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的正月﹐终日吹着凛冽的风雪。
流连在花园星的一抹迟缓身影﹐即使身披厚重的大氅﹐依旧瘦弱得令人堪怜。
仁立在风雪中的临真﹐仿佛感觉不到天气是这般刺骨的冰凉﹐她久久地仰着小脸﹐凝视天空飘坠的雪花﹐漫天飞舞的雪飘落在她莹白的面颊上﹐同样的苍白﹐已分不出何者是雪、何者是她
她慢慢地垂下脸﹐走出花园﹐脚步无意识地行进着。风雪中﹐她像个艰难的旅人﹐机械性地迈着步伐﹐一步步踏向潜意识里的目的地。直到"流云阁"三个大字映人眼帘﹐她凝望着它出神半晌﹐然后﹐无声地步入阁内的小花园。
为什么来这里﹐临真并无答案。
也许是想看看她的夫君夜夜流连的处所﹐也许是想见见那名叫秋容的小妾
曾经﹐她也梦想过能为胤禅怀下孩子﹐她希望至少能有一男、一女﹐先生男娃儿﹐再生女娃儿。
走近楼阁﹐她听到里头传来两名女子的对话
你别作梦了﹗想威胁我?等我生下孩子
孩子?"另一名女子冷笑。临真听出这是韩林儿的声音。新婚第二日﹐临真曾遇到上浓园挑舋r的韩林儿。"作梦的是你吧﹐秋容!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贝勒爷的
乍听到这话﹐临真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秋容张牙舞爪地瞪住韩林儿。"是你设计长工跟我上床﹐因此才有的孩子!你要敢揭发出来﹐你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韩林儿冷笑两声。"你还说记得这条计是我教的?可见你不健忘嘛﹗怎么?这会儿怀了假阿哥﹐一有机会飞上枝头就自以为是凤凰﹐想翻脸不认人了
秋容清秀的脸难看至极﹐她反讽道:"笑话﹗你要有本事﹐不会自个儿也怀个假阿哥吗?你是想的好计谋﹐可借的是我的肚子﹗"她讥刺韩林儿不孕的事实。
韩林儿瞳大了杏眼﹐漂亮的面孔扭曲。秋容哪桩不提﹐偏偏踩了她的最痛处!"贱人﹗你有胆再说一遍试试﹐看看我敢不敢去说你肚里怀的是个野种
秋容脸色一白。"你小声点儿﹗这事要教人给听见了﹐咱们俩一块儿没命
韩林儿面色稍弄﹐冷哼一声。"怕什么?现下贝勒爷再也不上浓园那蠢丫头的房﹐证明我的计谋奏效!王府里任谁不知道现在贝勒爷向着咱们﹐谁有天大的胆子敢搬弄是非
还是小心点儿得好﹗"秋容跟着冷笑两声。"不过说起那蠢丫头竟敢跟咱们斗﹐胆敢一个人霸占住贝勒爷!哼﹐凭她?可以的话﹐我倒真想一举除掉她﹗
放心吧﹐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慢慢儿来﹐机会总是有的﹗"两个女人相视而笑﹐表面上合作无间﹐实则各怀鬼胎。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喝斥﹐是韩林儿的丫头小锦的声音。"是谁鬼鬼祟祟的躲在窗下
屋里两个女人听了心头一谅﹐韩林儿忙打开窗子探看﹐见到临真匆忙奔离的身影。
是她﹗"韩林儿的脸顿时吓白了。
是谁?"秋容问。
浓园那个蠢丫头
什么
别杵在那儿了﹐咱们快追出去瞧瞧
两人忙赶在临真之后追出。
临真一路仓皇地奔跑着﹐一则是所听到的真相太惊人﹐让她疑虑不安;二则是韩林儿和秋容居心叵测﹐若让她们发现听到秘密的人是自己﹐恐怕她回不了浓园。
就在她一路没命地奔跑时﹐不意竟一头撞人一堵结实的胸膛
少福晋?发生了什么事﹐您这么慌慌张张的
李大哥
临真一见到熟人﹐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倒在李基怀里。
少福晋﹐您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基见临真大哭﹐一时也呆住了。
我我听到
救命啊﹗
小径后方突然传来凄厉的求救声。李基和临真不禁转头瞧,只见前头奔着秋容﹐后头追着韩林儿﹐就在李基和临真还弄不清出了什么事之前﹐两人已经奔近。
突然韩林儿抓住秋容的衣裳﹐猛力推了秋容一把﹗秋容扑跌在地狠狠地撞上了地面的石块﹐她抚着腹部大声地哀嚎着:"痛﹐好痛"很快地下体流出大量稠红色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你你当真下手灭口"秋容哽着气﹐指控韩林儿。
没料到韩林儿却狞笑地伸出手指向临真。"不是我﹐是她推的﹗是咱们不意间撞破了他们两人的奸情﹐她怕事迹败露﹐才会出手推你的
秋容已经奄奄一息﹐她失去神采的眸光含恨地瞪住韩林儿﹐似乎不甘心就此死去。
李基和临真两人都教眼前的情景吓得呆住﹐临真还是较早回过神来。"李李大哥﹐快﹐快去叫人来﹗
