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逃亡,已经三天,还是五天了?灵眸对此完全没有概念,只知囊中的干粮与水几乎用尽,而中原依旧遥远。
苦役生活严重摧毁了麻礼的健康,他一直病得昏昏沉沉,她常常害怕他会突然死去。
长时间的跨坐让她的双腿痛得要命,执缰的手也酸痛不已。入夜后,草原回荡着野兽的嚎叫,她感觉到前从未有的无助。
相似的路已走了不只一次,同样的风景也一再重复,她想,他们一定是迷失方向了,因为就在刚才,她拾获了昨天她丢在路上作为记号的碎布。
无奈的她只希望能早些碰见牧民,好打听前往中原的路径,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竟突然下起大雨来。
“噢!”她哀号了一声。真是倒楣,刚才明明还阳光灿烂的呀!
她催马快走,可才跑了几步,她立即灰心的想到,天地茫茫,四处皆雨,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看这足迹,她似乎早已了迷路。雨珠打在邪莫尔的脸上、身上,更狠狠的击在他的心上。眼看倾盆而下的骤雨快速冲散她的足迹,他也担心她单薄的身子无法承受这狂风暴雨。
唯一令他较为宽心的是他已非常靠近她了,但他仍必须尽快找到她。抹去脸庞的雨滴,他驱马疾驰。
不多时,她纤细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野,瑟缩的小身影令他心疼。收住爱马狂奔的脚步,他以手势下令一干人等都在原地待命。然后,他无声、果决且迅速地接近她
冷雨湿透了灵眸的衣衫,腹中忽然泛起的隐痛亦让她皱紧了眉。也许是刚才就着雨水吃那块干粮惹的祸吧!
大雨迷糊她的视线,四野的昏黑似乎潜伏着什么危机,让她顿觉忐忑不安。听见身后急驰而来的马蹄声,她正庆幸有了同伴,却在认出马上那熟悉的身影后,倏地脸色惨白。
“你怎敢逃离!”
邪莫尔的声音冰冷而严厉,像鞭子般抽打在她的身上,疼得她直打头。看见他的手臂上盘着邪恶的黑色长鞭,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他要鞭打她吗?她好怕、好想逃走,但看向昏迷不醒的麻礼,她知道这回该轮到她来保护他了。
“你要就罚我吧!麻礼是无辜的。”她挺直腰杆,鼓起勇气开口。
“可恶!”她总是护着那个麻礼。无法控制自己的妒意,他狂暴的挥出一鞭。
“啊——”灵眸吓得抱头,蜷缩起身子,但预期的疼痛并未产生。
悄悄抬头,她发现他那一鞭是击中地面。她正松了口气,不料,坐骑却因受到惊吓而突然狂奔。猝不及防之下,缰绳从她的手中溜走,她失去重心的向后倾
老天!她会摔断脖子的。“夹紧马腹!快夹紧——”邪莫尔焦急地喊道,双腿一夹,胯下的黑马长嘶着向前冲。
她当然知道要夹紧马腹稳住身体,可酸软的四肢却拒绝接受大脑的命令。坐骑直立而起,她的双足再也踩不住蹬,整个人像布袋一样被摔向地面。
“不——”恐惧席卷而来,他策马前冲,伸长猿臂却只抓到她的指尖,他仍晚了一步,她的指尖滑出他的掌心。
他滚鞍下马,一个箭步来到她的身边,手指探向她的鼻息,直到感觉她微弱的呼吸,他才安心。
“唔”她痛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眸。
“还能动吗?”他小心翼翼地检查她的手脚,仿佛她是个易碎的娃娃。
“我没事。”灵眸才想安慰他,可腹内突然加剧的绞痛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啊——”
“怎么了?”邪莫尔冷静的面具瞬间崩裂。他情急地抱起她,却发现手上沾了黏稠温热的液体。他的心中一紧,大声命令“火把!”
随从们听令而来,霎时间,火把照亮了黑夜。
半跪在草原上,他让她靠枕在自己的膝上,抽出垫在她身下的手臂,这才发现手臂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液。
“怎么会这样?”他手足无措的看着满手的鲜血。
眼睑沉重,而腹中的绞痛一阵大过一阵,灵眸痛得泪水四溢,一双手绞扭他的衣襟,沙哑的问:“我怎么了?”
