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热度慢慢的从炽热转成温温的,溪流畔的枫林也渐渐从密集转为稀疏一片。
笑闹着的小易已不知前行多久,却始终不离南流左右。
南流好不容易喜欢上她,她怎会舍得离开南流的视线?
“咦?”跟在小易身后的南流忽然停住脚步,目光看向林中一点。
“南流,怎么了?”小易马上发觉南流的不对劲,跳到他面前问。
“好像是一座寺庙。”南流的目光并不收回,轻轻回答。
小易随南流的目光看去,只见枫林深处火红一片中,确有一角飞檐探出,但并不明显。
南流是修佛之人,对于寺庙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即使看不到,也能感应得到。
那一角飞檐处散发出的正是缕缕佛气,但是并不深厚,应该是已废弃的佛寺。
拜别师父后,他一路收妖降魔,每路过一座寺庙都会进去参拜,从未遗漏。
可是现在
“既然南流喜欢寺庙,那我们去看看吧。”
虽然小易对寺庙没什么感觉,但只要是南流喜欢的她便喜欢。
“唔我看,还是别去了吧。”南流想了想,摇头。
“为什么?”小易不解。
“因为佛寺的气息可能会”南流有些迟疑,不说下去。
“南流是说我不能进佛寺吗?”小易眨眨眼,直接说出南流想说的话。
“嗯。”南流点点头。
佛寺是排除一切妖孽的所在,即使佛气淡薄,他也怕身为狐妖的小易会被伤害到。
“我站远点不就好啦。”小易晃晃头,笑道。
“好吧。”南流看着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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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一棵棵的红枫树,南流和小易渐渐靠近寺庙。
远看这庙宇高大宽广,飞檐碧瓦,但走近后,方见其破败不堪、漆黑一片,显然是荒废已久。
“渡生寺”看着正殿上悬挂的斑驳牌区,南流费力辨认半晌,才轻轻念出。
可惜了,这样一座高大宽广的寺庙,又是在这样清净之地,竟会荒废至此。南流心中轻轻叹息。
寺门已腐朽日久,轻轻一推便砰然伏地而倒。站在门口,南流运目看去,只见寺内尘灰满地、蛛网密布,已不知多久未有人迹到来。
而大殿内正中央供奉的高大佛像更是金身脱落、面目难辨,竟已看不出是何尊佛祖;长条案桌上的烛台残破倾倒,两侧的桌椅破败不全,已无一物可堪使用。
南流回身望一望远远站在寺外等候的小易,再环视一眼杂乱的殿堂,静立一刻,终是无法弃之不顾。
他自佛门而来,看到这般凄凉的佛寺,怎能视而不见?
于是,挽起宽大的青衫衣袖,南流开始整理起佛殿。
佛殿大为宽广,以他一人之力,至多不过稍加清理罢了。
将殿内无用的杂物堆到一角,再略微拂去佛像及长条案桌上的蛛网尘灰,已用去不少时间。
殿外夕阳渐落,殿内光线随之暗淡。
直起腰身,南流再度打量一眼清理过的殿堂,唇角轻扬。
虽然离干净还差得很远,但总算是免于脏乱。
转身,南流向着殿外等候多时的小易走去。
“南流,你身上好脏啊!”小易一见他走近,皱了皱鼻子,盯着他黑灰的袍子。
“嗯,刚才把渡生寺打扫了一下。”南流低头看看自己脏乱的衣衫,笑笑回答。
能以己身骯脏,换得佛寺清净,他甘之如饴。
“呵呵,南流真是好人!”
小易不顾他身上的灰尘,跃了上来挽住他的手臂。
“呀,小易!”南流不及痹篇,看着她洁净的白衣上也沾染不少灰尘,不由得皱眉。
“南流变脏,我也要变脏!”
小易扬起头看着他微笑,纯真甜美的表情好像孩童一般。
南流忍不住展唇笑开。
小易的顽皮真是令他无法抗拒啊!
天色已晚,在小易的牵拉下,两人一路走回烟色阁。
南流细细寻思,小易所说的喜欢真的就只有这一日吗?喜欢过就是喜欢,哪有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
南流忽然有些恍然的看向小易,他是不是又中了小易的计?
