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往椅背一靠,望着杰克、玛丽、吉姆和东尼鱼贯走进他的办公室。他之所以同意开这个关于罗兰的讨论会,主要是因为杰克坚持这件事对公司关系重大,万一她决定控告他们的话。
控告他们什么?尼克讽刺地想。他真希望自己现在在别处,什么地方都好。他们就要谈起她的事,而他必须听他们说。她离开已经一个月了,他仍无法挥去她的身影。
他总是盼望抬起头就看见她走进他的办公室,夹着她的速记簿准备记下他的指示。
上个星期,有一天他正在埋头工作,忽然从接待处那边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听起来很像罗兰银铃般的笑声。他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心里在告诉自己,他要把她拉进办公室,最后一次警告他离开。可是等他走出去发现是另一个女人时,一颗心竟直往下沉。
他需要休息了,他告诉自己。需要一点轻松、适当的娱乐。过去一个月,他为了要忘掉她,夜以继日地疯狂工作,直到身心都已疲惫不堪。现在该有点改变了,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要飞往芝加哥,参加国际贸易委员会。自从罗兰走后,他就加紧进行这个会议,现在已经到了最后表决的阶段。三天之后,会议一结束,维琦会赶去跟他回合,他们要直飞瑞士度三个星期的假。整整三个星期滑雪**的日子应该可以解决他的问题。在瑞士过圣诞节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三年前他就试过一次了。
三年前他是跟谁在一起呢?他记不起来了。
“尼克,”寇杰克在说。“我可以开始了吗?”
“好。”他点点头,把头转向窗户。到底要花多久的时间,他才能忘记罗兰在他脚下啜泣的样子?“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她在哭求。“我那么爱你!”
他懒懒地转着笔杆,感觉到东尼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随时准备跳起来替罗兰辩护。
辩护什么?他冷冷地想。因为罗兰是意大利裔,他自然会对她偏心。因为她是那样令人心碎的美丽,东尼才会看不出她的蛇蝎心肠。他不怪东尼,因为自己也曾跟他一样的盲目愚昧。罗兰俘虏、蛊惑过他。从一开始,他就被她迷住了,不可救药地。
“我了解,”寇杰克正在说。“对你们来说,谭罗兰是一个最不愉快的话题。可是我们今天在场的五个人都已相交多年,有话都可以摊开来说,对不对?”
没有一个人回答,杰克气馁的叹口气。“老实说,我也不想谈她的事。然而,调查她基本上是我的责任,我却必须说这份工作做得很不完全,这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事实上,我住院时,替我负责调查的那个年轻人既毛躁又莽撞。要不是我一直耗在病床上,我应该会事先看出这些毛病才对。”
“现在我看到了。”他固执地往下说。“我得承认,我还是没有弄懂那个女人——至少没有完全懂。我跟你们每个人都分别谈过,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有些困惑的地方,那现在我们可以把它们都聚集在一起。东尼,我的话只对尼克、吉姆和玛丽说,直到结束之前,请你一句话都别说。”
东尼的黑眼睛不耐烦地眯起来。不过他仍然紧紧闭上嘴,一言不发地坐回绿色沙发上。
“现在,”杰克把注意力转向尼克、吉姆和玛丽。“你们三个都告诉过我,你们相信谭罗兰是韦菲力的间谍。你们也都认为她很聪明,打字和速记的本事都很强,是个优秀的女秘书,对不对?”
玛丽和吉姆应是,尼克只是点点头。
“我下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一个聪明、优秀的秘书却没通过任何一项测试,甚至掩饰她的大学和硕士学位?”没有人开口,他又继续说:“还有,为什么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聪明女孩要来应征工作充当间谍,居然会在她的应征表格写说,她最有兴趣的职务是董事长和人事经理?”环视众人莫测高深的表情,杰克继续说:“最明显的答案是,她不想要这份工作。事实上,她几乎是竭尽所能,要让自己得不到这份工作,不是吗?”还是没人回答,他又叹口气。“据我所知,她遇到尼克时,正要去开车回家。结果当晚尼克帮了她一个忙,第二天吉姆面试她,然后谭小姐就改变初衷,接受吉姆的工作了,为什么?”
