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的。”她迈开步伐,往前方奔跑“从今以后,我自由了,我要去找人陪我狂欢了。”话完,她越跑越远,眼泪也越流越多。
“少爷。”一旁尹家的司机上前,替尹煔烯开了车门。
他望着渐渐远去的圆点“我们先回去吧。”坐进车里,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叹。
两天后,他即将面对不同的人生,他已经一步步走入既定的人生里了。
跑远后,温媪嫚掐着鼻子的手没放下来“骗人,是谁说只要掐住鼻子就不会流泪?为什么我的眼泪还是一直流个不停?”
这场泪,注定要流很久、很久,久到她渐渐忘了尹煔烯这个人
铃床头的闹钟已经叫到乏力,床上的人儿终于动了动,将闹钟举起,往垃圾桶一丢──这个月的第五个闹钟,报销了。
又过了一会儿,床上棉被被使力一掀,床上的人终于甘心起床了。
温媪嫚拨了拨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然后伸手拭去眼泪。
怎么又是那个梦?都已经六年了,能不能饶了她?
她都已经快忘记他的名字了,为什么这场真实发生过的梦境还要提醒她呢?
“尹煔烯?”她呿了声“都已经消失八百年了,还想他干嘛?说不定人家早就是几个孩子的爹了。”
不过想到他已经组织家庭,当了爸爸,她的心里头就是无端的酸涩,那是她“蠢蠢”的初恋、愚笨的单恋啊!
又传来“铃、铃”声响,不过这次是手机。
“我已经起来了。”接了手机,她马上说道。
“起来?你该不会现在才起来吧?”对方一听见她的声音,连忙强调了“才”字“温媪嫚,我怎么会跟你同组?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今天可是有重大新闻,别家的记者可能都已经到了,而温媪嫚呢?
还在睡觉不,是刚睡醒。
“那你现在快过来载我吧!”她有车,也会开,就是懒,况且简兆良接送她也习惯了,这样的“好习惯”没理由改变啊!
交代完毕,她潇洒地挂掉电话。
重大新闻,谁在意呢?反正有钱人家都爱迟到,她才不想象那些笨笨的同行,在那里打地铺、吃便当,等那些大人物。
会当记者,也不过是因为她是新闻系毕业,想学有所用罢了。
起身,打开房间的窗户,尹家的一草一木都清楚地映在她眼瞳里,而正对着她的那扇窗,让她眼神一黯。
六年的时间,尹家没落了,就在尹煔烯离开的三年后,尹家的公司面临了财务上的危机,最后被并购公司买走,她和爷爷从得知消息到被迫搬离尹家,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尹家给了所有人一笔资遣费,至少能暂时安顿生活,爷爷拿了那笔钱,付了现在她脚下这间公寓的头期款,爷爷会买下它的原因,是因为这里能清楚望见尹家,那个他生活大半辈子的尹家。
爷爷在这里等,等着尹家的主人回来的一天,但随着时间流逝,那幢豪宅别墅被人买走,却没有人再住进去过,反而是爷爷,孱弱的身子再也等不到尹家的主人回来了。二年前的秋天,爷爷过世了,从此,那熟悉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好她长大了,还好现在豪宅的主人姓蓝,不姓尹。
她叹了口气后,伸手正想关窗,却发现尹家庭院里出现一个人影,她瞇了眼睛紧紧盯着,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是依他的身形知道那是个男人,从搬进这里后,她常常望着尹家发呆,却从没在尹家发现人影。
那身影好熟悉,心里燃起了一股渺茫的希望,她迅速换了衣装开门下楼,然后往尹家的方向跑。
是那个人吗?是那个快让她遗忘,却又深植在心里的人吗?
只是尹家未到,前头迎上了一辆车“温媪嫚,快上车。”车里发出怒吼。她仔细一瞧,是她新闻采访的摄影伙伴简兆良“这么快?”他的出现,让她跑向尹家的脚步停了下来。
“姑奶奶,快点上车。”车里的人恳求“我还要这份工作。”
“可是我”她身上只穿了一套很简便的衣服。
早就习惯她的作息了“车上应有尽有,求你快上车。”他早就帮她准备好了。
“不愧是我的好伙伴,谢啦。”真有默契,这么了解她。
“不客气。”简兆良见她上车,这才松了口气,从以往的合作经验来看,他明白,要保住自己的饭碗,绝对要一人当两人用。
她坐上车后,车子往尹家的反方向驶离,她回头望着差不到一百公尺就能到达的尹家。
心里想着:就算他回来又怎样?一场电影的钱我出不起吗?什么鬼约定嘛
那两天,看他细心地在自己房里整理东西,她就知道这一切不是梦,也不可能有任何变挂。
她倔强的站在他的房门外,听着房里的动静,听他不断接着确认电话和朋友们的邀约。
她的心被掐得好紧,如果说有什么事比不能呼吸还难受,那就是得接受他要离开的事实。
房里的尹煔烯接完电话,走出房门就看到靠在他房门边神游太虚的温媪嫚。
“你是来帮我收东西的吗?”他出声,一贯温柔的笑容挂在脸上。
不管对谁,他总是这么笑着,她猜不出那笑容里的成分,那笑里,有没有一点点对她的不舍呢?
