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恩情我永远报答不完。”萝丝站在那儿,从厨房窗口向外望去。院子的那头,丈夫和儿子正一同坐在灿烂的阳光下,滚动着一个橘黄色小球。“只要看着他们父子俩,我就会——”
“我知道。”梅尔一只胳膊搂住萝丝的肩膀。她们二人默默望着窗外,听着大卫的欢笑声,萝丝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梅尔的手。他们看上去真幸福,你说是吗?”
“幸福极了。”萝丝拿纸巾擦擦眼睛叹了口气“真是太幸福了。每次一想到我会再也见不到儿子,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
“那就不要想。大卫不是又回到家了吗?”
“谢谢你和唐纳凡先生。”萝丝离开了窗口,但仍不时回过头来注视着院子里的父子俩。梅尔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萝丝才会不看大卫也感到心里踏实。“你能告诉我收养大卫的那家人的情况吗?联邦调查局的人十分富有同情心,很善良,但是——”
“口风很紧。”梅尔替萝丝把话说完。“他们都是好人,萝丝。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孩子。他们错误地相信了那些他们不该相信的人,但是他们对大卫照顾得很周到。”
“大卫也长高了,而且都要学走路了。”萝丝的声音里透着酸涩,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一种对三个月宝贵的时间没能跟大卫在一起而产生的痛苦。她同时也为另一个城市里的另外一个母亲而感到难过,因为现在那个母亲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空空的童床。“我知道他们爱大卫,也知道他们将会十分痛苦和恐惧。他们的情况甚至比我更糟糕,因为他们明白大卫将永远不会再回到他们的身旁。”萝丝把紧握着的拳头放在了厨台上:“梅尔,这些是谁干的?是谁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痛苦?”
“我也不清楚,但我正在查找。”
“你会和唐纳凡一块干吗?我知道他对此事非常关心。”
“你是说塞巴斯蒂安?”
“他来我家时,我们就此问题交谈了一会儿。”
“噢,是吗?”梅尔尽量显得漠不关心“他来过了?”
萝丝的脸又变得生动了。她看上去几乎和大卫被拐卖前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的她一样。“他带来了大卫的玩具熊和一只非常漂亮的蓝色帆船。”
一只帆船?梅尔停了一会儿没说话。是的,他会想到的。“那他真是太好了。”
“他似乎对我们以及收养大卫的那对夫妇都能理解,你知迢吗?他能体会我和斯坦曾经遭受的痛苦,也能体会亚特兰大的那对夫妇正在忍受着什么样的折磨。所有这些都是因为世上有那些对他人漠不关心的人,他们对孩子、母亲及其他家庭冷酷无情;他们惟一想到的是从他们身上榨取钱财。”萝丝抑制住双唇的颤抖。“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唐纳凡先生决计不收我们一分钱。”
“他没要你们的钱?”梅尔问道,故意显得对此没太大兴趣。
“是的,他一分没要。”萝丝想起自己还正在准备晚餐,赶忙打开烤箱看看面包是否已经焙好。“他说斯坦和我应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给某个无家可归儿童收养所送些东西。”
“我明白了。”
“他还说他将考虑对这个案件作进一步跟踪调查。”
“大卫这个案件?”
“他说婴儿被人从护栏中偷走,又像小狈一样被卖掉,这样的事不该发生。有些界限必须划清。”
“是的,是这样。”梅尔一把拎起手提包说“我得走了,萝丝。”
萝丝感到很吃惊,她关上了烤箱说:“你不能留下来吃晚饭吗?”
“我真的不能留下。”梅尔犹豫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自己很少有过的动作,做得有点不自然。她吻了一下萝丝的脸。“我还有别的事要干。”
梅尔心想早该去找塞巴斯蒂安了。但是他们回到蒙特雷才两三天。梅尔开车上了山,穿过一片低垂在半山腰的云朵。梅尔想塞巴斯蒂安从家里出来好像并不是为了她。他顺便去了萝丝的公寓,但却没有开车到自己的住所,而自己住的地方离萝丝家只有几个街区。
显然,塞巴斯蒂安在亚特兰大跟她说的那些话,什么他觉得她很迷人啦,他很想得到她啦,说她的眼睛像什么,头发、皮肤又像什么,这些全都是疯话,都不是他心里的话。梅尔手指敲击着变速杆。如果他真那么想,那他现在该有所行动才是。梅尔内心倒真希望塞巴斯蒂安有所行动。他没有任何行动,梅尔也无法断定自己会不会拒绝。
梅尔需要找他,需要对他表示感谢,说明一些事情,问一些问题。
梅尔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把车拐上了通向塞巴斯蒂安住所的坎坷不平的小路。车到半路时,她刹了一下闸,看到车前一人一马闪电般飞驰而去,黑色的骏马威武雄壮,马上骑士英姿飒爽,漆黑的头发在空中飞扬,梅尔被这眼前一幕带回到了英雄屠龙的远古年代,那充满神秘的远古时代。
看着马和骑士呼啸着冲上山去,转眼消失在云雾里,眼前又是万道阳光,梅尔惊叹不已!
