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问道:“他成功了吗?”迈特否认了。她看看他,见他也没有睡,在那里抿着嘴深思。他们只认识六天,而此刻她更觉得这是一个缺憾。她不了解他,所以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问道。
梅蒂一惊,说:“我在想,我们只认识六天,却已经结婚了。”
他嘴边带着嘲弄,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因此更没有理由保持它,对不对?”
“你是在问我还是告诉我?”梅蒂问道,心里的不安变成了警惕。
“在问。”
她松一口气。“我的回答是,这样使我不容易猜透你的感觉,如此而已。你在想什么?”
“几件事情。”
“譬如呢?”
他沉默了许久,梅蒂几乎放弃等候了。然而当他终于说,了之后,她又但愿他没有说。“我在想,我们结婚的理由是你要让孩子合法化,也因为你不想告诉你父亲你怀孕了。可是,现在孩子已经合法了,你爸爸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我们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孩子可以给我。”
她尽量不使自己的难过表现出来。”这样你就可以摆脱一个不想要的太太,是不是?”
“我并没有说这是理由。”
“没有吗?”她轻蔑地说。
“没有。”他辩道。
他用手抚摩她的手臂。“你敢再碰我!”她爆发了。“我也许年轻,但我有权知道一切,而不是像一个没有大脑的肉体一样被利用。如果你想走,就尽管说出来。”
他几乎把她的手臂捏痛了。“见鬼,我只是在说我的愧疚感,梅蒂,我让你怀孕,又让你因为惊怕后果而跟我结了婚。依你父亲的说法是:我偷了你的青春、你的梦想,而硬把我的加在你身上。”
“那就是他——”弄清他的思路,她感到如释重负。
“你说你不想留在我家的农庄上,可是你有没有想到,那比你要去的地方还好上千百倍?就算我的计划都能实现,要使你过你所习惯的那种生活也得等好几年,我也许一辈子也没法让你住这样的房子。”
“我从来不喜欢这个房子。”她把脸埋在枕头上猛笑。“迈特,还有一件让你惊讶的事:我其实根本不喜欢我的‘青春’。”
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之后她才看见他眼中宽心的神色。他说道:“答应我一件事情,梅蒂,如果我不在的时候你改变心意,千万别打掉我们的孩子。不可以堕胎,我会设法自己养的。”
梅蒂知道自己不会改变心意也不会堕胎,但是也知道跟他讲理没有用。她点点头,望着他那双深灰色的眸子。“我答应你。”她甜笑着说。
他的回报是另一个小时的**,这一次他又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男人了。
梅蒂站在车道上,跟迈特作他们今早的第四次吻别。今天早上本来并不是很顺。在早餐的时候,她父亲问她是否还有别人知道他们结婚的事,梅蒂想起上星期她打电话给苏强纳,借口迈特的信用卡掉在她车上,因此问出艾德蒙顿的地址。
梅蒂的父亲迅即指出,苏强纳不会由此推想到结婚。他建议梅蒂到委内瑞拉后,才说他们是在那里结的婚。梅蒂勉强答应了。
如今迈特要离开的事像片乌云遮住她。“我在机场会打电话给你,”他说道。“等我一到委内瑞拉,就会搞清楚那里的环境,然后打电话给你。可是那是透过无线电的,所以收讯效果不会很好。”
“写信给我。”她说着,设法挤出一个笑容。
“我会的。不过那里的邮政很糟,所以很可能接连几天没有信,然后突然来了一大堆。”她站在车道上目送他离开,然后缓缓走回屋子里。她父亲站在走廊,怜悯地看着她。“姓费的一去委内瑞拉就会有二心了。他是那种永远需要新的女人、新的地方、新的挑战的人。如果你想仰赖他,他一定会让你心碎的。”
“别再说了,”梅蒂警告着。“你错了,你会明白的。”
迈特如约在机场打电话给她。接下来两天梅蒂都在痴等他从委内瑞拉打电话来。第三天,电话打来了,她却不在,因为她看产科医生去了。
医生告诉她,头三个月有滴血的情形是常见的,并没有流产的危险。于是她笑着回家了。
“姓费的打电话来了。”她爸爸说道,口气似是一贯地那么不屑。“他说今天晚上会再试着打来。”
电话响的时候,梅蒂就坐在旁边等着。通话效果果然很糟。“苏强纳说这里的设备还可以,但那真是笑话,”他说道:“你不可能马上就来,不过几个月以后就会有一幢小房子空来。”
“好。”她尽量振作地说。
“你听起来并不是很失望。”
“我当然很失望!”她说道。“可是医生说流产通常在头三个月发生,我待在这里也好。”
“你有什么原因担心会流产吗?”他问道。
梅蒂安慰他说没有什么。当他告诉她以后不可能再打电话时,她很失望,但是由于无线电效果实在很差,她只好放弃,把希望寄托在信件上。
迈特走了两个星期以后,莉莎从欧洲回来了。“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一再这么喊着。“一见钟情,然后怀孕、结婚,这应该是我这种人做的事情。”
梅蒂笑了。“我也该创先做些什么事情了。”
莉莎说:“他是不是非常好?我是说,如果他不是,就配不上你。”
梅蒂微笑地点点头,真心地说:“他是非常好。”她一开始说就停不下来了。“莉莎,你有没有过这种经验,认识一个人才几分钟,就知道他是你所见最特殊的人?”