感觉到南流有些怀疑的目光,小易在心底偷笑。
她怎么会满足只让南流喜欢她一日?
这只是个开头而已。
既然南流已经喜欢过她了,她就再也不许他收回了!
只要能够让南流喜欢她、接受她,即使用点小小心思,也是可以的吧?
比起心机深沉的恒允,她实在算是善良太多了。
想起恒允,小易忽然有点担心。
看看天色,酉时已过,不知等在观月池的恒允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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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允直直的僵立在观月池畔,掩在红色袍袖下的双手用力紧握。
他正克制着心底不住翻腾的怒气。
俊美的脸有些泛青,瞪视着眼前神色慌乱的青纱女子。
酉时前来的竟然不是小易,而是绿桃!
绿桃现在非常害怕,也非常后悔,她完全没有想到,原本美丽温柔的少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表情会变得如此可怕!
早知道,她便不来替小易传话了。
偷眼打量恒允紧绷的脸,绿桃全身发凉,想要马上转身逃跑。
“嗯,你说,小易早有约定在先,所以今日不能来,是吗?”
半晌后,恒允不悦的脸色渐渐缓和,代之而起的是一缕阴柔的笑意。
“是是的。”感觉到恒允的怒气稍退,绿桃轻声回答,再看恒允一眼,却感到一股更浓烈的寒意。
怎么回事?此时微笑着的恒允竟比方才生气时还要令人畏惧?他真的还是那个漂亮有礼的少年吗?
“好,很好。”恒允点点头,红唇斜扬。
他当然知道小易为什么不来,是因为那个南流吧?
那个差点识破他身分的南流!
冷眼盯视着再也受不了寒气、颤抖着身子跑掉的绿桃,恒允嘴角笑意更浓。
这一次,他让小易逃开;但是下一次,他绝不会让她有逃离的机会。
真正的好戏才刚刚正要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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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南流回到烟色阁,小易马上被叫入千艳房中。
千艳脸色微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走近。
“千艳姐。”小易低头,唤得有些心虚。
她知道千艳姐是在气她没有赴恒允之约。
“小易,为什么你没有去赴约?”
千艳在烟色阁里看到一脸惊惧的绿桃,一问之下才知晓,小易竟然没有去和恒允见面。
千艳知道,恒允定是为了小易没去而生气。
这怎么可以?恒允气恼之下,若再也不来为淮儿治病怎么办?
“千艳姐,我不喜欢恒允。”小易抬起头,直视着千艳。
这一点,千艳姐应该很早就知晓吧!
“可是,你既然答应了恒允就应该去赴约。”看到小易坚定的眼神,千艳眼眸低了低。她怎会不知道小易喜欢的是南流?
“千艳姐认为那真是我答应的吗?”小易眼眨也不眨,轻轻回答。
千艳顿时沉默不语。
不错,恒允的要求是她答应下来的,小易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小易,你明知道淮儿”千艳的话语轻弱无力,眼中似乎有泪光微微一闪。她找不到任何责怪小易的理由,可是为了淮儿,小易为什么不肯容忍一下?与恒允见个面又有何妨?可以换来淮儿的康复啊!
如果真如绿桃所说,恒允脸色那么难看的话,以后他再也不来为淮儿医治该怎么办?
“千艳姐,对不起。”看到千艳难过,小易只能轻声抱歉。
她也想让淮儿好起来,可是,为什么要用她来换?今天,恒允要的只是相约,明天、后天会怎么样?千艳姐真的没有想过,还是根本就忽略了?
