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薏气闷地咽了下口水,吊起不悦的大眼瞪着他,表示叛逆,可惜她只敢往上瞪到他下巴的高度,再上去就不敢了。“嗯。”不甘愿的敷衍出声。
但再想想,其实他也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啦,毕竟她一个子儿也未付,就要人家将龙凤翡翠物归原主是太无理了些,她付出些劳力当赎回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
日后你就负责服侍我吧,表现的好,龙凤翡翠就交给你带回。”不负责任的承诺,为了一己之私,他信手拈来,说得不急不喘。他要她在身旁,最好大天看到她的笑脸,因为她的笑容能让自己心情愉悦,忘却所有的是是非非。
一旁的福霖生心一凛,抽气以对“大阿哥,那我”
“对呀,我服侍你,那他怎样办?”念薏颇为体贴地为因她的无心篡位而愁眉苦脸、几乎“泫然欲泣”的福霖生上诉。
“会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处理。”元律维持一贯的模样,温和中带着不容置驳的命令。
埃霖生再明白不过服侍多年的主于此刻的心境,接二连三的为她破例,甚至不惜使出不人流的拐骗手段,贝勒爷对这个名唤柳念薏的女孩真的很不一样。
“大阿哥您是认真的?”或许职位相让只是一个名目罢了,真正做事的人应该还是他,但他万万没想到,多年的主仆情谊,竟为了引君入瓮而被牺牲了,贝勒爷忘了留些许男性尊严给他了。
“跟她在一起,我感到很自在。”以两人听得到的音量,元律坦白内心受到的激荡。截至目前为止,她是唯一不因他的身份地位而趋炎附势,不畏惧他气势的女人,这种闲适相处的自在,毋须转弯抹角的顾忌,最是令人舒服。“随我来吧,待会儿我会让霖生带你大致熟悉一下环境。”领在前头,元律首先跨入王府门槛。
“等一下!”念薏突然拉住了元律“我们就这么进去了,这两个做错事的混帐怎么办?让他们一直跪在这儿反省吗?”
“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可以小小的发泄一下刚才的不满吧?”她摩拳擦掌,”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只要不过分,你就尽兴吧。”元律自她眼底看到了复仇似的恶作剧笑意,却不加以阻拦。
念薏抿嘴一笑,眸光清灵,踱步至他们跟前,要他们站了起来,然后使劲在他们脚尖用力踩上两脚泄愤,最后再无害的对着他们呼痛的表情绽放报复得逞的笑容,气死人不偿命的说:“嘿嘿,我喜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算是小仇,我也非报不可。”
满足的拍了拍手,转身对上元律的眼“好了,咱们可以进去了。”
“这样就够了?”元律宠溺的问。她未免太容易原谅他人了吧?本以为她会耍什么艰招呢。
埃霖生可怜尽忠职守却无辜受害的两名侍卫,柳念慧的不羁川上贝勒爷的纵容,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敬谨亲王府从今天起会很热闹。
大街的一间书肆,小小的空间里,却塞了满满的书,整屋子都是纸张和墨水的气味,董得念薏有些难受,不禁后悔自己干啥抢着陪元律一道出门。
“贝勒爷,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的刻本?”
“嗯,没错。”即便寻找已久的刻本已在手中,元律的表情依然未兴波澜。
“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您找来的呢!”书肆老板不免邀功。
“辛苦你了。”元律礼到的颔首表达谢意。
“哪里的话,为了贝勒爷,再辛苦都值得。”书肆老板说到底又露出了诌媚的嘴脸。
这正是元律所熟知的表情。态度。每个与他往来的老板,不分书肆、当铺,或者是买卖骨董的商贾,当他们一知道他是敬谨亲王府的贝勒爷,也是曾经救过皇上一命的英雄,莫不使出看家本领,努力奉承讨好。
看尽了人性的虚伪交陪,他非常想知道褪去这层光环,还有哪个人会与他真心相待?
“元律,你好了没呀,怎么买个东西像娘儿们一样罗嗦?这里面好闷耶!”念慧全身像长了虫似的,左蠕右动,非常非常的不自在。吊高双眼,她不耐烦的衬着还与书肆老板交谈个没完没了的“主子”
就是主子,没办法,谁要她虎落平阳被犬欺呢。
声声催促窜进书肆老板的耳膜,今他愕愣片刻,为不知轻重的女孩吓出一身冷汗“贝勒爷,她”
他是很想为她求情,却也害怕受到她的连累波及,只好闭上嘴巴。
“龚老板,就先这样吧,我的丫环耐心用罄了。”望了眼那个烦躁得不停拿手褊着风的女人,元律不自觉地扬高唇角。
那是笑吧?发自内心的笑意吧?书肆老板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家都知道敬谨亲王府的元律贝勒个性与行事都很温和,温和的人本该容易相处,然而元律贝勒那样的客气,凡事不疾不徐的应对态度,却仿佛为了隐藏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教人只可远观万不敢亵玩。
可是,他刚刚真的笑了,他发誓自己没有眼花,元律贝勒那样的表情,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是一种很放松也很温柔的笑容。
“她是贝勒爷的丫环?”他无法置信的问。怎么可能?!
