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大郡主还在等我。”
“大郡主很凶吗?”招弟伺机打探口风。
小春很想大吐苦水,但又怕说太多,万一让总管知道她在背后说三道四,铁定又会被念到臭头。“其实大郡主她也不是凶,只是、只是严苛了些,万一奴婢们做错了事,就不免挨一顿板子。”
“我事先多做了一些油酥饺,你先拿这个给大郡主好了。”
她把原本私藏起来,想拿给燕七当点心吃的油酥饺贡献出来给小春做了顺水人情。居然敢背著她这个“娘子”在外头乱来,干啥还怕他肚子会饿,拢络她们的心比较重要。
“招弟,你真好!”小春果然被她的慷慨解囊给感动了。
招弟佯装谦虚的口吻。“这又没什么。”
“要是没有你,我一定会挨大郡主的责罚,少说也得挨好几个板子。”小青光是想到之前手心被打到红肿刺痛,还得干活的经验,眼眶都泛红了。
原来要捧住这个金饭碗还真不简单,招弟引以为诫的心忖。
“就算是郡主,也不能这样不近人情。”她替她们打抱不平。
“有什么法子呢!谁教我们是奴才。”银杏和彩云也有满肚子苦水。“挨打挨骂早就司空见惯,总比被赶出王府来得好。”
小心翼翼的端著油酥饺,不敢再聊下去。“招弟,谢谢你,我先去忙了。”说完,小春急急的离去。
“对了,差点忘了,招弟,王妃昨天喝了你煮的银耳甜汤还直夸奖,要你明逃卩准备些。”彩云用帕子挥去身上的饼屑“我也该去忙了,松子糕记得帮我留一份。”
银杏指著自己。“我也要。”
“没问题。”她随和的笑容,和跟谁都好相处的个性,的确很快就让人卸下心防,在三位姑娘都走了之后,招弟脸上那抹笑靥才渐渐褪去。
“呼,真累。”不过为了能在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下去,就得讨好每个人,找寻对自己最有利的靠山,这是她的座右铭,也是从小到大学到最多的。
不过方才听她们一说,这宁王府也非久留之地,万一那些杀手真的找上门,还没赚饱银子,就已经先把命丢了,岂不是太危险?老天爷真是不长眼,还以为找到金饭碗,结果最后依然得另谋出路,唉!
----
“我要吃点心!我要吃点心!”
招弟满脸黑线的看着此时赖在地上哇哇大叫,活脱脱像个三岁小孩的年轻男子。“你到底几岁了?”
“我好饿!我要吃点心!”燕七生气的捶著地面,眼神充满指责,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你怎么可以把我要吃的点心拿给别人?那是我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这里还有干贝丝饼,你吃这个不就好了。”
“油酥饺是你答应要做给我吃的,就不可以给别人。”他还是很气愤,口气充满独占意味。
没遇过这么任性的人,招弟头真的开始隐隐作痛。“好啦、好啦!我明天再多弄一点给你吃,这样自粕以了吧?”
燕七这才转怒为喜。“这是你说的,不准再给别人吃。”
“知道了。”她没好气的说。
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从地上爬起来,笑开的俊颜,真会让人溺死在他的酒窝中。“呵呵,好棒喔!我一直很想试试看这种跟人家耍赖撒娇的滋味。”
“好哇!原来你是故意耍我!”招弟抡起粉拳捶他。
“我没有。”
招弟气鼓双颊“还说没有引”
“真的没有,我是说真的。”他一脸无辜状“我从来不知道跟人家耍赖撒娇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我这么做。”
她怔忡的看着他向往的神情,好像小孩子看见了糖葫芦。
“从小到大,只有义父会来看我,还有教我武功,剩下的就是帮我送三餐,还有打扫屋子的仆人,不过他们很怕义父,根本不敢跟我多说一句话。”燕七露出落寞的神色,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所以只要义父没来的时候,我就自己跟自己说话,那些仆人还以为我发疯了,不管我对他们怎么笑,他们都离我远远的,不敢接近我。
“后来我乾脆偷偷一个人溜出府去,这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完全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不必怕挨骂,也不会被处罚,那时我真的好惊讶,我一直以为大家都跟我一样。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可是除了义父,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不知道要投靠谁。”
明知道不该对他产生任何怜惜之心,可是招弟无法否认他的话也触痛了她的伤心处,让她眼眶发热,一颗心很不争气的软了。“好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接受你跟我撒娇和耍赖。”
燕七小鸟依人的偎向她的肩。“娘子,你对我真好。”
“我没说你可以吃我豆腐。”她将他靠在肩上的头颅推开。
他把被推开的头颅又偎了回去。“我只是想表达我内心的感受,你是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
“哼!少灌迷汤了。”招弟酸溜溜的数落。“我每天在厨房忙得要命,连半刻都没得歇息,而你倒是轻松,只顾著在外头招蜂引蝶,对每个姑娘露出酒窝笑一笑,就把她们迷得团团转,还有脸回来跟我要这个吃、要那个吃,”
也不明白自己干啥发这么大的火,只是觉得胸口好闷,很多话是不吐不快。
燕七愣了愣“我才没有那样。”
“你有!”
