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艾儿闯回卧房时，威廉才刚由浴室出来，穿好衣服。

    “怎么了？”看她跑得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的、我送来的企画，你到底看过了没有？”艾儿又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让气息平稳下来。

    她承认，对于威廉决定要与她的公司合作签约，她是很开心没错，但她希望争取到这个机会，是因为她的专业。因为她的专业，让他可以放心将资金投入，而不是其他因素。

    她最在意的是这点，她的专业知识、专业骄傲，她用了很多的时间，很认真的去做那份企画书，几乎用尽了这几年所学去做市场分析和评估，给予建议和大胆的剖析投资方向。

    这样一份用尽了心力和多年所学，所做出来的企画，如果无法打动投资者的心，那么她将无话可说，顶多是再潜心学习。

    但换言之，如果他不是因为这份企画而决定这个合作，那么对她来说，不管是专业上或是心灵上，都是一个伤害。

    “干嘛这样问？”暗叫一声糟，威廉来到她身边，笑着将手搭上她的双肩。

    他承认，那份企画他确实还没时间看。

    不过，并不重要的，不是吗？会决定合作一事，全是因为她，他信得过她，从她的身上他看见了奋力不懈的执著和努力，那是一个资金操盘手所该具备最好的条件，因为如此，他可以放心的将资金投入她的公司。

    当然，私心也有，他希望她高兴，仅仅如此。

    “因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艾儿的表情认真谨慎。

    “怎么说？”威廉叫起眉结盯著她。

    “我是一个专业人员，专业就是专业，不需要附带任何的因素，那对我的专业来说，是一个讽刺。”

    如果是因为两人的关系，他才愿意签约，那么她算什么？她的专业被摆到哪去了？她跟出卖身体赚钱的妓女又有何不同？

    对她来说，将是最严重的轻视。

    “讽刺？”他的一番好意和私心，竟被她说成了讽刺？

    威廉挑高一眉，怀疑她将事情看得过于严重。

    她只在乎专业，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他爱她，同样的企画投资案，怎可能不偏颇？怎可能不独惠于她？

    “是的。”艾儿满认真，严肃地一点头。“据我所知，争取这次资金的并不是只有我。”

    “那又怎么样？”收回手，他双手抱胸的睨著她。

    “所有的投资企画你都看过了？”迎著他的眸光，艾儿昂著脸没有退缩。

    “就算没看又怎样？”威廉的心里有点躁，不喜欢她咄咄逼问的模样。

    “当然会怎样！”艾儿气极了的喊。“如果没看就表示你根本没做过比较，没有比较又哪来的好坏？既然没有好坏和强弱，你是如何决定的？”

    “这很重要吗？”想不到她将这件事看得这般重。

    “当然重要！”艾儿气得用力跺脚。“如果你连比较都没有，那么我就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看过我的企画？”

    威廉看着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烦躁的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走着。

    “你先考虑清楚，你要因为这件事而跟我吵吗？”终于，他停下了脚步，与她面对面站著。

    艾儿撇了撇嘴，没理会他的话又继续追问：“我问你，我企画里是怎么写的？我的年获利率是多少？还有准备将你的资金投入在哪一个产业领域？多久可以回收？保证回本又是多久？”

    从他的反应和表情，艾儿几乎已能断定，他根本没看。

    “艾儿。”威廉伸出手欲摸她。

    艾儿挥开他的手，转过身去。“你到底是用什么心态告诉我你接受我的合作契约？是因为你不在乎那些钱？还是因为我们两人的关系？”

    看着她的背影，威廉再度上前抱她。“这真的那么重要吗？那不过是一笔资金，就算没了，再赚就有。”

    何况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艾儿推开他，转回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原来你是用这种心态接受我的企画？”

    是因为两人缠在一块？因为她和他的关系？因为她是他的女人？所以他愿意投资，无关乎专业、无关乎损益

    艾儿受伤了，觉得心伤得很深。

    原来他真的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接受了投资企画，并不是因为专业的分析，不是那份企画做得多完美、分析得多完善，而是因为她。

    “艾儿。”威廉再度上前欲揽她入怀。

    艾儿急退了数步，忙著逃开他。“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想？”

    她在躲他，急著逃开。意识到这样，威廉烦躁的以双手耙梳过一头短发，他在室内来来回回的踱步，气得闷沉的说：

    “我怎么知道你会该死的怎么想？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到让自己开始变得不理智。”

    “那么，你现在是怪我喽？”艾儿捣著嘴，皱起了脸。

    “我”看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威廉整颗心骤沉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是因为我跟你上床，我是你的女人，所以你理所当然的认为，该对我有所回馈是吗？”她不喜欢钻牛角尖，但他的态度太可恶。