“我对每个跟我约会的人都这样——我是在开玩笑!”莉莎笑着躲过梅蒂丢来的枕头。
“迈特是很特别,我是说真的。我在对他产生感情之前就这么想了。他很聪明,很坚强,有时候有一点独裁。可是他内心有一种很好、很温柔的——”
“你有没有他的照片?”梅蒂脸上的热情使莉莎着迷。
梅蒂立刻把她在费家看相簿时向茱丽要来的一张照片拿出来,那是一年前的一张快照。“虽然木很像,但多少反应出他的个性。”
“我的天!”莉莎瞪大了眼睛。“真是充满了男性魅力性感之至”
梅蒂笑着把照片抢回来。“让你流口水的是我的丈夫。”
莉莎望着她。“你以前一向喜欢打扮得整整齐齐的金发男孩。”
“事实上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也不觉得他特别好看,不过后来我的鉴赏力改进了。”
莉莎若有所思地问:“梅蒂,你是真的爱上他了,是不是?”
“我爱跟他在一起。”
“那还不是一样!”
梅蒂无奈地笑着。“不错,但是说你爱上一个只认识几天的人,似乎是一件很傻的事。”
“我们出去庆祝!你请吃晚饭。”
“没问题。”梅蒂笑着说,而且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去换衣服了。
委内瑞拉的邮政比迈特所说的还糟。在八个星期里她每星期写给他三、四封信,却只收到五封回信。她父亲总是借题发挥,但梅蒂提醒他说迈特的信都长达十几页。而且迈特的工作很辛苦,没有办法常写信。不过她没有说的是,迈特的后两封信比较没有那么个人色彩,起初迈特都会说一些思念她的话,并且谈到他们的计划,可是后来就多半只谈一些工作上的事了。她努力把这情形想成是他希望她更了解她即将要去的地方,而不是失去对她的兴趣。
梅蒂开始看一些育婴的书,也开始对腹中的孩子讲话。到了十月底的时候,怀孕四个月的她已经有一点腰身变粗的现象了。她爸爸又说到迈特不愿保持结婚的事。“你还有选择,梅蒂,”他说道。“等你肚子大得藏不住的时候,我们就告诉别人说你去念学校的冬季班了。”
梅蒂生气地走回房间。莉莎打电话来,听出她的口气并不愉快。“我们出去吧,”莉莎说道。“穿漂亮一点,这样可以使你的心情好一点,然后去好一点的地方。”
“去葛伦俱乐部吧,”梅蒂有了一个想法。“我们去游泳而且,”她坦白说道。“也许会碰到苏强纳。你可以问他油井的事,说不定他会提到迈特。”
苏强纳果然在那里。可是在莉莎的假意探问之下,他只是兴奋地谈着钻油井的事情,并没有提到迈特。
两个星期以后,她的医生不再那么乐观了,因为她滴血的情形相当严重。于是医生指示她不要活动。她真希望迈特能在身旁安慰她。回家以后,她打电话给荣丽,因为她想和跟他亲近的人聊聊。她发现虽然她一个月没有接到迈特的信,但迈特却常写给荣丽。她把手放在肚子上轻声对孩子说:“我会写一封信骂你爸爸。”
结果这似乎颇有效果,因为八个小时以后迈特竟然设法打电话来了。她兴奋得抓紧了电话筒,但他的口气却有一点冷淡。“工地这里目前还没有房子可以住,”他说道。“我在另外一个小村子找到了一个地方,可是我只能在周末的时候去。”
梅蒂不能去,因为医生说她不能动,而且要她每星期去检查。“我不能去,医生要我待在家里少活动。”
“真奇怪,”他说道。“苏强纳上个星期来了,说你和莉莎在葛伦俱乐部颠倒众生。”
“那是在我去看医生之前。”
“原来如此。”
“你要我怎么样?”梅蒂生气了。“每天守着你那少之又少的信?”