等到马蹄的回声渐渐消逝,梅尔才又驱车前行。她提醒自己她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中。马达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只怨坡太陡,又咳又喘,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塞巴斯蒂安正在围场上给他的马擦身。他虽已下马,但看上去仍然神采奕奕,浑身上下荡漾着青春的朝气,生命的活力,策马飞奔的兴奋还写在脸上,印在眼里。肩背和臂膀上隆起的肌肉仍在昭示着力量。
梅尔心想,如果她现在触摸一下塞巴斯蒂安的话,她的手会被烫伤的。
“在这样的好天骑骑马感觉不错吧?”
塞巴斯蒂安笑了笑。“当然。很抱歉我没跟你打招呼,不过我实在不愿我的马在飞跑时停下。”
“没关系,”梅尔倒自感庆幸,她相信,如果塞巴斯蒂安在马上跟她打招呼的话,那她肯定不知说什么好的。“我来这儿只是要看看你有没有一点时间,我们好把还需要说的事情说一下。”
“我想没问题。”他拍拍他坐骑的左肋,将马的小腿放到自己的膝上,开始擦刷马蹄。“你见过萝丝了?”
“是的,我刚从她那儿过来。她说你去过了,还给大卫带了一个玩具帆船。”
塞巴斯蒂安抬一抬眼,又去刷另一只马蹄。“我想这可以帮她消除困惑,这段时间她熟悉的东西最好不要突然消失。”“你还真是好心肠。”塞巴斯蒂安站起来,又去刷马的前蹄。“我也有光辉的一刻。”
梅尔将一只脚又放到围栏最下边的一根横杆上。“萝丝说你不肯收费。”
“我记得我以前就说过我不需要钱。”
“我知道。”梅尔靠在围栏上,抚摸着马的脖子。没什么神秘,她想,只是一匹雄壮的马,很像它年富力强的主人。“我查网了一下。你做的生意还挺多的,唐纳凡。”
“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想多做几样生意更容易赚钱。”
他检查最后一只马蹄。“是的,但它同样更容易赔钱。”
“你说得有理。”看到他又站了起来,梅尔侧过头说“在芝加哥的那桩生意可实在不易。”她看到塞巴斯蒂安脸上的变化,后悔自己提起芝加哥的事儿。那段经历不是寻常往事,不是一两天就能轻易忘掉的。“非常困难,真的,一次失败。”
“但你成功了,帮他们找到了罪犯。”
“丢了五条人命还能叫成功吗?”他拍一下马的臀部让它跑走了。“为什么不到屋里坐一下呢?走吧。”
“塞巴斯蒂安。”
他知道这是梅尔第一次这么叫他,他吃惊地停了下来,一只手放到围栏上,支撑着要跳过去。
“五个人死了,”梅尔声音平静,眼中流露出理解“但是你知道你救了多少人吗?”
“不知道。”塞巴斯蒂安跳过围栏,轻轻落在梅尔面前。“我不知道。但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他抓住梅尔的一只胳膊,手从肩膀滑到了肘弯,又从肘弯滑到手腕。“到屋里去吧。”
她喜欢呆在外边,因为外边有较大的活动空间,这十分必要。但是,如果她不进去,那就显得愚蠢和胆怯。
“我想跟你谈点儿事。”
“我知道。吃过饭了吗?”
