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她回过神,不敢再多看男人一眼,仅回避似地应道:
“你好,”然后匆忙对方雅玟说:“不好意思,我带你们上去。”
吕欣欣很快地转身走在前头,内心忐忑不安,坐电梯时她选择站在按钮旁,试着不去在意后面的两人。一上楼进到包厢,她急速躲进女厕所,双臂撑在洗手台边缘,气喘吁吁,掌心底下全是湿意。
她在镜子里望见自己的面容,真实地映照出满脸的狼狈与不知所措。
良久,她苦笑一声。
“真是的”不管过去多久,自己见到那个人时的反应还是没变。好想回家躲在房间里抱着柔软的枕头或棉被睡一觉,醒来之后,就当那只是一场梦。
还是走吧,她已经把大部分的人都找来了,有没有她并没什么差别了吧。
才这么想着,厕所的门忽然被一把推开。她吃了一惊,只见方雅玟人立在门口,不客气地喊道:
“吕欣欣!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美丽的眼睛上下打量她。“哼除了发型之外,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你也是啊。”她真心说道。总是那么漂亮,教人移不开目光。
“那还用你说!”方雅玟微微昂起下巴,跟着提醒她道:“主办人别窝在厕所里,外面有问题。”
“呃?”在她的瞪视之下,吕欣欣只能极其勉强地往外头走。陪方雅玟来的那个人呢?是已经离开了,还是也进到了包厢里?她真的好想拔腿就跑。
怀着戒慎恐惧的心情,她缓缓走了出去。没发现到令她害怕的身影,倒是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甚热络。
有几道视线正看向她,她微微一愣,细声问道:“怎么了?”
有人首先说道:“吕欣欣,是你说要约在ktv的?”
“啊对啊。”因为人数太多,餐厅不好订位,她找了好久,才想到ktv的包厢有足够的空间。
“那我们今天是要唱歌还是来吃饭啊?”有人问。
“要吃东西的话,可以用这个点”她连忙拿起服务生放在桌上的menu。
“那个谁怎么还没来?我听他说要来我才来的耶。”
“这”有些本来答应要来的人,却又突然不来了,她也没办法啊。
“基本上同学会约在ktv就很奇怪了。”
“对啊,这样要怎么聊天啊?”
“这里东西好吃吗?跟餐厅还是不一样吧,太贵我可不要。”
此起彼落的不满和抱怨纷纷出笼,她无法一一作出解释,也不能拿出口袋里制作许久的名单和出席表跟同学说明她的用心和辛苦,除了接受责难外,她只会道歉。
“对不起”如果自己能够想得再周全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喂。”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吕欣欣整个人当场僵住!
耳朵周围的神经突然麻痹,即便只是短短的一个字,她也绝不会错认这声音的主人,因为,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非常专心聆听。
她屏住气息,完全不敢回头,好像连后颈都因为这男人的存在而发烫起来。
“只会把麻烦事丢给别人,有什么资格批评?”男声冷淡地发言。
“啥?”众人闻言傻眼。
“如果你们有帮忙打电话或乔时间,还是提供好吃又可以包场的餐厅,再来抱怨还比较有道理。”继续闲散地教训。
有人终于发现道:“你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那又怎样?”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耸肩。
“那就不关你的事!”有点恼羞成怒了。
男人停顿了下,随性道:“说的也是,所以我要走了。喂。”他用手指轻拉吕欣欣的短发发尾唤道。就连这种小动作都像是在提醒她过去的记忆,她惊颤地瞪大双眼,听到他说:“别像笨蛋一样在这里给人嫌。”拉住她的臂膀直接拖人。
“咦、啊!”实在太过于突然,吕欣欣无法反应,只得步履踉跄地跟着,被留下的同学们则是一脸错愕。
走出包厢前,她一直慌忙地搜寻方雅玟的身影,急着对男人道:
“请问、你是陪朋友来的吧,你朋友--”
男人忽然在电梯前放开手,害得她重心不稳往前跌,只能反射性地撑住对方胸膛当作支撑,手忙脚乱地重新站好之后,她发现自己正暧昧地靠在男人怀里,吓得立即跳开三大步。
“谢谢谢你。”她低下头,满脸胀得通红。
男人瞇起眼。“如果你不要表现得那么像是看到鬼或恐怖的东西,我会相信你的道谢是很有诚意的。”
“对不起。”她连忙鞠躬道歉。
男人瞅着她半晌,才回答她之前的问话:
“我是一班的高岁见,今天的确是陪朋友来的。”他开口道。
他说话的方式,好像他不认识她
吕欣欣呆呆地盯着地板良久,然后,轻缓地牵起一抹淡薄的微笑。打从看见这个人的那瞬间起,脑袋里蓄杂的一团毛球像是在此时全部消失了,意外、缘分、命运等等的形容词都变得毫无意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凉的心情。
本来就是这样吧。她真是傻瓜,还这么拼命地回避,因为重逢而慌乱不已。根本不需要啊,他从来就不曾记住饼她,她凭什么以为他会认得自己?