吉姆抬起靠在沙发背上的头。“我已经告诉过你和尼克,罗兰对我说过的所有话了。她说那晚她遇见尼克,她接受这份工作是为了相接近他。她说她以为尼克只是环球的一个工程师。”
“你就相信了?”杰克问道。
“为什么不相信?”吉姆厌憎地叹口气。“我亲眼看见她发现尼克是谁时,哭得一塌糊涂。我这个白痴居然也相信韦菲力是她的亲戚,虽然他派她来当间谍,她却没有听令行事。”
“实际上,”杰克说道,嘴角扭出一个阴郁的微笑。“韦菲力的确是她的亲戚。我查过韦菲力的家谱,谭家是他们一支远方亲戚。”
尼克内心突然迸发的喜悦立刻又暗淡了。不管是不是亲戚,韦菲力仍是她的情夫。
“我知道,”杰克说,苦恼地揉揉太阳穴。“谭小姐并未要求担任你的秘书,尼克。事实上,我听费经理说,她根本不愿上楼替你工作。”
“的确。”尼克咬紧牙根说。他受不了了,听到她的事,只会令她的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
“如果他真有意替韦菲力工作,”杰克固执地往下说。”她为何要反对替你工作?既然接近你可以获得更多机密情报?”
尼克拾起桌上一份文件开始看。“她不想替我工作是因为我们为一件私事争执不下。”她不愿跟我上床,他在心里加上一句。
“那太不合理。”杰克说。“如果你们吵架,她应该更想报复,更会争取上楼来刺探情报才对。”
“那女孩的事没一件是合理的。”玛丽迟疑地接口。“当我告诉她关于尼克母亲的事,她的脸惨白得——”“我没时间听这些!”尼克截断她的话。“我要赶去芝加哥。杰克,我用几句话就可以澄清整件事。谭罗兰是来辛格当奸细的,她是韦菲力的情妇,她是一个天才骗子、天才演员。”
东尼张嘴欲辩,尼客放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别替她辩护。见鬼!她居然让我把她介绍给我自己的母亲和继父!她站在那儿让我像个傻瓜似的,把她介绍给她的同谋,其中一个还是她的情夫!她背叛了我们所有人,不止我一人而已。她把罗斯的事告诉姓韦的,让他的人全都涌向意大利。
她还把我们投标的底价告诉韦菲力,让我们损失惨重。她——”“她不是韦菲力的情妇。”杰克比东尼早一步拦过话头。“我知道我手下告诉过你什么。然而实情是,虽然韦菲力的确拥有那间房子,他只去看过她一次,就在她搬来的那天。而且只待了三十分钟。”
“我继父的年纪已经让他力不从心——”“不许你那样说罗兰!”东尼嚷了起来。“我——”“省省你的口舌吧,东尼!”尼克吼回去。
“我已经省太多口舌了,现在轮到我发言了!那天她和韦菲力在我餐厅说的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罗兰开口就告诉她你们要结婚了,她还说要告诉你关于她和韦菲力的关系。可是姓韦的开始要挟她,要她给他情报,否则他就要告诉你是他的情妇——”“她是给他情报了,”尼克冷冷地说。“仅仅一个小时之内就给了他!她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她要继续欺骗我们,直到把我们搞垮为止。”
“不!”东尼大叫。“她说她宁可死也不愿意伤害你。她——”尼克忽然站起来,一拳捶在桌子上。“她是个包藏祸心的婊子,而且是个大片子!我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现在你们全给我出去!”
