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
许盈嘿嘿一笑,暗暗叫苦不迭。
从那天开始,每逢周六、日,苦命的劳工按时报到,资料一抄就是一个多月,许盈和这位仁兄从半熟混到烂熟,交情不比江罗两名死党差。
然而就算熟到再烂,也挡不住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男女有别,某些意外情况是很难启齿的。
早上八点钟,许盈盯着电话,犹豫犹豫犹豫
说吃坏东西拉肚子?no!no!no!这个借口难听死了,女孩子怎么可以出现这种不雅的意外?
头痛?胃痛?感冒太重爬不起来?要不,就说家里有点事走不开直到抓起电话拨了号,具体借口还没有最后确定。
“喂”
“起来了?吃饭没有?”税官那边有来电显示,知道是她“不然过来一起吃?”
“懒猪!都几点了,你还没吃饭啊?”她非常顺口地损他,完全忘了他的恩人身份“我吃过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嗯。”他笑“你什么时候过来,九点?”
呢她有点小小问题哎不大方便哎“唔差不多。”啊啊啊她不是想这样说,借口借口,她应该说
“那好,我吃饭了,你坐车要小心。”
“哦”嘀那边挂机。
她是猪她是猪她是猪!
苦恼3三分钟,决定了到他家待一会儿,再找个借口溜回来。
八点十分至八点五十五,公车上,继续想借口中
九点整,敲开钟辰皓家门,见摊了一桌子的报表,主人明显已奋战一段时间的情形让她义不容辞加入,二话不说勤奋笔耕。
时钟滴答滴答,他一句她一句地聊着闲话,偶尔兴致起说笑一阵,笑后又接着写,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许盈换了下坐姿僵住。
见钟辰皓仍低头在写,没有注意她,于是慢慢动一下啊!
停两秒,再移一下啊啊!
咬牙,慢慢撑身站起,湿热的感觉让她暗叫不妙,要命,她好像没带备用品,原以为打个招呼就能走,没想到一拖拖了这么久。
钟辰皓抬头“怎么了?”
“没事,我上厕所。”她强笑,尽量绷紧肌肉,撤开椅子,以表面无异状的步伐移进洗手间。
五分钟后,她从洗手间出来,坚决地道:“我要走了。”
钟辰皓疑惑地站起“家里有事吗?”
“嗯”模糊应声,速速遁逃。
到门口穿鞋,主人站在身后准备送她,忽然拎起她一处衣角,纳闷地端详:“这是什么?”辨认出后讶然“是血!你哪里伤着了?”
许盈惶然回顾,猛见衣摆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两三处明显的红迹,顿时跳楼的心都有了。
啊啊她不要活了!
许盈不记得上一次因为这种尴尬事出糗是什么时候,她只记得很小很小当她还不太懂得此类女性常识时,班里就有女孩子在这种事上出过丑,同班的某个小男生不懂事地大声嘲笑,被气愤的女体委按在墙上一顿暴揍多年以后的今天,她万分感激她面对的是一名冷静稳重成熟有修养的绅士。
可是,她还是好想哭,呜呜呜丢死人了!
冬天的衣物繁冗层多,贴身穿的全都被经血浸透,连厚厚的毛裤也未能幸免,还好外裤上看不出来,但两层衣摆都染了血痕,是不小心滴沾上的,不明就里的人看见,八成会以为她杀人潜逃。
门响了,主人归来,将买的东西递给她,她忍不住怯声问:“小卖部的人肯卖给你?”
“去超市买的。”钟辰皓神色未动,他当然不能说超市大婶看不过眼,愤慨声讨他媳妇太懒,连这种东西都让男人去买“我也不懂,随便拿了两包,要是不对,我去换。”
“不不不,不用换了,挺好的!”她羞得想去撞墙。
钟辰皓又去衣拒里拿出自己的睡衣睡裤“昨天才洗的,我还没有穿,你先换上,把你自己的衣服洗一洗,用洗衣机甩干,在暖气上烘一烘,下午就能穿了。”
许盈其实很想就这样将就回家算了,但见他比自家老爹还像老爹的架式,不由羞窘渐去,默默接过来、默默蹭进洗手间、默默把自己骂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十分钟后,她穿着大得不像话的睡衣推开门,探头小声道:“那个肥皂?”
“在这里。”钟辰皓将肥皂盒拿给她,见她衣袖挽至肘部,也不知卷了多少折,裤腿也是相同情形,不觉有趣“你也没有矮到哪里去,怎么穿起来像十岁小孩?”