她实在太自以为是了。没什么好在意的,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会那么惊讶就是最好的证明;再次见到这个人,根本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啊。
她浅浅吸口气,正经道:
“高,高同学,谢谢你帮我说话。对你和你的朋友真的很抱歉,你要不要回去找她?”
许久得不到回答,她不觉仰起脸,就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深邃的黑眸似乎蕴积着不易察觉的冷漠,她心底充满困惑,随即猜想是刚才的事情惹他不快,于是她慌张解释:
“我真的没有恶意,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实在很抱歉--”她尴尬地打住,因为他已经移开视线,转而望着电梯灯号,没在听她说话。
电梯门板明亮得如同镜面,她凝视着自己和他并肩而站的影像,因为太过靠近了,所以她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彷佛察觉了,侧首睇她。
“我还是回去好了。”她认真地说道。
“回去哪里?”他皱起眉头,模样好凶。
她开朗一笑,只说:“包厢里啊,因为我是主办人,就这样走掉实在太不负责任了。我去帮你叫朋友出来。谢谢你,再见了。”
她转身走开,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沉稳,看不出其实是在逃离他。
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是安慰,也是事实。只要一站在这个人身旁,她就宛如回到和他同班的那年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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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从好奇开始的憧憬。
他随心所欲的言行举止让她好奇,就像磁铁一样,因为和自己不同,所以轻易地便被吸引。
原先,只是班上同学的一个号码,考卷登记簿上的一个名字,然后,他真实地坐到她身边来;相隔一个狭窄的走道,距离自己那么近,她总不自觉地会去在意。
无论他是在打瞌睡,认真听讲或是不守规矩地大方吃着口香糖,她都觉得很新鲜有趣。只有在他逃课不在的时候,她会感到有一些些寂寞。
而当她很恰巧地发现他经常跑去图书馆吹冷气睡觉时,又好像找到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新奇秘密而独自喜悦。
“你有没有蓝笔?借我一支,”
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的笔掉在地上,滚到她的桌脚边,她虽然很想帮他捡起来,却因为不知该说什么而犹豫。当他弯腰伸长手拾起笔时,她以为自己错过了这个能够和他交谈的机会。
结果,像是在回应她的心意般,他的笔摔断水了。
“我、我有。”害怕再一次丧失时机,她紧张地将整个笔袋递给他。
他微歪着头,好像在笑。对于绝大部分时间只能看到他侧面的她来说,那个明明不怎么样的笑容却让她感到异常炫目。
想要和他多说话,想要他认识自己,于是她买了各种不同的文具,准备充足的面纸,甚至是两把雨伞,好方便他开口向自己借取。
她每天都在心里反复地练习着,等待向他自我介绍的那个瞬间。
只是,直到二年级分班前,她都没有说出口。
总是规律生活,今天却比预定时间早起的吕欣欣,已经很久不曾睡到被闹钟叫醒了,或许是昨天晚上作了梦的关系吧。
梦里的自己,又因再次撒谎骗人而被狠狠拆穿。无论在梦境里或现实中,自己在对方面前都感到羞愧,无地自容。
吓得从床上坐起来,闹铃险些翻掉到地板上,一看到指针的时间,她差点没昏倒!匆忙洗完脸,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堂姐已经做好早餐放在桌上。
“你今天好像比较晚,我把早餐包好了,让你可以带走。”堂姐说。
“谢谢姐姐。”吕欣欣好感激她的细心和体贴。
“不客气。”堂姐微微一笑,跟着歉然对她道:“上次同学会没有陪你去,对不起。”
“没关系啦。”她也露出笑,然后才迟疑地小声间:“姐姐,他又生病了吗?”
