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烈眼中异光大炽,定定盯住桓祯,过了半晌才道:“如果是,你大概弄错了吧!”他眼中异芒收敛,低头掸了掸衣摆,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道:“贞仪格格是我明媒正娶、皇十一阿哥已过门的少福晋!”
宣瑾咧开嘴——
好家伙!初次见面就公然挑衅自个儿的亲兄弟!
桓祯两眼一眯,恼怒的神情与德烈同出一辙!
“我说了,她是我的女人!”
这家伙先是莫名其妙地出掌,又不是真心要跟他恶斗!这会儿又废话什么!?
德烈挑起眉,然后耸耸肩——
“成!兄弟一句话!你说格格是你的女人,就是你的女人好了!不过——你得答应,同我去见皇阿玛一面!”德烈莫测高深地道。
桓祯皱起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德烈说的是实话!”宣瑾扫过贞仪的惊讶和桓祯防备的锐眼,代替德烈解释。“二十多年前,圣上奉先皇之命南巡时,同一名江南佳丽因缘结识,那女子因是汉人之故,不得同圣上一道回京,当时已知那名女子腹中已怀有身孕,原已约好待圣上登基后来迎,料不到二年后銮轿亲迎,那名江南佳丽已困难产而香消玉殒,只知她为圣上产下的是一名龙子,身上戴有当初圣上离开所赠与的白露奇玉,且男婴掌上震位有一颗豆大的朱砂奇痣!”
贞仪惊问:“大阿哥,你意思是说——”
“不错!”宣瑾直视桓祯。“事实上,你名为桓祯,实则为德桓(火字旁),宫中众位皇阿哥皆从火命名,仍因你出生丙卯年,改火为木益其相生之理,二则是你已故的亡母怕你身世惊人,为避人耳目!”
一瞬间,某些疑点在桓祯脑海中串连成线——
小时王照对他的百般凌辱、无故恶言相向,待他不如畜牲,却又不致将他折磨致死,只是不断辱骂遗弃母亲的生父,且见清人如临大敌,痛恨入骨!再来却一反平时的恶态,将他送往太初老人处学习武术,又在他学成归来后全力把他推上反清义军的领袖地位——
这一切原来是王照要看他们父子相残,所使出的歹恶毒计!
他早知王照将他捧上义军之首是别有用心,却不料其中竟然这般迂回。
“你送贞仪那块白玉,咱们曾在圣上的御书房里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因此对你的来历起了疑心!因此昨夜咱们俩漏夜求见圣上,证明了此事,因此才设计贞儿回宫,好引你出来!方才德烈同我见证你掌上的朱砂痣,你又有白露奇玉在手,且确实名为桓祯,可知你确实是圣上遗失在民间的皇子——九阿哥!”
这事断无胡说之理,且他身分敏感,皇帝不会胡乱认个叛党的头儿为子!
桓祯知宣瑾所说必为真实,心中却无太大的波澜。
“跟我进宫去一趟吧!皇阿玛着实思念你!”德烈道。
桓祯深吸一口气,望向怀中的贞仪——她只是无言地凝望他,一切听任他自己决定!
“好,我答应你进宫见皇帝一面,不过你也答应我一事!”
德烈挑起眉。“你说。”
桓祯锐眸眯起,两眼迸射出一道阴郁的冷光“先放了大牢里的王照!”
***
大牢中,一股霉烂秽气冲鼻,王照手里抓着一碗馊饭,勉强往肚里吞咽,突然一股腐臭的气味冲鼻,他又全数呕了出来,手上一松,摔烂了饭碗——
“妈的!该死的清狗!不绘一碗像人吃的东西!”王照忿恨不已地唾骂,瞪着地上的馊饭,肚子饿得几哩咕噜叫,两只眼睛都红了!
也不知何故,今早那些守监的把他同一起被抓的党人给隔离了,独自把他关在大牢的最底层,因为不明白他们要拿他怎么办,他心底渐渐害怕,脾气也变得特别坏!
“师父,别来无恙否?”
一道幽冷的声音传来,王照倏地拾起头,一眼看到漆暗中桓祯那双发亮、教他心头发寒的诡异眼瞳!
“你你也被清狗押进来!?”王照下意识地问。
桓祯冷笑。“睁大眼看清楚点!我可有你现下半分狼狈!?”
王照果然睁大了眼,见桓祯神色从容,且是同他隔着铁门站在牢房外——
“你——”王照伸长手指着他,一瞬间全明白了!
“你和那狗皇帝——你认了那狗皇帝了!?”
“师父,托您的福,我同皇阿玛这才有机会相识!”桓帧冷眼看他,对王照的激动无动于衷——王照的反应全在他意料之中!
王照一听,两眼更红,他两手死命地捏住铁栏。“你——原来就是你到统领衙门密告!”
桓祯撇嘴冷笑——此事确实是他化装成王照模样去密告,原本是要陷王照于不义,谁知王照的武功太过蹩脚,竟然失手被擒住!宣瑾等人知事有蹊跷,正要审问王照,却料不到先揭开了桓祯身世之谜!
但如今事已有变,他有了“回报”王照更好的方法!
“当年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现在,我要你百倍、千倍奉还我!”说完他仰头大笑。
王照两眼睁大,握着铁栏的手剧烈打颤——
他再清楚不过那些清吏的酷刑!
他们会折磨碍他生不如死!不会教他痛痛快快地到阎罗殿报到的!
王照心惊胆战之时,骤然瞥见桓祯腰间的短剑,极度的惊骇让他顿时恶向胆边生——
他突然伸手拔出桓祯腰上的短剑,倒使剑柄,剑锋一闪——眨眼工夫那把短剑已架在桓祯脖子上!