    “艾儿，我”威廉仰天长吼了声，几次呼气，平静下自己的心。

    他上前欲解释，但艾儿却退离更远。

    “算了。”她喃喃低语著。“现在就算你仍旧执意要将投资的契约委任我的公司来处理，我也坚决的不接受了。”

    威廉看着她，首度见识到她的坚强和执拗，她的语气听来很伤心、很难过，却坚决的噙住泪水，不让眼泪掉出眸眶。

    “艾儿”他前进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们到这里就好了，我要回台湾去了！”说完话，她转身跑开，留下满室的错愕给威廉。

    原以为两人的情感是站在公平的出发点，但却不是。

    他仍是高高在上的有钱伯爵，而她不过是一个汲汲营营于生活的小小投资理财员，但是她自认拥有足以让她骄傲的专业，如果连这些都没有的话，肯定连她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必上门，艾儿深呼吸，琉森管家刚好站在门边。

    “艾儿小姐”他开始佩服起这个女子，方才房里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对不起，琉森管家，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车？我要去车站。”

    “你要离开？”

    “是的，我要回台湾。”

    ----

    台湾台北

    艾儿在回到台湾的第二天就销假上班，当然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一会儿面对包周全时，情况铁定不会太好过。

    “艾儿姐，包副理要你过去一趟。”管小淑走到艾儿身旁，一手轻拍著她的肩，以示安慰。

    两人可说有命运共同体的认知，从艾儿今日一早出现在公司，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管小淑已能猜出个大概，那个争取资金的契约应该是破局了。

    “现在吗？”艾儿将座椅略推开了些，大大的眼儿对上小淑。

    “是的。”管小淑一叹，无奈的耸耸双肩。“就不知道他在急些什么，你也才刚出差回来，就不能晚个一天再召见吗？”

    就算是要被砍头的人，好歹也留点时间让人吃饱暍足再说。

    “算了，不过你放心，这次的任务虽然没有达成，但我保证你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艾儿勉强的挤出一抹苦笑，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低著头检查了一次外套口袋里的东西。

    “我才不希罕这个工作。”管小淑翻翻白眼。

    是因为艾儿的存在好吗？因为有这么好，又可以任她打混的主管，她才继续留在这里上班。

    “无论怎么说”艾儿欲再往下说，管小淑却打断了她的话。

    “现在先别管那么多了，你先进去看看那个包大人怎么说？如果他真的要赶你走路的话，我顶多是跟你同进退而已。”

    想想，她管小淑虽称不上貌美，但年轻，也颇有专业能力，还怕真的找不到工作吗？

    “这”艾儿深感歉意，对于小淑。

    “去吧、去吧、去吧，我不会太在意的，虽然你没买burberry最新款的皮包回来贿赂我，但我还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管小淑很义气的说。

    艾儿想了想，冲著她一笑。“好吧，改天你生日，送你一个。”

    “先谢过啦！”管小淑对著她打躬又作揖。

    艾儿被她的动作给逗笑。“小淑，谢谢你。”

    “免客气。”管小淑挤眉弄眼地。“快去、快去吧，免得包大人等不到人，一会儿后真的气黑了脸。”

    ----

    “这次的契约破局？”包周全坐在他的座位上，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艾儿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没低头也不敢抬头。

    “艾儿呀，你可知道我用心良苦？这是好不容易才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怎么会谈到让这个契约给破局呢？”包周全一边说著，色眯眯的双眼不忘流连停滞于艾儿的颈线和胸口。

    “对不起！”艾儿只能低头道歉。

    哼，什么为她争取，明明是自己想藉由这次机会，升官发财。

    “你明白，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他看着她，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她的面前。“上头很在意这个案子。”

    “我知道。“艾儿小声地答，很谨慎的退开一步，保持距离。

    她已有了背黑锅的打算，就算离职也无所谓。

    “关于你这次的出差费。”包周全看着她，伸出一手欲搭上她的肩。

    艾儿眼尖的闪了开来。“我自付。”

    虽然那是一笔为数可观的金额，但案子没能谈成，她又岂敢让公司负担她的机票和旅费。

    包周全一听，呵呵笑了两声。“说实在的，艾儿，其实我挺欣赏你的，因为你很懂得本分。”

    说著，他又朝她跨进了几步。

    艾儿的心头一惊，连忙后退，只是她退，他就进，她又退，他又进，直到艾儿已然退到门边，再退就要退到办公室外去。

    “谢、谢谢副理你的夸奖。”哇，她最讨厌他的咸猪手了。

    心情极端低落，甚至还有些不稳定的艾儿，很怕情绪失控。万一他真的又朝她伸出咸猪手的话，她肯定会情绪失控的痛扁他一顿，将所有的委屈和脾气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艾儿呀”包周全笑了，笑声听来带著几分邪淫。

    “包副理，这是我的辞呈。”艾儿决定不给他騒扰的机会，乾脆由外套里掏出一封打好的辞呈来，往前一递。

    包周全被她吓住了，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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