“没有。”
“好。我们边吃边谈。”
他们从侧门进去,上了一个红木铺地的露天平台,平台上几盆凤仙花开得正艳。然后,他们穿过一个大玻璃门,便来到了厨房。厨房四壁是蓝色和白色,豪华整洁得犹如高档精美杂志上的一幅画。塞巴斯蒂安径直走到一台玻璃门小冰箱前,拿出一瓶冰镇葡萄酒。
“请坐。”贴着瓷砖的灶台旁边有一张凳子,塞巴斯蒂安示意梅尔坐下。“我需要先洗一下。”他把酒放到梅尔前面的厨台上。“请不要客气。”
“好的。”
塞巴斯蒂安一出去,梅尔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不认为这是粗野无礼,这是她固有的好奇心的驱使。了解一个人内心的最好办法,莫过于看一下他的个人空间。而梅尔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塞巴斯蒂安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厨房整洁得一尘不染,每个地方都干干净净,玻璃门橱柜里的杯盘依大小放置得井然有序。这儿没有洗涤剂或消毒剂的味道,而是有一种梅尔想了一下,是一种淡淡的草药的清新。
洗涤槽上方的玻璃窗前,倒挂了几丛草药。梅尔凑近闻一下,觉得它们气味芳香怡人,而且还透着些许神秘。
她随意打开一个抽屉,发现里面放的都是炊具,再打开一个,里面是更多的摆放整齐的厨房用具。
那些凌乱的东西都在哪儿?她皱着眉头四下寻找。
在塞巴斯蒂安返回的前两分钟,她又回到她原先坐的凳子上,拿起了酒杯。她不是因为没找到要找的东西而灰心丧气,而是想尝尝塞巴斯蒂安的酒怎么样。
塞巴斯蒂安穿了一身黑衣服——煤黑色的紧身牛仔裤,袖子挽到肘弯的黑色衬衣,脚上什么也没穿。当他拿起酒杯给自己斟酒时,梅尔想,他看上去可真是名副其实——一个男巫。
塞巴斯蒂安笑着与梅尔碰一下杯,俯身向前盯着梅尔的眼。你相信我吗?”
“什么?”
他脸上的笑更多了。“由我来点菜,你相信我吗?”
梅尔眨眨眼,喝了一口酒。“当然。我吃什么都可以。”
他开始往外拿做菜的东西,拿煎锅炒锅等。梅尔缓缓出了一口长气。“你打算做饭?”
“是呀。怎么了?”
“我想你会叫人送来点什么。”梅尔见塞巴斯蒂安往一个平底煎锅里倒了些油,不禁眉头紧蹙。“这太麻烦了。”
“我喜欢这样,”塞巴斯蒂安往一个碗里放了些香料。“它可以让我放松。”
梅尔挠一下膝盖,很怀疑地看看塞巴斯蒂安正搅拌的东西。“要我帮忙吗?”
“你是不做饭的。”
她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
“我朝你厨房看了一眼。吃蒜吗?”
“吃。”
他用刀面把蒜瓣拍开。“你想跟我说些什么?梅尔。”
“有几件事吧。”梅尔换个坐姿,手托住下巴。真奇怪!她发现自己很爱看塞巴斯蒂安做饭。“萝丝、斯坦和大卫这件事情总算圆满结束了。你往菜里放的是什么?”
“迷迭香。”
“真好味儿。”梅尔想塞巴斯蒂安身上带着的一种很性感的皮革和汗的混合气味已经没有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性感的森林中才有的香味儿,这味道既充满野性,又是十足的男性。梅尔又呷口酒,半脱了鞋子,感到分外放松。“对于弗罗斯特夫妇来说,他们现在正经受着巨大痛苦。”
塞巴斯蒂安将土豆、蒜瓣和香料舀到一个煎锅里。“有人赢就有人输。”
“我知道是这样。我们做了该做的事,但并没把事情做完。”
塞巴斯蒂安在一些鸡胸脯肉上涂上面糊,然后放到一个炸锅里。他很喜欢梅尔现在这个样子:坐在凳子上,一条腿悠闲地荡着,欣赏着他的烹饪表演。“接着说。”
“我们没有抓住必键人物,唐纳凡。没抓住罪魁祸首。我们是找回了大卫,这是最重要的,但事情还没完,大卫只是被偷走的孩子之一。”“你怎么知道?”“这是逻辑。这是一次经过周密安排的犯罪,它不可能是一锤子买卖。”
“是的,”塞巴斯蒂安给他们的杯子里添满酒,又在炸鸡上加了些酒。“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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