“他”指的是堂姐的男朋友。其实她也不晓得到底算不算是男朋友,因为那个男人好像同时拥有很多情人,堂姐和他的关系在外人眼中看来相当模糊;由于他和堂姐小学时就认识了,所以她也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存在。
堂姐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提醒道:“欣欣,会迟到喔。”
吕欣欣闻言吓了跳,知道自己再不出门真的不行了。
“姐姐再见。”将三明治放进包包里,她匆匆道别。
坐公车赶到学校,先是在早自习完成规定的每日一句成语作业;然后升旗时在队伍旁叮咛小朋友维持秩序:等到其它老师开始上课时,她又转而必须去忙行政实习的文书数据输入、影印与发送工作。等有空能吃到早餐,已经是第二节下课后的事了。
开学第三个星期,尚未真正站上讲台教课,都已经过得这么忙碌了,很难想象当真正上台教课时会是怎样的情况。然而也因为忙,所以没空让她胡思乱想;可是,只要像现在这样一平静下来,就算只是一两分钟,心深处,总会不由自主浮现那个禁忌的回忆,让她心悸不已。
那种感觉就像人长大后只要忆起孩提时做的一些事,就会感到无法面对或讨厌那般,而她所拥有的过往却更不堪。那件让自己觉得过分又羞惭的事,她却无法忘记,只能要自己不去想。
然而,自从同学会那天之后,连不去想都变得困难了。
“欣欣老师,你有什么意见吗?”
一句问话教她宛如大梦初醒,她讶然出声道:
“咦?”望见辅导老师正注视着自己唉,她居然在对话之间发起呆来,真是糟糕,要振作一点才行啊。“呃是合唱团的事?”
“是的,下个月市内有比赛,希望你能协助音乐老师带领学校合唱团练习。”辅导老师补充道:“这也是重要的实习内容之一。”
“是,我知道。”吕欣欣点头,微笑道:“没问题。”
“那就好。要放学了,你去忙你的工作吧。”辅导老师说道。
“好的。”吕欣欣点头鞠躬后离开。
别上颜色鲜艳的导护臂章,四点一到,小朋友们全部走进操场等待降旗。因为这星期是交通安全周,所以她先提醒小朋友们不可以互相推挤等等要点。在护送他们出校园过马路之后,再回到办公室拿东西时已超过五点。
现在回去的话,应该是她要做晚餐。冰箱里还有菜吗?没有的话得去黄昏市场一趟才行拿出手提包里的手机开机,准备打电话问堂姐--在学校里她通常是关机不使用的。
岂料,才刚刚进入系统,连天线都还没爬满格,就铃声大作。
来电者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她没多想,赶忙接起--
“喂?”
“我打了一个下午,总算不再是现在无法接听了,”低沉男声缓缓响起。
因为认得这个声音,所以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产生幻听了。
她极度错愕地道:“咦?我、那个,你--”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手机号码?怎么会打来
彷佛是故意和她莫大的震惊形成强烈对比似的,男人在电话那一头非常从容地开口:“主办人,请问你有空吗?可否和我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