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晚的“费依酒馆”透露出昏黄灯光与奢靡气息，雷炽偕同小尹坐在靠窗的位置，繁华街灯映人窗内，在小尹清秀的脸庞上烙出光影交叠。

    染过浅褐的及肩长发仅以发圈在脑后束起，前额垂落几络浏海，耳际两侧散下的发丝让她的瓜子脸蛋看起来更形清瘦。

    考虑到初冬的夜晚而穿着的长袖高领薄衫带着砖红色，西装长裤伏贴出她修长的双腿曲线，铁灰色镶滚银线的短外套增添了几分中性的帅气昧道，却无损她天生的秀丽。

    她不是美女，却是个有独特魅力的女性。

    雷炽边啜饮着马丁尼，边欣赏身旁的小尹，发现自己实在很难把她定位为男性或女性。

    一旦不说话，静悄悄地坐着，小尹看起来就是个漂亮的少女，可只要她一开口，那率直的语气又让她像个爽朗的大男孩。

    “喂，雷炽，你又盯着我看了。”小尹刚从酒保手中接过酒杯，一回头便对上雷炽灼热的目光。没有脸红或羞怯，她只是大方地探问：“我脸上沾到什么了？还是说”眯起眼，她压低声音打趣地问：“你正在心里盘算待会儿要说些什么好听话来灌我迷汤，好让我高兴？”

    “小尹！”雷炽真想叫她闭上嘴，免得破坏眼前美好的气氛。

    小尹一开口，那如男孩子般直率的言谈，让雷炽有种自己是在跟好哥儿们聊天的感觉，一点罗曼蒂克的气氛都没有。

    “我叫尹湘。”她笑眯眯地应道。

    雷炽挑高眉“尹‘镶’？哪个镶？”不会吧！那么凑巧，跟他家那个毒舌六弟雷雅镶同名？太不幸了吧！他现在根本是闻“镶”色变。

    “水字边，加上相见的相。”尹湘用手指沾着杯缘的水气，在大理石桌面上写着。

    “哦，原来是这个湘。”雷炽松了口气“你的名字还真简单。”

    “对呀！又好记、又好写、又好念，就算是叫昵称，听起来也不奇怪。”尹湘颇有同感地点头“所以啦，你要叫我小尹或小湘都行，像我妈都叫我湘湘，车场的人都叫我小尹。”

    “那你的同学或朋友呢？他们都怎么叫你？”雷炽在心里一一剔除被使用过的称呼，他没兴趣跟别人做一样的事，一点创意都没有。

    “有人叫我小尹，也有叫小湘的，还有就是湘湘、小湘湘、尹尹”尹湘扳着手指数着为数众多的昵称，白己都数得迷糊了。

    “有没有人直接叫你的名字？”雷炽打断她的一连串废活，直接问重点。

    尹湘偏着头努力想了想，而后摇摇头。“嗯，我记得没有。”

    “那么，我就叫你湘。”雷炽朝尹湘眨了眨眼，挑逗似地伸出手，用手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滑动。“可以吧？湘。”

    一瞬间，打从脚底传上来的战栗感令尹湘打了个冷颤。

    “湘，你还没回答我。”感受到尹湘身上传来轻微的颤抖，雷炽满意地勾起一抹偷腥恶猫的贼笑，进而变本加厉地握紧尹湘的手。

    尹湘敛起表露于脸上的惊愕模样，她吞了吞口水，连手都忘了抽回来“雷炽，你真的很”

    “雷炽？”雷炽挑高眉，身子往前倾了点，贴近尹湘笑道：“何必那么见外，我们不是朋友吗？叫我炽就行了。”当然，这种称呼他只授权给美女和自个儿家人用，其他的男性死党直呼姓名就得了，那堆酒肉朋友之间互相叫昵称，只会让他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但是清岚他”尹湘正想出声反驳，雷炽却突然用手指抚上她的唇，让她反射性的闭上嘴。

    雷炽那略显粗糙的手指极为骨感且细长，间杂透出的温度有丝暖和，又带点暖昧的气息。

    “瞧，你都已经喊谷清岚那家伙名字了，为什么却叫我全名？这样多不亲切啊！”而且听起来好像他输给谷清岚一样，啐！他拒绝接受这种事实。

    “说的也是，那我就叫你炽好了。”尹湘没得反驳，干脆依了雷炽的意思。

    “那好，你刚才想告诉我什么？”雷炽啜了口酒，继续他的问题：“你刚刚说我很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的个性和清岚形容的真的很像耶”尹湘睁大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瞧着雷炽，好奇心驱使她忘了雷炽方才勾引她的举动。

