨挡了一下,否则这一箭就会让他直接躺下。
说时迟。那时快,两支骑兵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转眼已经碰在一起。
李鹞子一声大吼,声音尖锐得如同两只铜钹狠狠撞在一起:“我干女真人的娘亲!”
一个瞬间,银白色地游奕骑便一头扎进了黑色的女真骑兵之中。
“我干女真人的娘亲!”游奕骑压抑已久的怒火在这一瞬间爆发了。满天都是雪亮的马刀在飞舞,只听见道子切进人体那流畅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金人骑兵虽然一开始用骑射给了游奕骑极大的杀伤,可因为一味追求宽阔的射击面,队型排得很是稀疏。一旦遇到马刀骑兵的冲锋,局部上立即显示出兵力地不足。加上,他们手上地武器五花八门,有狼牙棒,有大斧,有长矛。其中由以长矛最多,一旦被游奕骑贴到身边,就显得异常地笨拙。
而这些可恶的河东骑兵好象就不怕死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躲闪,一照面就是狠狠一刀劈来。一比一地交换比看起来也许不吃亏,但对他们心理上的震慑却是如此地强烈。
最可怕的是,河东骑兵已经在局部上形成了以多打少的局面。他们的骑兵在金军中不断穿插突击,将本来就很松散的队伍切割得支离破碎。常常是一个女真骑兵高举起狼牙棒,身体已经被两把以上地马刀同时切开。
这个时候,绝望的金兵才发现自己身上厚实的铠甲在敌人借着马力的弯刀下。脆弱得像一张纸。
一丛又一丛黑色的女真骑兵像剃胡子一样被剃倒,尸体不断从马上落下,被发疯的马蹄踩成烂肉。
李鹞子铠甲里面已经被热血装满了,他一刀将一个落马后,茫然站在地上的金人拉成两段,大喊:“敌人主将来,陇西李鹞子在此,快快前来受死!”
一个卫兵慌忙地跑过来,护卫在他身边:“李指挥。你身上好多血,不能再冲了!”
“混蛋!”李鹞子大吼“不能停,骑兵,有进无退!”
这个时候,娄室已经整理好阵形。长长的牛角号狂风一样吹响。
万马奔腾,步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地动山摇般向前推进。
已经被冲得凌乱不堪地女真骑兵如蒙大赦,同时向两边分开,仓惶地逃回本阵两翼。这一次接触非常短暂。用弹指一挥间形容也不为过。可就在区区瞬间,超过六百女真骑兵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战场上尸山血海,在乌云下,红与黑,触目惊心,对比强烈。
“哈哈,东西两翼拐子马,已经被我打残了!”李鹞子得意地大笑,直笑得口中泛起一层血沫子:“游奕骑还有多少人马?”
没有人回答。回头一看,一千游奕骑只剩五百来人,孤零零地站在战场中间。孙重山满面泪光地跟在后面:“将军,我那一都人马现在只剩十个人了!还要冲锋吗?”
“住口,骑兵只能进攻,有进无退,不死不休!”李鹞咆哮着伸出马刀,将碍手碍脚的胸甲皮扣挑开。将那两片讨厌的铁家伙扔下马去。然后一把将已经被热血泡透的衣服撕掉。精赤着钢筋一样瘦小的身体长嘶:“杀!”这个时候,身后的河东军本阵传来一阵铜锣的声音。
“鸣金收兵了!”孙重山悲愤地大叫:“为什么,我要为弟兄们报仇!”
李鹞子双目血红,猛一拉缰绳。五百骑兵同时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主将。
良久李鹞子才叫道:“退回去,执行命令!”
骑兵们一队接一队地跑回左翼。
只李鹞子一个人如钉子一样孤独地站在两军之中,浑身赤红。
作为军官,依照条例,在撤退时要最后一个撤出战斗。
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长嘶一声。眼泪滚滚而下。
杨华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旁边已经呆得像一快石雕的五马,问:“耶律五马。正面摆开阵势,我们用骑兵对攻。你是我对手吗?”
五马早被这残酷地骑兵对攻给吓住了,叹息一声:“金人的拐子马已经被废了。若换成我,阵亡五成,队伍肯定已经溃散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看你的骑兵还还可以再打一场。我契丹骑兵不如你们。”
李鹞子光着上身愤怒地走到杨华面前:“杨侯,我还可以进攻,为什么把我撤下来。”
杨华淡淡地说:“怎么,你想把部队拼光拉倒,等下还如何追击?”其实,游奕骑虽然损失过半,但阵亡的大多是新招募的西军,骨干都还在。若用轻骑兵来冲击敌人的大阵,那是傻瓜才干的事情“马上回你阵中,你一个人把仗打完了,就不怕赵明堂和古松堵着你骂娘你伤势怎么样,死得了吗?”
李鹞子被杨华冷冷地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的,满腔地怒火突然熄灭。他垂头丧气地说:“死不了,就是血流得有点多,回去吃点肉就补回来了。”
敌人已经逼近了。
杨华骑着马缓缓走到阵前,大声吼:“诸君,一直以来,我河东军都是被动迎敌,这样的耻辱你们能够忍受吗?”
“不!”成千上万人同时呐喊。
“那么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我,杨华,以河东节度使,以你们的统帅的名义答应你们。告诉我!”
“进攻,进攻!”愤怒的吼叫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如尔等所愿!”杨华从马上跳下来,提着一柄陌刀,步伐坚定地朝敌人黑压压的军阵走去。
夔龙皮大鼓再次响起。
河东军的军官们大声喊着号子:“向前走,一二,一
“咻!”女真人的箭雨点一样射来。
没有人躲闪,成片成片地士兵扑倒在地。尤其是那些没有厚实铠甲保护的新兵。
队伍还在缓慢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