“我已经不是你的跟班了。”她提醒他。
但如果可以,她希望当他一辈子的跟班,跟着他到天涯海角,是妹妹就妹妹吧,只要能跟着他,她也不多管了。
“明天早上的飞机,你要来送我吗?”他又伸手拉了拉她的短发“这颜色很丑,你不觉得吗?”
她拍下他的手“关你什么事?反正你以后就看不到了,管什么?”说出口的话尽是无端烦躁的字眼。
她不想这样的,却控制不了,她只想隐藏悲伤的情绪罢了。
“记得要毕业,我总觉得你读不完四年大学。”他有这层隐忧也不是凭空而来,她是真的很混。
“我若能顺利毕业呢?”气死了,她只是混,并不是笨,好吗?
“我就送你一个约定。”他道。
约定?她抬眼,望着他。
“我答应你,只要回到台湾,就会回来找你,然后请你看电影。”
“你会回来?”这样的约定,缓缓地击溃她的心房。
“当然,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总有一天得回来的。”他认为理所当然,只是这一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罢了。
“好,我跟你约定,我一定会毕业的。”为了这个约定,她一定会做到的“你会打电话给我吗?还是寄e-mail?写信也行。”
“我寄明信片给你,这样你就知道我到了哪里。”这也是个好方法。
“随你便啦,看你心意。”知道他会跟她连络,她的心情好多了“反正你很常食言,哪天忘了寄给我,我也会习惯。”口中念着,却是提醒他千万不能忘。
“喔。”他笑着点头,然后忍不住伸手玩着她的头发“染这种银灰色,很像老婆婆。”又开始嫌弃了“还有,这个耳环也超丑的,你怎么只穿一个耳洞,很台!”
“关你什么事?”这时候还有心情管东管西,真是讨人厌。
“你明天会来送我吗?”言归正传。
她摇头“我明天有很多约会,才不想浪费时间。”其实她是怕自己会崩溃,会抱住他,求他别走。
“好吧。”他也不强迫“那你没有礼物要送我吗?”他伸手。
“你脸皮还真厚!”她只顾着难过,根本忘了要买什么礼物。
她打了他伸出的手掌,然后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必须赶在泪水落下前逃跑
温媪嫚坐在简兆良的车上,望着眼前一幕幕掠过的街景,发着呆。
刚才那个身影真的不是他吗?
噢!好烦喔!
不是说不想了吗?她竟然又为了一个影子而开始烦躁起来。
尹煔烯,你到底要影响我的人生多久?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从我心里真正的离去?你到底什么时候要回来?
欠扁!温媪嫚,你这个懦弱的笨蛋,又想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了?”简兆良在开车的空挡,察觉她脸上不断变化的神情。
“没事。”真失败,她稳藏的这么不好?连简兆良都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有心事就说出来,我能当听众。”他是很好的聆听者喔。
闻言,她转头,面无表情“你能不能专心开车啊?我美好的生命可是掌握在你手里耶。”呿!
“唔?”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应他,算了,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女人,就算她心里真的有事,也不会轻易跟别人倾诉的。
她轻瞪他一眼后,把头转回去。
“对了,你刚刚跑那么快,是要上哪儿去?”他突然想到。
这次的白眼是从玻璃上反射而来的“你不是说赶时间吗?还开这种龟速车?”问题还真多。
“见情人啊?”就是有人不怕死。
她的白眼继续扫射“简先生,你会不会管太多了,政府管的都没你多。”很烦!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爱的搭档份上,政府求我管那么多,我还不屑呢!我是关心你,若有什么事,我一定挺你。”他这是义气耶。
“我没忘记你是记者。”她唇角微扬“最爱做的就是挖小道消息,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厚,我的关心被你说成这样,真伤人”他伸手抚紧自己的心窝。
“少以关心为名行八挂之实。”说着,她跟着笑了。
“呜”他干脆假哭起来了。
心里的郁闷被简兆良的搞笑冲淡了,只是那模糊的身影依旧轻轻回荡,故意不让她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