    “清岚？那家伙说了我什么？”雷炽在心里暗暗咬牙，心想谷清岚这家伙手脚还真快，竟敢在他没来车场的这段时间内散播谣言。

    “清岚说你是个擅长花言巧语，而且风流成性，再加上成天到处发情留种的”尹湘拉长尾音，看着雷炽越变越难看的脸色，她决定速战速决，给他最后一击。“清岚说你像匹万年发情的种马。”

    “谷清岚那家伙！”要不是当着尹湘的面，雷炽大概会把谷清岚从头到脚臭骂一顿。

    “炽，你生气啦？”尹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雷炽的脸色。

    “下次见到他，非拆他几根骨头不可。”雷炽喃喃自语地抱怨道：“什么种马，他自己才是只没节操的种猪！”怒火中烧之余，雷炽忘了自己向来在小姐们面前保有的良好风度，言词也刻薄许多。

    “可是清岚还说，至少你是匹有优良血统和身家背景的种马，不是外头的杂种马。”尹湘被雷炽太过直接的回应逗得乐不可支，她边忍着笑意边问道：“话说回来，你们平时都这么互相嘲讽的吗？好直接的形容词啊！”种马？种猪？真有他们的，实在是太绝了。

    被尹湘这么一问，雷炽才猛然发觉自己的失态。

    “其实”雷炽轻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们开玩笑时确实说话会过分点，但彼此并没什么恶意，刚才那些话抱歉，我不该当着你的面那么说。”

    “为什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吗？”尹湘纳闷不已“你又没说脏话，也没骂三字经，有什么不能说的？”跟车场的男孩子们相处久了，再加上原本的个性就很外向，使得尹湘早已习惯这种象好哥儿们似的相处模式，自然也不太介意他们偶尔进发的惊人之语，倒是雷炽从头介意到尾，反而不好谈话了。

    “我忘了你是个女孩子。”雷炽皱了下眉头“我应该用更谨慎的态度来对待你。”

    但是不讯道怎么搞的，他老是会忘记尹湘的性别。也许是因为尹湘那毫不做作的个性，远比自家老六雷雅镶那成天挂着柔笑的模样，更像个男孩子吧！

    尹湘仅是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回道：“不必啦！既然这样，你就当我是你弟弟不就得了？这样你就用不着考虑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能说了，不过是聊聊天而已嘛，做什么想那么多，累死人了，你说对不对？”

    末了，尹湘端起自个儿的玻璃杯与雷炽的酒杯轻轻相碰，又随口补上几句令雷炽反驳不得的话：“还是说，你打算把我当成你平时交往的小妹妹一样对待？可是我已经看穿你风流的本性了哟！你觉得在我面前隐藏你的真实个性有什么意义吗？”

    雷炽这回可真是无话可以辩驳了。生平头一遭，他觉得自己败在女人的手中。

    但是真的很有趣，这个叫尹湘的可爱“弟弟”

    “好，就冲着你刚才那些话，我也不再隐瞒什么了，咱们就当对好兄弟吧！”

    雷炽说罢，转头向酒保又要了两杯酒。

    “我会是个很烦人的弟弟喔！你真的不后悔？”尹湘接过酒杯，朝雷炽眨了眨眼“被我粘上的话，你就别想脱身了。”

    “不必担心，有你这么可爱的弟弟，我倒是很乐意被粘。”雷炽大笑“来吧，今天我请客，咱们喝它个不醉不归！”

    ♂

    贴近柜台的后方一隅，雷炽正优闲地靠在墙上拨着电话。

    “喂，仲熙吗？我是雷炽，今天晚上可能会很晚到家，你用不着等我，我带了钥匙。”为了避免温仲熙太过担心，雷炽干脆在喝醉前抽空打了通电话回家。

    “我明白了。那么炽，今天你要带几位客人回来？要不要先替你准备什么？”

    温仲熙正巧在收拾厨房，听见雷炽的交代，忍不住边笑边回应。

    “仲熙，前些日子的事你能不能别再提呀？”雷炽无力的趴在公用电话上做最后的交代：“对了，我的行动电话没电了，所以你打电话是找不到我的。”

    “我知道了，那你打算怎么回家？你今天是开车出门的吗？要是喝醉了就别开车回来。”温仲熙不放心地叮咛。

    “放心好了，我今天会坐计程车回去，那辆法拉利我前两天请人送厂维修了，所以你才会没看见车子，就这样了，拜拜。”雷炽眼尖地瞄到一位美艳的长发女侍朝他的方向走来，连忙挂断电话往美人移近。

    女侍端着满盘的酒杯走近雷炽，在与他擦身而过时还对他抛了个媚眼。

    雷炽灵巧地转过身拦下女侍，一手扶上她的腰际，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好久不见了，我可爱的小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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