许盈瞄瞄自己,很想为自己申辩一句:这是男女体形差别啊!就算她和他一样个头,穿他衣服也不会合身的。
默默缩回去,坐在小凳上洗呀洗搓呀搓。
钟辰皓才转身走开几步,一回头却见她竟垂着头,一边洗一边抹眼泪,像是受了天大委屈,让他想笑又不忍笑,只得宛声劝慰:“其实,小婷第一次也是在这儿,也是我帮她买的。”
许盈诧异转头,慢慢对上税官无奈的眼神,盯了好一阵,终于绷不住“扑”地一笑。
原来,他也很可怜啊春季风大,沙尘暴范围日益蔓延,从室内向外看,天地笼罩在一片美丽绮艳的橘红色里,然而到户外走上几分钟,才发现极细的沙尘弥漫无边,令人呼吸困难咽喉干涩。
许盈顶着一头乱发冲进税务大楼,在消防镜前观察了一下灰扑扑的脸。唔,还能见人。用手指理顺辫子,将颊边碎发勾到耳后,拍拍身上的灰尘,从旋转梯上楼。
这么恶劣的天气出来只是为买两份季度报表,实在有点浪费她辛辛苦苦跑趟腿,于是决定顺道看看钟辰皓在做什么。在专管员办公室门口瞧了瞧,没发现目标,不由唾弃:上哪儿吃喝玩乐去了?缺乏敬业精神!
午后的税务局空旷寂静,人员寥寥,许盈仍然不好意思等电梯下四楼,便去推楼梯间的门,才推开半尺,乍见两三个人堵在门外说着话,微愕松手,赶紧退回去以免打搅。
仅隔着一道虚掩的木门,免不了听得清楚,一个稍稍高亢的女声委屈地道:“科长,不是我想吵,本来都在一个屋子里办公,有点摩擦也难免,一次两次都能忍,可她老是在人背后挑拨,我可受不了”
“谁挑拨了,你说话有点根据!”另一个女声反驳“科长,那就调开吧,省得她疑神疑鬼,本来和我没关系,她倒揪着我不放。”
“和你没关系?说这话脸都不红!”前一个女声愤然道“今天我都亲耳听到了,你现在才撇清,晚了吧!”
“你听到什么了”
许盈暗忖站在这儿实在不合适,人家办公室内部纠纷,她还是闪远点比较好。
才想转身退避三舍,却听到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好了,我大致了解了,你们也不要再争执,是调开还是别的途径解决,我会去和黄科长研究一下,再向局长反映”
许盈吃了一惊,那个人居然是钟辰皓!他不是普通科员吗,什么时候升官变成科长了?
踱到走廊里,在墙上悬挂的税务人员介绍栏里扫描,看到了!某一行第二张照片就是他,照片下方标明“xx科长钟辰皓”哟哟,果然当官了哎,她上两次来也没注意往墙上看,什么时候的事呀?
照片里的每个人都制服笔挺,庄严端谨,代表税务机关清正庄重的精神和形象,然而人多事就多,其间也会有争吵有磕碰,甚至吵到要上级调解纠纷许盈暗暗好笑,印象里只有小学时才有这种情形:两个同学吵嘴或打架,班主任头疼地解决争端,或调开座位,或找两人严肃批评谈话
长辫忽然被拨了一下,有人在背后笑说:“看什么呢,这么全神贯注?”
她回头,视线首先绕过面前的家伙,瞥到那两名女税务员正一前一后地往办公室走,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三十出头,年轻的那个还往这边瞧了一眼,都有点激动的样子,却不知谁是受委屈的,谁又是矢口否认的。
“你这张相片照得有点胖。”许盈一本正经“科长同志,哪年上任的啊?”
“照片是三四年前的,那时候是比现在胖一些。”钟辰皓笑笑,
“原来的科长调走了,我顶个缺,到前天刚好一月整。”
“不用太谦虚,虽然税务局的科长多得可以排队,大小也是个官嘛。不过,你们那间办公室整个一娘子军”她偷乐,他就是娘子军队长!
“什么娘子军,你当别的男同事不存在?”钟辰皓纠正她的偏颇观点“你自己进办公室数一数,看看比例是多少。”
“难道超过十分之一?”许盈果真去查,查完了回来很不服气,
“那么多人不在岗,谁知道男的有没有超过五分之一。”
“三分之一都不止。”钟辰皓看了下她手中捏着的报表“不着急回去的话,进来坐一会儿吧。”
“好啊。”她笑呵呵地跟着进办公室,忽然想起来问“那你以后就不是专管员了?”
“嗯。”“也不管户了?”
“不一定。”钟辰皓给她倒杯水,莞尔“不用怕,你有不懂的,还可以来问我。”
许盈再一次感激上苍,有熟人就是方便好多。
再很小声地问:“有没有涨工资啊?”
他笑“有,想吃什么?”
“切切,说什么哪,我可没叫你请客哦!”她誓死捍卫自己薄弱的尊严“我是那种赖人家请客的无聊人士吗!”
“小钟,你的鸡蛋,我帮你领来了。”一位税务大叔将一小纸箱鸡蛋放在桌上“这谁呀,你妹妹?”