女孩的气质那么粗鲁恣意,和圆融斯义的贝勒爷根本不搭轧。看看她的样子,居然拿书本当椅子了,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在书堆上,天知道,书等于文人的生命呀!噢,可怜的书他真是敢怒不敢言。
“没错,以后你会常常看到她。”元律不意外他的反应,事实上,他的反应正是他所要的。希望他们能从真诚的念薏身上,学到发自内心表达自己的感受,不再虚情伪意。
“这些总共多少钱?”
“四百两”书肆老板还在;卜疼被坐着的书籍,心里想着待会儿要用什么好方法来除去晦气。
“四百两?!”好不容易等到元律结帐的念薏,听到老板狮子大开口的价钱,疾如风的冲了过来,她的狂势也因此扫倒了几堆架高的书籍。
“啊我的书”龚老板低声哀嚎,心疼的泪水悬在眼眶。
“喂,老板,你有没有搞错呀,这几本烂书就要四百两?!你坑人啊!”念薏一副不信的抗议“你别当元律住在大宅子里,就有很多钱让你拐骗!”
“还有你!”她气呼呼的指着元律,鼻翼翕张“你就是一派斯文,人家才会当你是不懂得反驳的傻瓜一样骗钱!”
“念薏,这是宋朝的刻本”元律见老板一肚子委屈无处诉,不由得替他澄清。至于自己被骂得拘血淋头一事,他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感到暖暖的窝心。这丫头自以为了解人性,其实却是完全不谙事理、不明世道之人,但她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举动,很令人感动。
“宋朝的刻本又怎样,你那么想要,我兔费写个几本送你!”
“四百两其实不贵,在别的地方,可能得喊到一千两才买得到。”元律解释。
“是啊,姑娘,我已经算很便宜了。”龚老板苦哈哈的附和。不识货的粗人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贝勒爷怎会和这种没气质的女人搅和在一起?
来回看了两人的脸,念薏突然将元律拉至一旁“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她又一脸算计了,老板可能要吃亏了,元律思忖。
“那本破书真要四百两?”
“四百两真是个公道的价钱。”
念意斟酌衡量过后“相信我,绝对可以谈到比四百两更低的价钱。”她信心满满的拉着他的手臂,又回到老板的面前。
斜睨着中年男人,念薏以没得商量的语气,一副好不神气的环胸说道:三百五十两!”
报老板愣了一愣,她这是砍价吗?
念薏乘胜追击“三百五十两,这是我们的最高限,要卖不卖随你。”装出一副有与没有都无所谓的表情,非要逼得老板心慌慌意乱乱而自动降价求售。
“呗勒爷”龚老板求助的望向元律,希冀他能约束一下自个儿的丫环。
这桩生意他已经没什么赚头了,再便宜个五十两,就真的是赔钱生意了!
元律使了个眼色,龚老板浑浑沌沌的明了了“就三百五十两吧。”他几乎无力的说。既然贝勒爷保证会给予补偿,就先任由这女孩胡闹吧。
念薏愣住,情绪一时转换不过来“真的?”
明明是势在必得的心态,这当口听到人家的退让,还是难掩惊讶与兴奋。
“瞧吧!”暗拐了下元律的手肘“我帮你省了五十两银子呢!”她为自己的本事得意不已。
元律险些忍俊不住“你先去外头等我吧。”还是别告诉她吧,为了她的杀价,给予书肆老板的弥补将高于四百两。
“龚老板,这是五百两,多的就当是我的歉意吧。”念薏前脚一出,他即刻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贝勒爷,您以后真的还会带那名丫环来小店,”胸口徘徊着不放心,龚老板心有余悸地问,实在担心这儿以后会教她闹得鸡犬不宁。
陡地,元律沉下了面容“倘若你不欢迎她,意即也不欢迎我,以人我会到其他书肆买书的。”
寒冽的氛围里,他冰冷的声音像极足以左右一个人生死命运的铡刀,令人不寒而栗。
“不”龚老板胆颤心惊地解释“小的没那个意思,贝勒爷千万别误会了,这间破书肆承蒙您看得起才能继续经营小店衷心期待您和那位丫环姑娘下次的来访”
这就是正常的元律贝勒了,也是他认识的样子,和方才眼底蕴涵着柔情的男人,简直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偏偏他们却又是同一个人
报老板发现自己的神经绷紧得疼痛,想不透那个女孩为何一点也不惧怕他的恐怖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