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一年,十月初十,井
真定已经被宗望率领的金过东路军围了四十天,作为河北重镇,又扼守金军南下通道,朝廷当然不能坐视真定陷落。即便皇帝已经决定割让太真河间三镇给金国,但也架不住真定太守一月三十封求援信的恳求。也许,皇帝和朝中的宰辅们还抱有一丝幻想,宗望在久攻真定不下之后,就此撤退,如此一来,自然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不过,就这样让真定太守李邈守下去也不是办法,真定的守军在上一次救援太原之战时已经被种师中带走,尽数丢在了山西,现只剩两千多人,要想靠这点人马守城无疑是痴人说梦。
如果宗望再能干些,如果真定的守军再懦弱些,金人拿下真定,皇帝也可铁了心同女真人谈和。问题是,宗望虽然亲率了六万女真主力,一口气攻了四十天,却偏偏拿不下一座缺兵少将没有外援的真定。这让大宋皇帝和朝中相公们大觉头疼。
邦让三镇大概是宋金和谈的基本条件,对这三个地方女真人觊觎已久。在被金人拒绝以岁币换三镇之后,皇帝明白金国这次是要地不要钱。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割三地给金国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问题是,若就这么割了,皇帝和宰相们都要背上丧城失地置祖宗陵寝于不顾的罪名,进而动摇其统治的根本,其中所蕴涵的政治风险不言而喻。
当然,如果这三镇被金人采用军事手段拿下。情况又是另外一种模样。反正三镇已被人攻下,割不割都不是大宋地土地。顺水推舟,就此和谈。大家也省得了那许多麻烦。
清流们也不好说些什么。
目前的态势是,三镇之中河间已经陷落,太原和真定还在大宋朝手里。太原那边还好,有杨华坐镇,金人也打不下来。而杨华这人也乖觉。无论他那里打成什么模样,绝不向朝廷叫苦,不请兵不要饷。皇帝也省心,眼睛一闭,由他自生自灭。但真定这边就讨厌了,三天两头派人来东京求援。短短四十天居然派出了三十个使者。几乎是一天一个,知府李邈地求援信也写得声情并茂,杜鹃涕血。
看到李大人的信。朝野清流一片哗然,绝不让出真定。与北奴全面开战地呼声压倒一切。皇帝和宰相们都被这汹涌的舆情压得不敢说话,还做出姿态。真定必救,即便朝廷财政再困难。也要派出大军解真定之围。
看着李知府送来的的信在案上堆成一座小山,皇帝这个时候才想起杨华的好处来。如果在真定地是杨华,哪里会有如此烦恼。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将军,一直是个闷头做事的人。换他守城,不管是战是退,都不用皇帝操心。
大宋皇帝赵桓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不管是对天下大势的判断还是政治斗争,都还脱不了孩童气息。靖康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已经将他折磨得快要发疯了,只想就此罢手,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事也不管。
不过。这个皇帝地位置还是要坐下去地。
作为一国之君。他也不想背负起坐视真定陷落地罪名。援兵还是要派地。至于派谁去。派多少人去。那就不是自己所需要操心地。不过是做一个姿态而已。早日同女真人达成谅解。签定互不侵犯条约才是正经。
于是。这事皇帝就扔给了宰相和枢秘院、兵部去操心。反正一句话:援兵必须派。不但要派。还得闹出诺大声势给士民一个交代。
现在地京畿肘腋之地虽然有十多万部队。可大多是刚招募地新兵。除了范琼地那支部队外。可用之兵也只有南道都总管司和陕西制置司两路人马。但这三支部队现在正被完颜娄室地大军挡在郑州以西。若现在调过来。难保不激怒娄室。引来一场不必要地战争。至于折彦质地新军。那可是守卫京城地唯一力量。而且战斗力极其低劣。若派他去。京城防御空虚不说。只怕还没走到真定。队伍先自散
说来也奇怪。真定和太原打得如火如荼。郑州这边却一派和平气象。朝廷和娄室地使者你来我往。相处融洽。河南府送犒赏粮地车队每日往返于娄室大营和洛阳之间。络绎不绝声势浩大。不知底细地还以为娄室他们也是勤王军队懒得多想。随手点了种师闵地将。
说起种师闵。此人是老种地堂弟。大名鼎鼎地种家军将领。也算是军中骁将。年初。种师闵也带着一支军队来东京勤王。当初。李纲领衔河北宣抚司地时候。因为要对山西用兵。调种师闵出兵河北。后来。宣抚司撤消。种师闵就留在了河北。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继续向金人进攻还是退回开封。
