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戏?
她瞪向他,他却只是微笑回望。
他很为自己提出的条件感到得意吗?他到底想不想离婚?
“对于这几项条件,你有什么看法?”夏野问道。
她瞇起眼。“我不同意。”
“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是。”
“你仔细想想,真的没有可以让步的地方吗?”
“我不认为有必要。”
“很好,协议破裂。”夏野干脆利落地宣布,起身开始收拾文件。
沈诗音怔愣地看着他的动作。“你做什么?”
“协议破裂了,看来今天谈不出结果,我们下次再约时间吧。”
意思是说今天还不能签字?沈诗音愕然。那到底什么时候才离得成婚?
“对了,诗音。”夏野忽然倾过身,很严肃、很温柔地对她提出劝告。“为了避免增加以后协议的困难,我建议你还是暂时不要搬家比较好。如果你轻举妄动,我不晓得醒亚还会开出什么奇怪的条件,到时只怕会愈来愈麻烦。”
这是在威胁她吗?沈诗音倒抽一口气。
夏野却没给她太多思索的时间,径自摆摆手。“就这样喽。我待会儿还要出庭,不送你了。”
夏野旋身,临出门前抛给方醒亚一记意味深刻的眼神,方醒亚不着痕迹地颔首。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这两个男人间果真在进行着什么诡计?
沈诗音懊恼地站起身。“醒亚,这究竟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方醒亚端起咖啡,浅啜一口,怡然自得地装傻。
“你不要把我当傻瓜,我知道你们在计划什么。”地颦眉抿唇,极力装出咄咄逼人的神态,可交扫的十指却泄露出她的紧张。“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
“就是那样啊。”他淡淡微笑。“刚才的条件,你应该都听到了。”
“我是听到了。”她瞪他。“可是我不懂。”
他静静喝咖啡。
“你在耍我吗?”
他不语。
“回答我的问题,醒亚。”
他还是假装没听见。
他愈是气定神闲,她愈觉得自己像只困进牢笼里的兔子,进退不得。她绝望地看着他,恨自己面对这情况竟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如果夏蓉遇上这事,肯定早就激动地跳起来,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了,她却只能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真没用!敝不得他瞧不起她,她是没用--
沈诗音绞着手指,愈想愈自我厌恶,愈急就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惨白着脸,贝齿咬着唇。
方醒亚原本在笑,一看她毫无血色的容颜,笑意顿时收敛,眼神一凛,起身急急来到她面前。
“诗音,你还好吧?”
她置若罔闻,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他胃一沈。“诗音,你没事吧?”
一颗眼泪自她眼角滑落,揪痛他的心。
“你可不可以能不能不要再欺负我了?”她迷蒙地、沙哑地求他。“我只要求有尊严地离婚,难道这样也下行吗?你非要用这种方式侮辱我?”
侮辱?她怎会这样想?
他震惊。“我没有!”
“可是你提出这些条件就是啊。”她哽咽地控诉,眨眨泪眼。“我不想分你的财产,不想跟你拿钱,为什么你非强迫我拿?”
“我只是想照顾你”“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不要你同情我,不要你来施舍。”
“你、你怎么会以为我在施舍你?”他不敢相信。
“难道难道不是吗?”她深吸一口气,忿忿然抹去眼泪。“你根本把我当成无行为能力的女人,你不相信我有办法照顾好自己。不错,我是没上过班,我可能没什么工作能力,我不像你公司那些女同事,或像秦敏蕙那样自信干练,我大概一辈子都做不成女强人。可是我不是笨蛋!”一向温柔的眼底竟燃起愤慨的火焰。“我有学历,也肯努力,我就不相信我找不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你不要不要这么瞧不起我!”
她又怒又痛,又是自伤,冷着嗓子,气急败坏地指责他。
“我没有!”方醒亚慌了,第一次见她这样发脾气,他心乱得手足无措。“我没这意思,诗音,真的没有。”他近乎笨拙地辩解,那让他当上公司发言人的口才不知哪里去了,翻来覆去只是这些话。
“算我求你,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也只有自尊,你不要连这个也夺走。”她哀求他,嗓音破碎。
他听得全身寒毛悚然直立,说不出话来。
“你就安心地跟秦敏蕙从头开始吧!”她含泪望他,全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语都像把利刃,凌迟着他。“我祝福你们,我没有怨言,你不必因为愧疚硬要做这些事,真的没有必要。”
他僵站原地。
错了,不该是这样的,全错了!
他提出这些条件,并不是因为愧疚想弥补,更不想欺负侮辱她,他只是因为担心着她啊!
他只是想照顾她,想疼她宠她,想挽回她的人、她的心,为何这些举动落入她眼底,全成了践踏她自尊?
“你跟我离婚吧,我会祝福你们的,我不会怪你。”
她不怪他,可是他怪自己啊!
“我不想离婚,也不想跟敏蕙重新开始。”他哑声呢喃。
他只要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他早不爱敏蕙了,他爱的是她,但现在告诉她这些,她不会相信,只会更恨他吧。
他的心好痛。
“对不起,诗音,我知道错了,我懂了。”他抬起手指,替她拭去那一颗颗揪拧他的眼泪,他替她擦得干干净净,直到他能完全看清楚那双泛红的眸子。他捧住她的脸,伤感地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为难你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不拦你。”
不愿拦她,也拦不住她。
他终于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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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同意跟你离婚了?”听沈诗音讲完她和方醒亚协议离婚的过程,徐玉曼若有所思地瞇起眼。她舀了匙焦糖布丁,含入嘴里。
“他是签字了,”沈诗音低声应道。“只加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还是坚持把房子留给我。其它条件我不答应没关系,他只希望我继续住在原来的地方。”
“他担心你到外头租房子吧。”徐玉曼了解地点点头。“这社会人心险恶,谁晓得你会碰上什么怪房东或坏邻居?”
