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是不爱他的,感激,并非感情,你嫁给了他,也许只是找到平静,而并非快乐。”
越连微微一笑“我现在觉得快乐,虽然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真的,我现在很快乐。”
“吃饭了。”素卦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碗,这个动作别人做起来必定很不雅,但是素卦做起来却很自然,居然有一点点的亲昵的感觉,散发着淡淡的温暖。
“我吃,我吃。”越连感受到关心,情不自禁,笑意就泛上来,她还没有开始真正开始动筷子,只不过夹了一片青菜,心里一片温柔,忍不住对着素卦,轻轻的笑了一下。
素卦报以一笑。
然后越连开始吃饭。
相视一笑之中,已经有一些,近似感情,近似爱情的东西,在流转,在脉动。
“素卦!”上玄一下撞破了古方院的门,从外面冲了进来“则宁被皇上刺配涿州——”他猛然看见在素卦的古方院居然有个女人,诧异了一下,才接下去说“你不知道么?”
素卦在处理水塘里的枯莲,被祈祭一下施术,几乎弄死了所有的莲花,他在处理,闻言冷冷的抬头,他从来不喜欢别人——除了他和越连以外的人踏入古方院,门外的事情,他从来不想管,也从来不想插手。
“我知道。”素卦手里是一支枯败的莲花“他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这没有什么好说的。”燕王府掌管侍卫司的上玄,是则宁的好友。
上玄怒火上冲“他是你的朋友!你也为了救他,亲自去找了岐阳回来,不是么?你是关心他的,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会动容?你可以救他的!”
“救他?”素卦淡淡的冷笑“你要我如何救他?告诉皇上说,天命他不可以被发配?昨夜星相表示,则宁是应该留下的?还是要我做法,把他招了回来?”他摇头“这都是不可能的,皇上不会听我的,而且,则宁也不愿意留下。”
“他的武功已失,大病初愈,他怎么可以去那么远做苦力?你就没有一点要做好人的心肠吗?则宁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是你这里难得可以讲的来的人中的一个!你不知道你自己多么难相处么?不是则宁可以和你说的来,我永远不可能踏进古方院一步!”上玄冷笑“你可以救他的,因为过一个月,就是皇上要开祭神坛观星测来年祸福,夏末秋初的天象好,皇上信你的神通,要你祀风,怎么能不听你的?你说要他拆了祭神坛,说不定他也会做的,你不能为了你的好友,说几句好话?”
“不能。”素卦静静的回答“他做错了事,一定要负责!而且,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去救他,他做错了事,就一定会负责,就算皇上不发他刺配,他也不会留下来的!”
“他做错了什么事?他只不过无可奈何的时候,救了他觉得重要的女人而已,”上玄一手指着越连“她如果要死了,你救不救?”
她如果要死了,你救不救?
素卦微微怔了一下,越连也错愕了一下,两个人互望了一眼,越连眼里说的是“你不救,我知道。”
素卦眼里是迷茫。
上玄冷笑“哗”的一声重重的甩过衣袖“你救不救?”
“我救。”素卦慢慢的道,眼里闪过流光“但是我一定认罪伏法,因为,那本来就是错的,不可以原谅。”他淡淡的补了一句“我也绝对不求人救。”
“你——”上玄气为之结“冷血无情!”
“这句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素卦淡淡的看着他“尤其是从你嘴里,上玄,你应该坐下来想清楚,是则宁错了?还是皇上错了?对于大宋而言,则宁是错的无以加复,他做对得是私情,皇上为江山百姓想,判他刺配,有什么不对么?”他顿了一顿,居然更加冷清的淡淡的道“你的脑筋从来不清醒。”
上玄被他清清冷冷驳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四权里面,为什么会有你?除了则宁和我,你和六音那个浪荡子,你们又做了什么?”
“你是来和我吵架的?”素卦把莲花放下“你对大家都很有情,你的人太冲动,你也太容易受伤害,朋友受到伤害,也就像伤害到了你,所以你才会激愤,会不平。”素卦凝视着上玄“因为你重情谊,不像我,但是上玄,你应该相信你的朋友,”他重重一拳打在上玄胸口“你应该相信他们,他们的选择,都有他们自己的道理,他们既然决定了,自己明白后果。”
素卦很少表现这种情谊,上玄呆了一呆“你——”
“放手吧,你要相信,你的朋友,并不一定,都要你的保护。”素卦的眼眸这一刻是暖的“明白吗?当需要的时候,朋友向你求助的时候,你不遗余力,才是适当。如果真的需要你保护你相助,没有人会与你客气,因为我们是朋友!”
上玄的情绪开始起伏不定“但是——”
“相信则宁的选择,他并不需要你帮忙,如果他需要,他不会不说的,你们是朋友。”素卦微微一笑,他难得笑“你重情义,我很羡慕。”
“羡慕?”上玄冷笑“我还羡慕你冷血无情!不过你***说的有理!我羡慕你说的有理!反驳不了你,你好口才,我下次会记得找你和容隐吵架去!”他风风火火的进来,被素卦清清冷冷泼了一桶冷水,怒气还没有平息,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素卦说的有道理,似怒似笑“你这样一个人才,我以前居然都没有发现!哈!”
素卦淡淡的道“容隐是大将之才,可惜脸上冷厉,免不了有时候也会心软会作错事,就像他留下还龄,导致了则宁这样的结局,他如果狠得下心当时杀了还龄,今天你会来要我救则宁?”他看了上玄一眼“你是激情,容隐是怜悯,所以,你们都不够心狠手辣。”
“都没有你无情。”上玄冷笑,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素卦说的是正理。
素卦转过身去,拔起另一茎莲花“是,我很无情,很多人都这么说。”
越连只是一边听着,看见他拔起了莲花,才把准备好的一段莲藕递过去,让他埋在水塘底,种起新的莲花,很无情?素卦很无情?
