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再回来找她。他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而杀她,此时是最好的机会。
“心愿啊?”奴儿蹙眉偏头想了想,然后微笑“叶奴儿一生注定要孤单一人,也没什么可求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闻者却不禁为她语中的凄凉心酸。
“难道你不想和傅昕臣在一起?”不知是因她超越一切的美丽,还是那让人不解的恬淡,本来从不管别人想法的卿洵此刻却忍不住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多余的问题,就算她想,他也不同意啊,但是偏偏地,他就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样与众不同至令他也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女子,他还是首次遇上。
叶奴儿闻言清清浅浅地笑了,目光落向门外旷野,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优雅宁谧的味道“傅昕臣好喜欢净姑娘,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开心。”她的眸中浮起向往,仿佛在说着一个美丽的故事,而非自己用尽一切去爱的人。
卿洵差点就被她的说辞及语态打动,但多年训练出来的冷硬化心肠毕竟不是假的,很快他便收慑住心神,杀她的意念更为强烈。她既然可以令自己倾服,自也可令傅昕臣心动,只因自己才和她相处不过短短一刻,而傅昕臣与她却已熟识,这样的女子,傅昕臣怎会舍得抛下。
“对不起。”低沉地,卿洵第一次在杀人之前道歉,就在叶奴儿诧异地看向他时,他长发无风自动,神色回复木然,便似煞神降临,早蓄积好功力的一掌飞快拍出。既然他不得不杀她,那就让她死得没有痛苦吧,这是他惟一能为她做的。
“卿洵!”
一声惊呼,卿洵只凭眼前白影一闪,手掌已碰到一个软绵绵的躯体,立知不妙,却已无法收手,一股腥热的液体喷到他脸上,白影飞跌开去,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女人!”顾不得杀叶奴儿,卿洵神色大变,紧随那如落叶般飘落的身影急掠而上,一把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儿,一向冷酷木然的双眸中射出不能置信的光芒及一丝复杂难名的情绪,她不是乖乖留在小店中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沙哑的声音中波动着连他自己也无法明白的暗潮,冲击着那钢铁般坚硬的心防。
焰娘秀眉紧蹩,一时之间竟回不过气来应他,这一次是真的完了,可是她却一点后悔的感觉也没有。为什么会这样?
“焰娘!”叶奴儿扑在她的另一侧,清澈的眸子中满溢担忧及不解“你为什么要打她?”她责备地望向卿洵,绝美的小脸上首次出现生气的表情,这个男人真坏,焰娘怎会喜欢上他的?
焰娘的双唇染着鲜艳的血渍,唇角还在源源不绝地溢出鲜血,一双媚眼无力地半阖着,叶奴儿眼圈一红,控制不住落下的泪来“你好狠心她就算不该喜欢你你也不必”语至此,她已泣不成声,只能小心翼翼地为焰娘拭去嘴角的鲜血,却再说不出话来。
“闭嘴。”卿洵暴躁地喝住叶奴儿的胡言乱语,咬牙切齿地道“我要杀的人是你,不是她,是她自己多事。”这个女人是不是疯了,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他全力出击的一掌,她以为她的身子是铁铸的啊,活该!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痛!受伤的人并不是他啊。
“洵”缓过气,焰娘硬扯出一个妩媚的笑,但眸中的痛楚却瞒不过任何人,他在生气,她知道,可是
“你放过奴儿吧傅昕臣就和你一样除了呵除了杨芷净不会再喜欢别的人她不过和和我一样而已”她阻拦了他的行动,他肯定很生气,可是他很快就不会生气了,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掉她,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想去找谁就去找谁,她一向装作不明白,始终不肯放手,但这一刻,却迫得她不得不看清事实。该是她放手的时候了,只是在放手前,她要确定他和奴儿都不会有事。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焰娘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和虚弱令卿洵心底升起一股巨大莫名的恐惧,一时之间脑海一片空白,只知将内功源源不绝地输入她体中,一边就要抱起她往外走,救她,他惟一的念头就是救她,却不知在这荒山野林中,哪里去找大夫。
“别这是百里之内没有人烟。”焰娘吃力地制止他,不想将惟一的一刻也浪费掉“我不行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卿洵赶紧将耳俯至她唇边“什么?”
“吻我我想,可”焰娘一时接不上气,困难地喘息了好一会儿方才接道“我想你吻我呵一下下就好”美丽的眼中有着似不敢祈求的绝望,但其中又隐隐流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渴望。
他的心向来冷硬,但却自有其深情的一面,就是冲着这点,她豁出了自己所有的情。
卿洵怔住,深邃莫测的棕眸中透露出内心的矛盾及激烈交战,他一向不将她放在心上,为何此刻却为了她一个小小的要求而难以决择。他应该不予考虑地甩袖自去,而不是像现下这样无法放手。放开她,他告诉自己,然后只要转过身去,从此他就可以获得自由,可是心却因这个想法揪紧,自由,似乎不再那么具有吸引力,皱起眉,他清楚地感觉到心中一贯的坚持逐渐倾斜,濒临崩塌的边缘。
他的犹豫迟疑令焰娘绝望地闭上眼睛,一滴珠泪从右眼角浸出,缓缓滚落额际。
不该奢望的啊,九年了,她为什么还看不清楚,还要去乞求那永不可能为她展现的温柔?心已经麻木了,为什么五脏六腑还在痛,痛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呵,就这样死了也好,再没有牵挂,如果爱人会爱到让人连心也找不到,那么来世,呵,来世她再也不做人,再不要七情六欲。
那一滴泪似火焰般炙疼了卿洵的心,她从来不流泪,不管他怎么对她,不管她受到多大的委屈,她从没流过一滴泪,可是现在她却不再坚持,他的心中突然产生莫名的恐慌,为她的放弃,放弃一切,或者放弃他!