“或许吧。”沈诗音把玩着汤匙,不置可否。一小块布丁在点心盘上被她挑来移去,就是进不了她嘴里。
徐王曼挑眉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动作。“方醒亚要你继续住在那里,那他呢?他搬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
“你不关心吗?”徐玉曼问,紧盯着好友面上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感觉到她审视的眼光,沈诗音一直遥远的神情,总算略微动摇。她搁下点心匙,端起水杯喝水。
看她这样反应,徐玉曼也猜到答案会是什么了,她微微一笑。“你还是关心他。”
沈诗音没有否认,幽蒙的眼底掠过暗影。
“其实我看方醒亚也很关心你的嘛。”徐玉曼试探地说道。“别的不说,他提出这些条件,简直可以说是在照顾你。你想想,大凡男人要离婚,哪一个不是请律师想尽办法砍老婆赡养费的?你呢,什么也不要,他反倒主动送上房子跟现款。”
“他只是愧疚。”沈诗音板着脸。“他根本不相信我能工作养活自己。”
“他就算不信你能养活自己,顶多每个月固定给你钱就是了,干么还要求每个礼拜定期跟你见面?”明眸俏皮一眨。“难不成还想兼做你的生涯谘商顾问?”
“我哪知道他是何用意?”沈诗音轻轻哼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啊。”徐玉曼笑睨她。“当然是因为舍不得放你走,所以才想这种烂招想挽回你啊!”沈诗音一震。“他想挽回我?”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笑意盈盈的眼,看得沈诗音心慌意乱。“我不觉得是这样。他自己也说了,他还爱着他以前的女朋友,他根本没爱过我。”她咬了咬牙,眼色黯然。“他之所以会娶我,只不过想拿我当替代品。”
“他以前或许是想拿你当替代品,可是我看他现在八成已经爱上你了。”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猜的能作准吗?”
“喂喂喂,好歹我也是恋爱教祖耶,你就这么不给我面子啊?”
“你不是常说吗?要我别这么叫你。”沈诗音无奈地叹息。“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吧!夏蓉。”
“谁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徐玉曼端坐身子,果然摆出一本正经的脸。“照我诊断,方醒亚肯定已经爱上你了。”
“肯定?你刚刚还说八成呢!”沈诗音轻声讽刺。
“看你这反应,我自动再加两成。”徐玉曼毫不愧疚地自圆其说,她倾过身,笑望好友。“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他那个旧情人很不服气?”
“你说秦敏蕙?”
“嗯哼。”“我干么不服气?”沈诗音尴尬地别过脸。
“因为她漂亮能干,还有办法帮方醒亚收拾善后。她是女强人,你是小熬人,你讨厌方醒亚仰慕她,却不尊重你。”
沈诗音哑然,想辩解,却无从说起。
“我猜中了吗?”
不愧是她手帕交。知她者,舍夏蓉其谁?沈诗音苦笑。
“我是不服气。”她垂下眸,涩涩低语。“醒亚根本看不起我,他从不认为当个家庭主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帮不了他,这次他公司出事,他为了善后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能帮他的,是秦敏蕙。”最后这句,说得既感伤又不情愿。
徐玉曼听出来了。“所以你才这么不甘心,所以你怎么样也不肯接受他提出的条件。”她重重叹息,靠回椅背。“我一直以为你温柔,诗音,没想到你也有好强的一面。”
“我不是好强。”沈诗音双手交握,十指紧紧互嵌。“我只是希望他也能尊重我。”
徐玉曼深深望她。“我明白。”她顿了顿。“这么说来,你是坚持要出去找工作了。有没想过要找什么样的工作?我认识不少朋友,也许可以帮你介绍。”
“不用了。”沈诗音婉拒她的好意。“我已经找到了。”
“你找到了?”徐玉曼惊愕地扬眉。没想到她这好友平日温温吞吞的,动作起来还真快。“是什么样的工作?”
“我早上去一间家事管理公司应征,他们答应录用我。”
“家事管理?”徐玉曼呆然。“你的意思是你要到别人家当钟点女佣?”
“怎么连你也瞧不起这一行!”沈诗音瞋她。“你以为专业的管家好当吗?你不晓得吗?国外的管家可都是有执照的。”
“我知道啊!可是--”徐玉曼困惑地锁眉。
可是是这个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沈诗音呢!她要去当管家,替主人家打扫洗衣,煮饭采买,她怎么想怎么不安心。
懊不会让雇主给欺负了吧?若是遇到雇主苛待,诗音该不会老实到连吭也不吭一声吧?
“你放心吧,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胆小。”沈诗音彷佛也看出她的烦恼,主动说道。“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淡淡牵唇。
徐玉曼却还是难以释怀,猛地紧抓住好友温润的双手。“你答应我,诗音,要是让人给欺负了千万别闷在心底,一定要马上告诉我喔!我一定替你出气!”
沈诗音感动地望她,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
真的懂了吗?真的不会有苦自己吞吗?徐玉曼心神不定地想,这一刻,完完全全理解方醒亚的感受。
那可怜的家伙!连她都这么忧心忡忡,他肯定焦躁得快抓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