如果清醒,就等于无情的话,那么,素卦真的是很无情的。
但是他如果真得很无情,为什么,会有着如此多的细腻,和如此多的想法?只有敏感多情的人,才会寂寞,不是么?
“我走了,你在这里种你的花,我不管你,则宁的事情,既然你说是我多管闲事,那我也不管了,你称心如意了?”上玄看见他种莲花“素卦公子种莲花,当真天下第一大雅事,我不敢打搅,走了!”他拂袖而去。
“你们两个,”越连轻笑“是朋友呢?还是敌人?为什么看起来像吵架,实际又不是吵架?”
素卦扬眉,冷冷浮荡一种似笑非笑“对上玄,不是敌人,他就不会看清你,不是争吵,他就不会认真听。”顿了一顿,他又说“可惜的是,他拿容隐作大敌,却唯独对这个大敌,一点也没有看清楚,上玄的感情太多,太丰富了,太容易让感情冲乱了理智,所以他不如容隐。”
“我不关心你们其它的事情,”越连帮着他种莲花“其实师兄,你真的是一种人才,却甘心在这个院子里,一辈子种莲花?”
“种莲花,有什么不好?”素卦慢慢的冷笑“我并没有心,要去争取什么,或者得到什么。”他埋下了那个莲藕,淡淡的道“我对我现在的状况,已经很满意没有什么可以祈求的,野心,是别人的东西。”
“我喜欢你。”越连拿起铲子,帮他把淤泥掩上“喜欢你这样的心情。”
素卦淡淡一笑“你把铲子给我。”他要翻开淤泥,不想脏了手。
越连把铲子递给他。
素卦握了一下铲子“越连,”他皱眉“你在铲子上插了什么?”
“插了什么?”越连错愕“什么?”
素卦的目光落在手上。
越连随着他看。
又是血,鲜红的血,从素卦的指缝间渗出,他的手指白晰,看起来,悚目惊心。
“铲子上有什么?”越连疑惑“我刚才拿的时候,分明没有什么,”她翻过手掌“你看我的手,就没有受伤——”她的话音噶然而止,因为她看见,她的手指,一样在流血。
只不过她的手指,变成了紫色。
悚目惊心的鲜血,和诡异恐怖的紫色。
铲子上,插的,是一支紫色的小针。
素卦缓缓的放开了铲子,他的手指也在发紫,但没有越连如此严重。
“有毒!”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因为刚才越连的注意力没在她自己身上,被刺伤之后,也没有即使醒悟,而刺伤之后,一下子便麻木了,她居然不知道,自己受了如此严重的毒伤!
谁在铲子上插了这一支紫色的毒针?他们两个,和谁有深仇大恨么?
答案很快就出来,那只针在浮动,过了一会儿,出来的是一只蜂,那紫色的针,是蜂的尾针,它在这支铲子上打了一个洞,可能在里面产卵,然后被越连和素卦一握,当然干扰了它的正事,当然就毫不客气的把尾针露了出来。
一支怪异的蜂,一般的毒蜂,扎了人就死了,因为尾针上有倒刺,一刺入,拔出来的时候,尾针就留在被它刺入的那个东西体内,蜂的内脏,也就跟着尾刺一起留在那里,蜂本身就死了。
但是这一只蜂,扎了两个人,依然活灵活现,活蹦乱跳,神气活现。
它也是紫色的,暗紫色的,紫得发黑,又发亮。
越连和素卦互望了一眼,心里都有个东西格拉一声碎裂,素卦没有说话,越连低声道“残蜂!”
残蜂!是一种罕见的奇蜂,它有毒,大毒,毒不是很剧烈,但发作得很痛苦,发作的时候,是目盲,瘫软,剧痛,据说痛得让人会恨不得把手砍下来,所以号称“残蜂”被它叮上一下也许不会死,但是也许多数人,都会一刀砍了自己被残蜂叮中的地方,然后残废。
“嗡”的一声,那只蜂居然飞了起来,围着他们两个人转了几转,才飞走。
要打死它自然很容易,但是,中毒都已经中毒了,打死它,也不能挽回什么。
素卦执起越连的手,那上面一个细小的针眼,没有肿起来,也没有流太多的血,只是一个针眼,但她的半支手掌,都变成紫色的。
越连看素卦的手,他手上的紫色在浮动,似乎一点剧毒在极力的扩张,但却冲不破一层无形的阻拦,所以在波动。
“痛吗?”素卦问。
越连看见,素卦手上的伤口其实比自己的严重得多,因为那只蜂被自己刺激了一下,在第二次被刺激的时候,显然是怒气勃发,素卦的伤口被扯出血来了,刺的是一个很深的伤口,所以他立刻警觉了。
“你痛吗?”越连反问。
素卦微微一笑“残蜂之毒,择其生者而存,如蜂之生,必相残而后留其一。”他念的是蛊咒经里的一段,被残蜂所伤,唯一的解毒之法,是找到其它一样被残蜂刺伤的人,然后杀死对方,用对方所中之毒,以毒攻毒,救活自己。就像残蜂的出生一样,必然要先毒死所有同母所生的兄弟姐妹,然后才会得以成长。
这一本蛊咒经越连自然也读过,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难道他们还没有确认相爱,就要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