“你不会有事的。”强自镇定的邪莫尔握住她的柔荑安抚道。
他心痛的明白她是小产了,自她体内剥离的是与他们血肉相连的结晶,可更令他恐惧的是,他知道自己正逐渐失去她。巨大的手掌紧紧包裹她的小手,仿佛想借此将他的力量传递给她。
“单于,出什么事了?”一时弄不清情况的呼衍黑幕问。
“大血崩。”邪莫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掌管整个草原,却留不住她心爱的女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的消失。他不觉眼眶发热。
闻言,呼衍黑幕才注意到他的匈奴袍上沾满了鲜血,当机立
断的指挥大局。“你、你、你、还有你,快马将巫医接来。”他大声调派人手。
以她的情况,快马奔驰会要了她的命,可若她再这样流血不止的话,就算最快的汗血宝马也无法及时驮来巫医救她的命。现在的情况着实令邪莫尔左右为难。“这是哪里?”他得找到最近的穹庐安置她,然后设法为她止血。
“单于,这是灵族”呼衍黑幕犹豫着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邪莫尔忽然想起这是灵族旧日的驻地。十八年前,阿爸正是在这里毁灭灵族,将他们变成奴隶和活死人的。据说这一带飘荡着灵族人的灵魂,因为这儿不但是他们生息繁衍的土地,也是每个灵族人最后的归宿。
“我好累”说完,她的眼睑渐渐合上。
“不!别离开我!”摇晃她柔若无骨的身子,邪莫尔嘶吼道。在她立下血誓的那一刻,便已将生命交到他的手中,即使灵族的神明也不能将她带走。“不许睡!你敢睡,我就杀光你的族人!”束手无策的他只能想出这个威胁的办法。
听出他话里的血腥,她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不要。”
温柔的抱着她,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灵眸,求你求你为我留下。”他的眼窝湿润,流下了男儿的热泪。
“单于”呼衍黑幕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解下披风沉默地遮在他们的头顶上蔽风挡雨。
所有的随从见状,纷纷解下披风,草原上立即出现一道风雨的屏障。
“我以血族单于的名义起誓,她若死去,我会让所有的灵族人为她陪葬。”邪莫尔对着空寂的草原大喊。
单于疯了吗?所有的人面面相觑。后来他们才明白,他是在向先知释利挑战。
草原依旧飘雨,阴煞之气似乎更浓重了。
“单于,您看!”一名随从忽然指着远处道。
远处,一道火龙逶迤而来。雨忽然停了,空气中隐约可闻火把上燃烧的油脂气息。
这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因为她快死了,也只有这时,灵族的活死人才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单于陵。“就这里吧!”病弱的兰婆婆示意送葬的队伍停止前进。
随行的灵族人迅速在原地搭起穹庐,将兰婆婆安置妥当。
不久,她就能与死去的亲人、族人团聚了。兰婆婆躺在榻上,平静地等待神的召唤
“你们不能进去!”
“滚开!”
听见男人的咆哮,然后传来一阵阵人体倒地的声音,兰婆婆气虚的询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尚未得到答案,一个高大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火把的光亮。她眯起眼睛一看,竟是邪莫尔——那血腥单于顿突的歌给!
“救她,你一定要救她!”他的脸色苍白,眼里有着爱情的热焰,以及担心失去的恐惧。
“她?”兰婆婆侧头一看,这才发现被血族单于温柔抱持在怀中的竟是她的孙女灵眸,那个她从未投诸于爱,却百般算计的女孩,也因为她,灵族人才有归葬故地的机会。
“求求你!”几百年来,血族单于第一次在灵族灵巫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我愿意赐你等自由,以作为报答。”只要能救灵眸,不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当灵族武士敲响神面鼓时,他将结束血族单于的血腥统治
原来,这古老的预言是这个意思!惊愕过后,兰婆婆大笑出声“呵呵咳”这也许是先知释利要她做的最后一件事,然后她就能得到永远的平静了。“取我的药箱过来!”
撑起虚弱的身子,兰婆婆接过族人递来的药箱。“你们都出去,我要向神明祷告。”她指示族人。
“是。”
族人领命后,各个恭敬的离去。
瞥见邪莫尔仍留在原地,她指着问口说:“也包括你,血族的单于。”
邪莫尔不舍地看了眸一眼,便顺从地走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兰婆婆死了,而灵眸则终于逃出死亡的威胁,谁也不知道兰婆婆是怎样施救的,不过,邪莫尔宁愿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奇迹。
再度进入穹庐后,邪莫尔便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拨正她的小脸,他在那她刚恢复一分血色,却仍有九分苍白的唇瓣轻轻印上一吻。
“我爱你,灵眸。”即使她真要毁灭他,他也不在意了。
灵眸不知自己究竟躺了多久,只知道她一醒来就觉得全身酸痛。“我”她的黑眸里满是浓浓的疑惑。
“你昏睡了三天。”眼见她终于醒来,已经三天没合眼的邪莫尔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麻礼呢?”她隐隐记起昏迷之前的事。“你杀了他吗?”灵眸颧声问。
即使他占有她,让她怀了孩子,可她仍忘不了那个男人!激愤之下,他一拳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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