“叫狱卒打开牢门放我出去!要不我立刻宰了你!”王照撂下狠话,心底却极度狂乱,脸肉不时簌簌抖动。
“爷!”
狱卒们闻变赶来,只见桓祯使个眼色,一人拿出门钥,慢慢上前打开牢门。
王照押着桓祯走到大牢出口,原本还要挟持他出走。
“我绝不再走半步!你要是不在这里放了我,到时大批援兵追来,把咱俩团团包围住,你再也别想走半步!”桓祯冷声道。
王照心底一惊,这时怕逃命下及,只得捆了桓祯双手,仓皇中逃之夭夭。
王照前脚才走,贞仪和宣瑾便从暗处走出。
“该给他多少时间逃亡?”宣瑾挑眉问。
桓祯轻而易举解开捆手的死结,上前搂住心爱的人儿,看着贞仪,似笑非笑道:“一辈子!”一语双关。
贞仪瞬间羞红了脸,埋首在他怀里。
宣瑾摇摇头,似是为王照的命运悲叹0你够狠了!以后我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一定得告诉我,我必定亲自请罪——我可不想当你的仇人!”他调侃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以桓祯的武功,就算他再如何不防备,王照也不能伤害他于万一,岂有轻易制住他的道理!?
王照太过慌乱,以致一时未能想透这层道理!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要放了他?”贞仪问。
在她单纯的观念里,让恶人伏法,是最天经地义,再理想不过的法子。
“不懂?”他埋首她发间,深吸一口她独有的暗香。“那么,我就带你去瞧一瞧!”
***
原来桓祯早已命人将自己真实的身分外泄出去,并且点明王照早已知道他真实身分一事,如今整个北京城皆知九阿哥一事,叛党众人当然也不例外。
王照却不明白,几夜赶路,前怕追不上义军,后又怕追兵赶来,一路受尽煎熬忧苦,终于在十日后赶上南逃的义军众人。
“王照,是王照!”
大伙儿一听王照出现,便将他团团地包围住,大伙儿共策群力,合力困住王照——
“你们为啥这么对我!?”王照呼天抢地。
他好不容易赶上义军,没料到自己人竟然如此对他!
“不抓你还要怎么着!?你不但养大那狗皇帝的孽种,还勾结清狗,到统领衙门去密告咱们!现在居然还胆敢自投罗网,你以为咱们全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元戍吼道。
其中元戍最是气忿不已,由于王照密报,大伙儿白费力气不说,他不但救不出师父,连心爱的小师妹也在混乱中被清兵砍断手脚,成了残废!
元戍心中对王照的怨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泄恨!
王照却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罢时间想通了数点,知道是桓祯设计陷他于不义,还故意放他出牢,知道他必定会回来投靠义军——
“我没有——你们中了桓祯的挑拨离间计!”
“大伙儿都教他害惨了,还听这走狗解释什么!要不别人都被抓了,身陷大牢里,怎么就他一人逃了出来!”元戍大声叫骂。“大伙儿还顾虑什么,快上啊!”众人听了元戍的话,都已不再犹豫,一起动手!
早先众人对王照父女的霸气早巳反感在心,但之前碍于桓祯的面子,只敢怒不敢言,现下王照没了靠山,大伙儿早将王燕赶出义军,子澄一早得知王照所做所为,已痛心离去,没了消息!
这会儿大伙儿有志一同齐打落水狗,王照见大势已去,只得奋力抵抗,恶斗间被发了狠的元戍打断一手一腿,算是为元秀报了仇,最终王照虽然挣扎逃走,却也跟元秀一样成了残废,一生在害怕仇人的追杀中度过,结局悲惨!
贞仪在桓祯的保护下,置身暗处看了王照的结局,回途中还遇见沦为乞丐婆的王燕,只有轻叹口气——
“咱们回京城去吗?”解决了王照之事,贞仪轻轻问桓祯。
事实上,到哪儿去她都无所谓,只要有他在身边。
桓祯搂着怀中的人儿,柔声道:“咱们不回去。”
“可是,”贞仪自他怀中抬起小脸。“圣上不是说——”
“我与爹已经订了一年之约,待一年过后,我自会回京去接下他老人家交给我的任务!”
圣上要桓祯与德烈一同接下南巡平乱的差使,一年后并且正式颁爵于桓祯。
“一年?为什么要等一年?”贞仪不解地问。
他低笑,轻轻捏住她可爱的小鼻头。“因为这一年内,我要带你先去拜访我的师尊,再来我要伴你遍游名山胜水!”他撇嘴,笑容突然一转为暖昧。“当然——还要回到我们曾经‘独处’的桃花源,回味一下当时的滋味”
“啊,别说了!”
贞仪把脸埋入桓祯怀里,脸色红得发烫
“爱我吗,贞儿?”他突然问,低抑的语调,隐藏着内敛的深浓情感。
“你明知道的”
“我要听你亲口说!”他急切地催促她。
贞仪抬起脸,小手探上他刚毅俊凛的容颜
是最初那一眼吧!她已爱上这个带着一身孤绝、冷佞霸道的狂徒
“我爱你!”她柔声脱口而出。
不问他,他是否也爱自己,是因为她已知道答案
桓祯激动不已,狠狠地抱紧她,将她揉进怀里。
“我爱你!”他发自肺腑地低吼。原以为这三个字,他今生今世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贞仪却让他孤绝的生命从此改变,并且教会了他爱人的滋味。
“我爱你”他搂紧她,不断喃喃低语。
这三个字一旦出口——
从此是永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