于是,宰相们也不想再为派谁去解救真定的事情费神,索性命令种师闵率军去真定。
种师闵早在河北呆得憋气,朝廷的命令下来后,他还迷糊了半天,这才带着部队出发了。种师闵大军原先驻扎在信都,救兵如救火,接到命令之后他也不敢耽搁,立即轻装急行,经赵州一口气杀到离真定城不远的井陉。
不管怎么说,这大概是靖康二年下半年,大宋最后一次对金主动进攻。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现在的种师闵军已经膨胀到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人数达到了惊人的四万。
当初,种师闵从陕西来东京时,所率部队不过五千。在开封打了几仗,伤亡甚重。加上逃兵,减员到三千。铠甲破烂。器械不足。
来河北之后,他又担负起收聚河北各路乱军的任务。将近一年时间下来。队伍的人数是越来越多,已经突破四万人。这些士兵地成分也十分复杂。有溃散的禁军,河北各地地厢军、乡勇,甚至还有大量流离失所的流民。
人虽多,但战斗力却极其低劣。士兵们都穿着破烂地衣服。手中只一根木棍,看起来同乞丐没什么两样。四万人的部队,有战马十匹,刀一千口,长枪六百支,盾牌一千三百。弓一百三十,箭两千支,铠甲六十四具。
至于钱粮。种师闵已经一年没领到过军饷。他从陕西带来的钱粮在开封就用光了,来河北之后。李纲也穷得揭不开锅。无奈之下,只能就地补给。拆东墙补西墙,欠了地方政府一屁股帐。到现在。信都的官吏们都还没能将夏税交上去,一大群官儿成天坐在种师闵大帐中要钱。
当接到朝廷让他救援真定的命令之后,种师闵只能硬着头片再向地方政府伸手,声泪俱下地恳求信都地知州、县令们以国家为重,看在皇帝和相公们、看在死去的老种面上,再拉兄弟一把。
可是,地方政府也已经彻底破产。种师闵这支军队驻扎在这里已经将他们吃成了穷光蛋。最麻烦的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谣言,说朝廷将尽邦河北之地给北奴。谣言一到,民间大恐。世家大族们纷纷举家南迁。土地抛荒严重,民间一片凋敝。
现在又要支应这支四万人大军的军饷,对地方官们来说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最后,信都附近三县一府咬牙凑了两千石粮食,送瘟神一样将种师闵礼送出境,并建议种师闵去赵州和真定补给。
可等种师闵到赵州之后才发觉上了信都官吏的当,这地方早被金军扫荡得赤地千里,根本找不到一颗粮食。于是,饥饿的士兵们士气低落,很快跑散了一半。这群人以前本就是乱军,有奶便是娘,既然跟着你种将军没饭吃,又得冒着被女真人杀头地危险,我还跟着你做什么?
到部队进入真定府的栾城之后,部队再次炸营,剩余的两万人马中又跑了一半。
种师闵无力掌握部队,只能眼睁睁看着队伍一日少似一日,愁得头发都白了。
当种师闵最后带着部队达到井陉时,四万人地大军居然只剩三千人不到,现在的他已经没力气苦笑了。
井陉是太行八阱之一,地势险要,扼守在真定和太原之间,是东西交通要道。此地以前本有一座小城,不过,这一年以来,宋金两国在这里接连大战,不但这座小城,连附近地几座寨子也早已毁灭在战火之中。
时至深秋,绵绵细雨一连下了七天。气温骤然下降,冰冷的寒风从北方吹来,寒如骨髓。可怜种师闵这三千人马还穿着夏衣,被风一吹,抖得可以筛糠。
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征战千里,从陕西到开封,然后到河北,种师闵这支种家军偏师已经变成了一支没有任何荣誉感,没有任何战斗力地残的井陉城也没有任何可以给他们遮挡风雨地屋子,在一片凄风苦雨中,种师闵看见几个士兵正瑟缩着身体在鼓捣一面满是补丁的帐篷。更多的人满脸疲惫地坐在泥水之中,不想动也不说话。扔在身边的武器也都绣迹斑斑,铠甲上满是污泥。
种师闵已是一把年纪,被冷风一灌,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片模糊。用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身边的副将关切地看了他一眼:“将军,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
种师闵定神看了看东面真定城的方向“我军士气低落,若宗望率军来攻,大势去矣!”
氨将吓了一跳:“将军,我军将士已断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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