“我是要走,”东尼吼着大踏步走过办公室。“可是你还得知道一件事。我从没见过别人像你伤害她那么重过!你把她赶出去,让她连件外套都没穿,身无分文,什么都没有。而她打电话给韦菲力了吗?没有!她就在风雨中走了八条街,昏倒在我怀里。所以现在我告诉你——“东尼顿了顿,啪的一声戴上帽子。“从今以后我不准你上我店里去,尼克。如果你要到我餐厅吃东西,最好是带着罗兰一道来。”
“辛先生。”芝加哥的秘书弯身靠近尼克。她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避免吵到其他七个美国商业巨子。他们环坐在会议桌边,正讨论国际贸易协定的最后细节。“很抱歉打扰你,先生。可是有位魏吉姆先生打电话找你。”
尼克点点头,滑开他的椅子。七个人同时抬起头,谴责地看着他。除非是非常紧急的事件,否则会议中没有人接电话。结果上一次和这一次会议,只有尼克接过电话。上一次的会议甚至中途流会,因为他就那样突然走掉。
尼克走过会议室,记起上次吉姆也是这样打断他,编了一个愚蠢的借口,接机告诉他罗兰要走的事。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不知这次又有什么花样了。“喂,什么事?”尼克说,气他自己还念着她,更气自己想到她时一样心痛。
“工程部的人准备大事庆祝一番。”吉姆开始说,声音透着迟疑和困惑。“尼克,虽然罗兰把我们的投标单给韦菲力,我们却刚赢得了那两份合同。另外两分最低标还没宣布。”他停了一下,好像要等尼克回答。“我不懂,你觉得怎样?”
“我想,”尼克嗤之以鼻“那个愚蠢的混账连作弊都赢不了。”
“韦菲力狡猾得很,一点也不蠢。”吉姆说。“我想去找寇杰克调档,看看罗兰给他的底价数目是多少——”“我告诉过你应该怎么做,”尼克打断他,声音沉的危险。“不管谁赢得另外两份合同,我要辛格去抢韦菲力的每宗生意,就算不够成本也要抢。我要那混账今年就关门大吉。”
尼克甩下电话,折回会议室。主席责备地看着他。“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了吧?”
尼克点点头。他仔细地表决了三个提案,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从早上到黄昏,他越来越无法不让自己想到罗兰。窗外已纷纷飘着雪花,会议还在进行,而东尼愤慨的声音却萦绕不去。“你把她赶出,让她连件大衣都没穿,什么都没有。而她打电话给韦菲力了吗?没有!她就在风雨中走过八条街,昏倒在我怀里。”
八条街!为什么警卫不让她去取外套?他还记得她穿的单薄的丝衬衫,因为他曾亲手解开衣服的扣子,刻意要凌辱她。他清楚记得她雪白的胸脯,她那不可思议的光滑的肌肤,她温柔的唇瓣,她吻他的滋味。“尼克,”主席尖锐地说。“我想你是赞成这个提案了?”
尼克把视线从窗口拉回来。他一点也不晓得他们刚刚讨论的是什么提案。“我想先多听一点再作决定。”他反拖一笔。
七张愕然的脸同时转向他。“那时你自己的提案,尼克,”主席沉着脸。“你自己写的。”
“那我自然同意。”他冷冷地回答。
会议结束后,委员会在芝加哥一间高雅的的餐厅聚餐。一用完餐,尼克立刻找个借口退出,回自己旅馆去。当他走在密西根大道上,雪花一片片飘在他襟上、眉睫。他只是百无聊赖地望着橱窗里,五光十色庆祝圣诞节的布置。
他把手插进口袋,心里狠狠地诅咒吉姆打电话来谈罗兰的事,诅咒罗兰凭空走入他的生活。警卫把她赶出去时,她为什么不打电话找韦菲力?她为什么要在冷风寒雨中走过八条街去找东尼?
在他那样羞辱她之后,为什么她还要匍匐在他脚下,像一个心碎的天使?尼克停下脚步,抽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罗兰的声音划过他心上,她哭的肝肠寸断。“我那么爱你,”她苦的岔不过气来。“求求你听我说,求你。”痛苦和恼恨扫过心头,他不能把罗兰找回来。他强迫自己这么想,他永远也不会找她回来。
他愿意相信这是韦菲力在敲诈他,所以她才不得不给他投标单。他甚至愿意相信罗兰没有把罗斯企划案告诉他。因为如果她说——他们就不必满街去打听尼克的行动——他们应该直接问罗斯的事才对。显然他们连那个化学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反正就算他们发现真相也无所谓,实验已经证明罗斯的方程式根本行不通,那家伙不是妄想家,就是大骗子。
尼克在街角的路灯停下来,那儿有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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