“你可以试试那样做,”他也反击道。“而且,你也不是怎么会写信的人。”
梅蒂以为他是说她信写得不好,气得她想挂断电话。
“我想你没什么话好说了吧?”
“没有。”
挂上电话以后,迈特闭上眼睛,忍住怨气。他离开才三个月,梅蒂就不想来了,而且也好几个星期没有写信给他。她又恢复了社交生活,却骗他说她得躺在床上。“见鬼!”他咒着。他决定了,几个月以后等油井的事上了轨道,他就要请四天假回去看她,说服她跟他一起回南美
梅蒂挂上电话以后就倒在床上痛哭,但哭过之后又开始后悔不该对他发脾气。于是她写了一封信向他道歉,并告诉他他的信对她有多重要。然后又把医生的嘱咐详细对他解释。
写完信之后,她把它拿到楼下留给管家去寄。艾太太你三个月年假去了,于是管家的事情暂时由史丹代理。“请你帮我寄这封信,史丹。”她说道
“好的。”但是等她离开以后,他就把信拿到柏菲力的书房,打开一个箱子,把信放入一大难信上,其中有一半盖着来自委内瑞拉的邮戳
梅蒂走回楼上自己的房间,正要坐下时,大量出血就开始了。她在医院里待了两天,医生才放她回家。她写了一封信告诉迈特,希望他能表示关心。她开始担心迈特有了别的女人,也开始考虑如何自己一个人抚养孩子
但是为这个问题担心已属不必要。在她怀孕五个月的一个夜里,她又开始出血。这一回,再怎么进步的医术也救不了她的女儿,也差一点救不了梅蒂。
梅蒂为他们的女儿取名贝丝,以纪念迈特的母亲。她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每天都在期待听到迈特的脚步声。她父亲曾试图打电话给迈特,但是没打通,于是又拍了一封电报。
但是迈特没有来,也没有打电话。
她在医院第二个星期的时候,他终于来了一封电报,非常简短,非常残酷:离婚是个好主意。去办吧。
梅蒂不敢相信他会拍这样的电报给在医院里的她。伤痛欲绝的梅蒂要莉莎去查电报来源,结果证实确是费迈特用信用卡发的。
在一个寒冷的十二月交,梅蒂在她父亲与莉莎的陪同下出院了。然后在她父亲的安排下,她去西北念冬季班,并且跟莉莎住在同一个房间。她开始想起了从前是怎样的生活,想起了该怎样笑。医生警告她,未来若再怀孕,对她及孩子都将是很大的冒险。一生将没有孩子的事实,伤着她的内心深处,但她设法让日子过下去。
命运给了她两个重大的打击,然而她活了过来,而且变得更坚强,内在仿佛有了一种新的力量。
她没有得到迈特的任何消息,不过她终于度过了关键期,想到他的时候不再痛苦,也不再有敌意了。他显然是为了钱才和她结婚,但后来发现无钱可拿时,她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后来,她也不再怪他了,因为她自己要跟他结婚的理由也是很自私的。她虽然以为自己爱过他,但他却没有骗她说他爱她,只是她自己骗自己,以为他也爱她。他们结婚的理由原来就是错误的,这样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大学三年级的时候,她在葛伦俱乐部碰到苏强纳。强纳告诉她说,他父亲非常欣赏迈特,所以决定让迈特入伙,并且扩大投资。
他的冒险得到了回收。在往后的几年之中,迈特的许多投资计划都成功了。报章杂志上开始出现关于他的文章与照片。梅蒂都看到了,但是她也在忙着自己的事业,而且他在做什么事情现在与她毫无关系。
不过新闻界对迈特的成功企业倒是越来越感兴趣。除了他的辉煌成就之外,他们也报导着他的花边新闻,说他的床上伴侣包括许多有头有脸的女明星。对一般人而言,迈特是白手起家的一个典型。对梅蒂而言,他只是一个曾与她亲密过的陌生人。由于她从来不曾用他的姓,而且只有莉莎和她父亲知道他们的婚事,所以他的绯闻并未对她造成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