抱住她的手不自禁收紧,她,只是要个吻而已。
焰娘濒临涣散的神志因感觉到唇上温温的熟悉的气息而逐渐聚拢,奋力地睁开眼,那近在咫尺的脸令她诧异之余露出一个满足的笑颜,他对她并非全然无情的。足矣,这一生!来世,她一定要做他的心上人。
提起体内残余的真气,焰娘吃力地迫自己回复常态“侬终于上当了,卿郎。”他是有情之人,她不要他有任何的难过,也不要他亲眼看到她死后的狼狈。她宁可他永远讨厌她、弃她。
卿洵闻言脸色一变,不待分辨已一把推开她。他没想到她竟然无聊到开这种玩笑,立起身来,恼她的奸狡,更恼自己过激的反应,他额上青筋暴涨,双眼凡欲喷出火来。看到仍躺在地上,姿势极为撩人的焰娘脸上浮着得意的笑,他本来快要爆发的脾气被突然升起的厌恶浇灭。这种女人,不值得他动气。
“没见过你这么下贱狡诈的女人!”他鄙视地冷斥,一个字一个字便似冰珠般从牙缝里迸出来,仿佛想将她的那颗污秽的心冻僵。
焰娘身子几不可查地一颤,强抑剧烈的心痛,露出一个风情万种、騒媚人骨的荡笑,嗲意粘人地道:“还是侬了解人家。依不知道奴家方才可是铆足了劲诱依上钩,就怕侬这大木头不解风情,让人白费心思呢,还好侬始终是喜欢人家的,不枉奴家对依的一番心意。”口中如此说着,她却知道自己快支持不住了,卿洵再不走的话,她可能真要白费心思了。
卿洵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想伸向她雪白粉颈的双手,唇角上扬,衬着脸上的血迹,形成一个狰狞骇人的微笑,语气又恢复了日常的木然“不要再让我见到你,除非你想勾引阎王。”语毕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她总是有办法撩拨他的情绪,以后,他再不会给她这种机会。
在檐下他碰到不知何时躲到外面的时奴儿,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心中浮起焰娘的话,转念间已越过她,步入荒凉的旷野中。
卿洵一走,焰娘立时不支地倒伏于地。长发散落,呕出大量的血,喷在地板上。
这一切都要解脱了吧
“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耳边传来叶奴儿痛心的责
问,那声音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她的头被人抬起,放入一个很软的怀中。
是谁?她奋力地睁开眼,看到一张沾满泪水的美丽脸庞。奴儿!她在哭,是为了自己吗?一丝浅笑浮上唇畔,那双已不再光彩照人的美眸再次缓缓闭上。这一世,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她还要什么呢?
她终于知道自己永远也学不来为了生存便什么都不在乎。曾经,她以为自己做到了,现在她才明白为了心爱的人,为了真正在乎自己的人,甚至仅为一句真诚的话,一个友善的眼神,她都愿意用生命来交换。
焰族女儿的命一向不值钱,她又何曾例外,尚幸还有人会为她落泪,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喂焰娘服下一颗司徒行遗留下来的治伤葯。叶奴儿将她移到自己的床上,轻轻为她盖好被子。看着她苍白安详的脸,叶奴儿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焰娘不想活下去了,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知道。如果她不想活,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焰娘。”叶奴儿轻轻地唤道,纤手将她散在脸上的长发小心拂开。焰娘的痛她感同身受,只是怎能因此而放弃生存的权利“卿洵不要你,傅昕臣不要我,那又有、又有什么关系?在没见着他们之前我们不也活得好好的?现在只是又回到那段日子而已”嘴上虽如此说,叶奴儿却知道再也不一样了,心都不在了,怎会再一样。
叶奴儿赶紧停住,让脑中保持空白,只因害怕想起傅昕臣离开后的那段日子,那种痛苦胜过以前所受折磨的千倍万倍,她没有信心自己能再承承一次。
“焰娘,焰娘”隔了半晌,叶奴儿压下胸口蠢蠢欲动的痛楚,喃喃细语:“外面的花都开了,到处都是,你和我一起去采好不好?奴儿一个人很孤单”她难过地将头枕在焰娘脸旁,从侧面看焰娘美艳的面部轮廊,感觉她几不可闻的呼吸,怔怔垂下泪来。
焰娘是除傅昕臣外她惟一喜欢并愿意亲近的人,可是
“活着很好啊,焰娘。我喜欢坐在溪边看白白的云朵,碧蓝的天空被落日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听风儿吹过竹林的声音”那声音、那声音就好像是傅昕臣奏出来的一样,让她常常在深夜的时候产生他仍在身边的错觉。
“焰娘,你喜欢什么?你告诉我,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做。”叶奴儿轻柔地问,仿佛认定焰娘仍听得见她的话一般,她真的很孤独,傅昕臣走后她便再没同人说过如此多的话“可是,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做,是不是?”而且只要活着,就还有见到卿洵的希望,不是吗?她怎能放弃?
“活着很好啊”叶奴儿再次低喃,泪水却已模糊了双眼,以至没看见那紧闭的双眼在如扇般长而翘的睫毛颤动之后缓缓睁开。
“我从没感觉到活着有多好!”几不可闻的叹息发至茫然看着屋顶的焰娘,她本该安安静静地就这样去了,从此不再烦恼痛苦,可是耳畔不断传来的低泣及细语却令她徘徊难决。
奴儿一个人很孤单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蓦然回头。
这一世只有奴儿真心待她,她又何忍弃奴儿不顾,可是她后面的话对她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活了二十五年,她从没有一天快乐过,活着又有什么好了?生命不过是一种负担而已,她历遍世间冷暖,又怎会不知。
活着真的很好吗?除了奴儿,谁会希望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