“没有!”他矢口否认。
她沉下小脸“我说有就有!”
“谁跟你胡说八道的?”燕七哭笑不得的问。
招弟低哼,转头不去看他。
“你在吃醋啊?”只有这个可能,他霎时笑得贼兮兮。
“谁、谁在吃醋?”她险些咬到舌头。
他嘻嘻一笑“你呀!原来喜欢上我了。”
“你少臭美了。”招弟红著脸娇斥。
燕七俊脸一整,执起她的双手。“娘子,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绝对不会跟别的女人乱来的。”
“闪一边去!”她羞愤的抽回小手。“这里又没有别人在,不要再叫我娘子了放手!”
“娘子,你到底是怎么了?”燕七见她气得不轻,哑然失笑。“是不是有人来跟你说些有的没的?你不要当真信了他们的话。”
她也知道自己这气的确生得莫名其妙,可是不发出来又不痛快。“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娘子,哪能管你这么多?只是你可别给我惹麻烦,要是哪个姑娘真的对你动了心,硬是要缠著你,看你怎么收拾。”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的,因为当她们看到我另外一面,一定会吓得逃之夭夭。”燕七自嘲的说。
招弟登时语塞。
没错,寻常女子若是见到他杀人时冷血残酷的模样,不当场吓死才怪,可是这能怪他吗?他也不想变成那样,招翟拼得出他已经在努力控制那股一旦有了杀人的欲望,就会完全失去理智的疯狂行径,因为她注意到燕七不管做什么都尽量使用左手,就是不想再杀人了。
“好饿,我快要饿死了。”燕七抓了块干贝丝饼放进嘴里,打破凝重的气氛。
“只有这几块怎么够吃?娘子,我还要吃蜜汁豆腐干,小笼包子,最好还有西瓜鸡、翡翠虾斗咦?娘子,你要去哪里?”
“我还有活要干,你慢慢在这儿作白日梦吧!”懒得理他。
燕七可怜兮兮的跟在她屁股后头。“呜呜娘子,你不要对我这么无情娘子”
----
好梦正酣。
招弟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吵醒的,在黑暗中揉了揉眼皮,竖起耳朵,好像有人在说话,但也听得不是很清晰,赫然想起睡在房里的另一个人。
连著几天燕七都不幸抽到签王,得在晚上值班巡逻,天亮才能回房歇息,她不禁要怀疑是端木鸿在背后搞鬼。今晚好不容易才换人做做看。
她轻声的掀被下榻,用火褶子点亮桌上的烛火,藉著昏暗的光线觑向在墙边打地铺的燕七,就见他仰躺而睡,眼皮下的眼珠不停转动,嘴巴一张一合,喃喃的低吟。
“我再也不敢了义父我听话杀了他一个、两个不行我不要义父义父”
原来是在作噩梦。
老一辈的人说如果见到有人作噩梦,就要赶紧把对方叫醒,这样噩梦就不会持续下去了,心想他这几天日夜颠倒,也够辛苦了,应该好好睡上一觉才有体力。招弟不加思索的走上前,想把燕七摇醒,不然她也不用睡了。
蹲下身子,小手才刚碰到他的肩头,那一瞬间,燕七倏地张眼,右手的手掌随著身躯腾起,猝不及防的扑向招弟,速度之快,让她连惊呼的机会也没有,便将她压倒在地,一头披散的黑色长发垂落在两侧,手掌的虎口按住她的咽喉
杏眼瞠得大大的,饱含惊惧的瞪著他。
那是张“鬼”的脸孔!
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一丝感情存在。清醒时总是盛满笑意的黑瞳,此刻像口死井,仿佛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都与他无关,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的躯体,没有灵魂
这一刹那,招弟好想哭,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两双眼睛就这样互望着。
招弟不敢动,也不敢挣扎,就怕扣在咽喉上的大掌再收半寸。
以为过了一个时辰,其实只不过须臾。
宛如死水的黑瞳渐渐有了波动,神情由木然转为震慑。
那只险些就要置她于死地的手掌像是遭到电殛,骤然抽回
“咳咳”招弟用手抚著咽喉,猛烈的咳嗽。
燕七完全清醒了。
“我、我怎么睡死了?老天!我做了什么?”他满脸震慑惊愕的跌坐在地上,一步步的往后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真的想伤害你。”当他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时,两只手臂紧紧环抱住颤抖不已的冰冷身躯。
她咳了好久才喘过气来。“下次你再作噩梦咳我、我也不敢来叫醒你了。”心跳差点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燕七像个犯了错的孩童,瑟缩在墙角,不断的道歉,只求对方原谅自己。
招弟虽然余悸犹存,但是觑见他频频将自己缩成球状,全身抖个不停,那副无助的模样让她的心也跟著拧紧,眼圈泛红,什么痛骂他的话到了舌尖,就是吐不出来,最后只得又咽回去。
可恶!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从小到大,没有人真正关心她,所以她也不想付出自己的关心,凡事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还以为自己够自私,但还是办不到。
她在心中叹口气,慢吞吞的挨著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