钟辰皓瞧瞧许盈,笑道:“差不多。”
她心里熨帖帖的十分受用,他真当她亲人的话,她会幸福死的!
税务大叔凑近小声说:“你和小赵怎么样,有感觉没?”
“打听这个干什么,你打算重找一个?”钟辰皓打开纸箱看了看“不怕嫂子罚你跪洗衣板哦,时代进步了,听说现在改跪电脑主板了?”
“幸亏我们家没有洗衣板也没有电脑。”税务大叔感慨“啥都能换,就是媳妇不能换啊。
见他晃悠悠踱开,许盈瞄了瞄钟辰皓,也伸手抓了个鸡蛋,疑惑地问:“税务局还发鸡蛋给职工?”
“对,你们单位没发过?”
“哪会有这种好事,不拖工资我就心满意足了。”她想了想,忽然惊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职工福利!
钟辰皓失笑“传说?你父母单位没有发过东西?”
“我家妈妈没有单位,老爹嘛,很久以前好像有的,不过这几年工资都开不出,更别说福利了。”许盈再瞄他,蹭啊蹭地离他近些,抑住笑意“你去相亲了?”
“不算相亲,原本就认识。”他不窘也不恼,比那个在他家气得哭鼻子的呆丫头平静沉着百倍“你有意见?”
“不不,我哪会有意见,怎么可能。”啊啊啊!好好玩好心痒好好奇好想跟在后面观摩一下哦,只要事不关己,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啊!
钟辰皓看着她闪闪亮的眸子,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下“这周末我可能不在家,你等我电话,如果我不出去,你再过来。”
“哦,好。”许盈理解地点头“约会是吧?没问题。”心里却微微有点酸,哼哼哼,重色轻友!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办公桌隔断上方响起:“哎,晚上出去吃饭吧。”
她一抬头,暗赞一声“美女”!精致的纹眉长长的睫毛,红唇润泽,皮肤白净,是谁没事闲着抨击施朱着粉?纯属嫉妒人家以恰到好处的化妆衬托原本就不俗的丽色。见钟辰皓看过来一眼,应一句“好。”她有点不满了。
美女欢快道:“然后晚上再去逛夜市。”又得到回应后,便欣然而去。
许盈严正批评:“喂,你不对哦,都有了相亲对象,还跟别的美女吃饭逛街?”
钟辰皓笑“我没和你吃饭逛街吗?”
“去去,我和你说正经的,暧昧不清可不行,会让你女朋友误会的。”
“就是她。”
what?
许盈迟钝了半天,指着那个在某一办公椅坐下的窈窕倩影“你是说”
他微一领首,重复道:“就是她。”
“哦你啊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居然谈起办公室之恋?”许盈调侃,声音压得低低“谁先看中谁的?快,老实交待!”
钟辰皓手里的笔轻轻敲着桌上的材料纸,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自有热心人牵红线,单身男女完全不必自己操心对象问题。”
“啊那不就是”专爱牵线的欧巴桑?她气愤乍起“怎么到哪儿都少不了这种人,以红娘自居以配对为己任,天天打听你多大了,是不是还单身,我认识某某家小孩挺好的,你要不要见一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烦不烦”
钟辰皓淡淡笑着,听她气呼呼抱怨不绝,然而十几秒后那叽里咕噜一大串忽然消音了,不由微一抬眼。
她脸孔贴在蛋箱上,在遥遥看着同事赵姝月,然后转回头,脸颊仍然很可爱地贴在纸箱壁上,向他微笑。
“她很好。”面前的女孩子真挚地说“真的很好!”她瞳里有着一种纯净的温柔,那么诚恳地赞美。
“要珍惜。”她又说。
明明是很郑重的口吻,在他耳里,却怎样都带着一股孩子气。只是,这样认真的语气,却也让人无法不认真地倾听。
“你那个”她有点不好意思了,眼睫垂了一下“你也那么好哎呀,我是说,你一定会幸福”她掩着嘴弯着眼睛笑“哦哦说得好漫画,你听不惯没关系,只要知道我的诚意就够了。
她控制不住情绪,爱激动又爱哭,本就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爱看漫画,看到入迷会吃吃地笑,也会扑簌簌掉泪;爱看小说,经常搬来台词当笑话讲,也会清醒冷静地分析书里与现实的差距。她的心志言行与实际年龄还算相当,只是不善交际,初入社会时,面对一切羞涩困窘不知所措。他指点她,照顾她,在工作方面帮助她,她便信任他,依赖他,赤诚待他。
“事先说好,你结婚就不用通知我了,我穷,你也知道,没钱随礼的。
钟辰皓一怔,笑:“不用这样吝啬吧?”
许盈嘿嘿干笑,专心在纸箱里挑鸡蛋玩,唔哪一颗比较漂亮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