看着满怀心事的千艳,小易忽然发觉现在的千艳姐离她好远、好远,再也不是以前会关心她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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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千艳的忐忑不安中,恒允果然没有来烟色阁。
后阁中,小易皱着眉走向南流。
“小易。”南流静静的唤道,对她没有一丝笑意的表情似乎早有准备。
“南流,今天恒允没来。”
“哦。”点点头,南流并不多说什么。
小易接着道:“恒允不来,千艳姐很难过。”难过到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她知道,千艳姐是在怪她。
南流微微一叹,无语。恒允本就不是真的来为淮儿治病的,现在不来,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恒允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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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接连数天恒允都没有来,似乎是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艳的脸色越来越悒郁。因为缺少了恒允的治疗,淮儿竟然又一日日呆滞起来。
从早到晚,千艳都抱着淮儿发呆。不愿说、也不愿动,心事重重;到后来,不愿再见其他人,当然也包括小易。
她是在为淮儿担心吧?担心淮儿这一生都这样痴痴呆呆的再也好不了。
小易不忍再看千艳伤心沉寂的样子,也怕接触到千艳责怪的眼光。
可她现在只想与南流在一起;只要看到南流,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可以不用再担心。
南流仍然静静的站在庭院里,脸上是沉思的平静表情。
小易发觉,最近南流好像越来越安静,脸上也出现越来越多这种表情。
南流是在想什么呢?
小易没有问。她知道如果南流想说的话,总有一天会自己说出口。
轻轻靠近南流,小易挽住南流的手臂。
南流抬眼看看她,温和一笑。他已经渐渐习惯小易的亲近。
“南流你说,恒允还会不会来?”小易皱着眉问。原本以为当千艳姐和淮儿已经不需要她,就是她和南流离开的时候;可是现在,淮儿又开始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小易这几天忽然很想和南流一起离开烟色阁。她隐隐感觉,如果自己再待在这里的话,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一种属于狐类动物的预感,模糊,但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如果她和南流离开的话,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吧?
“小易觉得恒允再来是好事吗?”南流看看她,忽然问。
“如果他治好淮儿的话,当然是好事;那样,南流就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这里了。”小易闷闷的说。现在的她很害怕待在烟色阁里,每个姑娘投向她的目光似乎都含着责怪,怪她不去见恒允,怪她无情。
“你想离开了?”南流有些惊讶,小易不是很舍不得这里吗?
“嗯。”小易点点头。
南流微微垂下眼,若有所思。
要离开吗?现在有很多事还没有找到谜底呢,或许,即使他和小易想走,也会有人阻挡吧?
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来得晚,还不如来得早。
或许,引蛇出洞也未必不可!
心中主意既定,南流抬起头,眼中光蕴闪动“小易,你去和千艳说,我们明天就走!”
南流的表情好像是决定了什么,在温和之中隐隐透出一丝毅然。
“好,我马上去说。”
看到南流的神情,小易不是很明白,但仍高兴的点点头。
南流是和她一样想离开吧?
看着小易急匆匆转身的背影,南流沉思良久。眉间,慢慢升起一抹化不开的轻忧。
离开,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呢。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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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艳正抱着淮儿低头沉思,听到门口脚步声响马上抬眼,一瞬间,眼中似乎有强烈的光芒一闪而逝,发像是近于慌乱的那种。
“千艳姐。”小易小心的走近,轻声唤道。
“嗯。”将视线定在淮儿呆怔的小脸上,千艳低应。
“千艳姐,我要离开这里了。”轻叹一声,小易并不介意千艳的忽视。
“离开?”千艳猛然抬起头,把目光移到小易身上,脸上也出现一丝惊讶。
“是啊,我要和南流一起走。”小易点点头,很高兴千艳还是注意她的。
“小易要离开啊”千艳皱眉,语气有些犹豫。
小易跟自己在一起可是好几年了呢,现在她说要走,自己该怎么办?任由她安然离去,还是
“嗯,千艳姐放心。”小易微笑。
看来,千艳姐也是关心自己的,才会有些舍不得吧?
小易记得,她化成人形后,有好长的时间都是在荒野山岭里闲逛,不敢和人接近;千艳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的身分后,还接受她、对她好的人。
所以不管怎样,她永远都会喜欢千艳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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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又到烟色阁里春宵帐暖的时间,搀着个个前来寻欢、喝得半醉的男子,花娘们纷纷步入各自的绣房,阁中渐渐变得空寂起来。
小易很晚才从南流那里回房。
从明天开始,她就要和南流离开烟色阁,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含着笑,小易沉沉入睡。
一片静寂中,门外深长黑暗的走廊里,隐隐回荡着男客断断续续的鼾声。
这样的夜晚,本不应该再有任何动静,可是,黑暗中似乎有道瘦小的人影在移动。
走过幽暗的环廊,走过一扇扇紧闭着的房门,人影如同鬼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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