李基脸色惨白地点头﹐正想跑开去找人来帮忙﹐却被韩林儿喝住:"不许走﹗你们杀了人还想逃离现场吗
临真望着面孔拧扭的韩林儿﹐怀疑她是不是疯了。事实上韩林儿十分理智﹐她冲着呆愕的两人发出一声冷笑﹐突然自己转身跑了开去。
惊愕的两人杵在原地﹐直到韩林儿找来几名下人﹐
躺在地上的秋容已经气绝。
临真呆立在原地如泥雕塑像﹐逐渐明白自己陷入怎样的死局。
当韩林儿将"亲眼"目睹的一切供出后﹐此事震惊了整座理王府。临真被软禁在新房﹐李基则被囚禁在王府大牢。
隔日﹐胤禅铁青着脸杀进牢房。"你怎么说?"他寒着声﹐质问临真。
你相信了?"她平静地反问他。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事实l"他使劲拍向木桌。
临真淡淡地凄笑。"你心底早已认定了何谓'事实'。你既不相信我﹐那就判我不贞的罪名吧。
就算冤枉了李基也无所渭?"他眯起眼﹐从齿缝间迸出她姘夫的名字。
她收起笑意﹐神情凝成死一般的木然。""不干李大哥的事﹐是我主动勾引他的。"反正他
已经不信任她了‥
胤禅的面孔抽搐。"好﹐很好﹐到这个节骨眼﹐你还不忘袒护情人﹗"他倏地掉转身﹐如来时一般狂怒地离去。
临真一径木然地睇凝前方﹐不再流泪。她的泪已流干。
一场痴情深恋﹐换来的是伤心欲绝。
由于秋容惨死﹐闹出了双条人命﹐理王府不得不对此事做出裁决﹐以定人心。
但是胤禅与临真的婚事乃是由老太后亲自主婚﹐理王府不便私下对临真做出惩处﹐于是便由多罗理亲王亲自入宫面谒老太后请示。老太后听了前因后果﹐认为秋容之死﹐韩林儿与李基的说辞矛盾﹐难以判决到底何人所言为真;她原想召临真入宫仔细间清楚﹐却在听到理亲王表明临真亲口向胤禅坦言不贞而作罢﹐只是临真并未承认她出手推倒秋容。
此事非同小可﹐牵扯了一名大满清朝的格格在内﹐而秋容毕竟只是理王府一名小妾﹐在皇族们眼中微不足道之至;最后老太后只得裁示此事秋容的死因可疑﹐偏私地要理亲王对外解释秋容是意外跌死﹐以安人心。对于临真的不贞﹐那毕竟属于理王府的家事﹐老太后就算想管也绝无立场干涉﹐只无奈地告之理亲主﹐要他自行惩处。
事后﹐老太后感叹地道:"咱家的一番美意却害苦了真儿﹐是咱家对不住真儿﹐咱家误了她。
理王爷看在老太后的面子上﹐事后裁决由胤禅休了临真﹐废去她多罗理王府少福晋的身分﹐并未多加为难﹐只是这样的惩罚也等于对临真宣判了死刑。
整个北京城中﹐早已沸沸扬扬地传遍了。较之德聿当初毁婚时的流言﹐这次的谣言更是千百倍地恶毒。至于李基﹐则押在王府大牢内﹐等候进一步的惩处。
过了数日﹐事情刚告一段落﹐临真也已被遣回定孝王府后﹐有天深夜多罗理王府内一名长工发了疯﹐说是秋容死后阴魂不散﹐每夜回来找他﹐要他替她报仇。在胤禅的喝问下﹐长工说出前因后果﹐道出了韩林儿设计了他与秋容的奸情﹐为了使秋容有孕﹐冒称怀了胤禅的子嗣。后来又在小锦的作证下﹐得知当天临真曾在流云阁的窗下逗留。
胤禅因此推断﹐也许临真是听见了什么﹐因此韩林儿才会设计陷害她;为了应证自己的推测无误。他又召了押在大牢的李基再间一遍当日之事﹐听到秋容死前曾说道"你当真下手灭口"一句﹐如此一来﹐真相终于大白了﹐前因后果都已连贯起来。
胤禅对韩林儿毫不留情﹐交由奉天府尹论刑。
韩林儿这时才明白﹐胤禅根本拿她当陪寝看待﹐可有可无﹐压根无丝毫情分
待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已是三月了。
胤禅遣散了流云阁内的侍妾﹐也放了李基﹐却末对休了临真之事有任何表示。
这天﹐李嬷嬷在李基获释后﹐终于有心情进入早已人去楼空的"新房"收拾。这些打扫的事其实不必李嫂嬷亲自动手﹐只是她十分想念临真﹐于是进房东摸西摸地瞧一瞧。这间房胤禅也根本不睡了﹐两个多月来﹐他都是睡在书房后头附设的寝室中。
李嬷嬷在房内收拾整理时﹐不意在炕上的枕下发现一个小香袋。
嚷?这不是少福晋要送给贝勒爷的小香囊吗?"李嫂仍称临真为少福晋。
李嬷嬷见到这香袋不禁十分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该将香袋送去给胤禅。
既然少福晋忘了带走﹐我瞧这东西大概跟咱们贝勒爷有缘﹐还是该给贝勒爷送去才对。"嫂嬷对着香袋自言自语。
晚间﹐李嬷嬷拿着小香袋到书房﹐心底却不安着这么做的后果﹐是否会触怒胤禅﹐可她还是愿意试一试﹐毕竟临真对胤禅的爱﹐她一路瞧过来﹐感受最深。
‥陈管事﹐我给贝勒爷送个东西来﹐是少福晋留下来的﹐你让我进去好吗?"李嬷嬷央求守在书房们口的陈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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