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残阳血一般的红,欧阳情的双瞳却仿佛一剪秋水般的清澈、明亮。她从侧面凝视着叶逸秋,看见他微显苍白的脸在刹那间已变化了无数次表情。
“我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叶逸秋忽然说道“我觉得宋飞扬和血衣楼之间的关系很可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欧阳情点头道“宋飞扬虽死,但血衣楼的势力并未瓦解,假以时日,楼主之位很快就会被别人取代。”
“我的意思是,宋飞扬未必就是血衣楼楼主。”叶逸秋摇头道。
“他不是?”
“也许是,也许不是!”“你还在琢磨着宋飞扬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欧阳情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说的秘密并非空**来风?”
“人之将死,其言亦善。你想一想,他说出那些话,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个秘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我想不通。”
“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为什么不肯动一动脑筋去想一想?”
欧阳情又轻轻一笑,淡淡道:“这还不是因为你。”
叶逸秋愣愣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欧阳情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深情,轻轻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别的事情我根本没有工夫去想,也不必再想。”
叶逸秋又愣了愣,心里涌起种莫可言状的激动,莞尔道:“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的困难和疑惑都留给我一个人去解决?”
“就算我想要帮忙,也插不上手,因为你是任我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任我杀。”欧阳情悠然道“这世上,永远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叶逸秋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消失,攒紧了双眉,缓缓道:“宋飞扬所说的秘密,无疑就是关于血衣楼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说”欧阳情也蹙起了双眉,沉吟着道“就算他与血衣楼毫不相干,也知道血衣楼楼主真正的身份?”
“也许”叶逸秋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忽然中断。
一阵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遥遥传来,一个人模样慌张,匆匆忙忙地卖力狂奔,几次跌倒又爬起,一路跌跌撞撞,终于来到了二人面前。
叶逸秋和欧阳情一起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们并不认识这个人。其实就算他们见过这个人,也绝对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脸上似乎刚刚才挨了一记重拳,五官全都挤在了一起,面目全非,只是依稀之间,还能看见他这张已经完全扭曲变形的脸上,居然有几粒豆大的麻子在血红的残阳下闪闪发光。
这个人居然是牛麻子。
牛麻子是飞龙堡前院的总管,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这么大老远的跑来,难道飞龙堡发生了什么事?
叶逸秋还没有问,牛麻子已顾不得c花n息,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任大侠,你的仇家找到这里来了”
他一张口,几枚tuo落的牙齿就和着鲜血一起喷了出来,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仇家?”叶逸秋愕然一愣,皱眉道“你别急,慢慢说。”
牛麻子喘了几口气,用一只手掌按住起伏不停的胸膛,另一只手掩着溢血的嘴巴,唔唔道:“他们指名道姓,来势汹汹,好像要把人撕成两半”
“他们是什么人?”叶逸秋挥手打断道。
“两个老怪物。”牛麻子似乎心有余悸,结结巴巴道“他们的样子好怪,怪得可怕,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样的两个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个怪异的声音“桀桀”笑道:“你说的两个老怪物,是不是长成我们这个样子?”
这笑声尖锐、刺耳,传入耳中,就像是一只飞虫钻了进去一样难受。
“我的妈呀!他们来了。”牛麻子脸色大变,惨叫一声,一步窜到叶逸秋的身后,浑身都如筛糠般犹自抖个不停,显然惊惧到了极点。
叶逸秋和欧阳情心头一凛,相视一眼,齐声tuo口道:“天残地缺。”
朦胧的暮色下,疏落的竹影中,倒映着两道人影。左边一人身躯庞大,是个眇目老妪;右边一人身子瘦小,却是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小老头。果然是江湖四对奇异天妻之一的“天残地缺”!
“很好,很好!”天残老人格格笑道“好小子,总算让我们找到你了,我们夫妇可是一直都在惦念着你哪!”
她虽然在笑,但脸上横肉全都堆在了一起,看来毫无笑意,声音却洪亮、沙哑,宛如洪钟,狠狠地撞击着别人的耳膜,震耳yu聋。
叶逸秋苦笑道:“原来是老朋友”
地缺老人“呸”地一声,恨恨道:“谁跟你是老朋友?我们跟你有个屁交情。”
“老头子,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天残老人目露凶光,不耐烦道“快动手!”
地缺老人对天残老人既尊敬又惧怕,立即连屁都不敢崩一个出来,叱喝道:“小子,看掌!”
他“掌”字出口,正要出手,谁知“啪”地一声,后脑勺竟先已挨了一大巴掌。
天残老人怒骂道:“动手就动手,还先跟他打招呼做什么?是不是先要他提防着点?”
“是,是!”地缺老人非但不气不恼,反而忙不迭地赔着笑。
天残老人独目一瞪,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是不是要我在你猴pi股上加上一脚,把你踢出去?”
地缺老人再也不敢多言,更不迟疑,宽大的袍袖如鼓风般展动,一掌劈出。风声呼啸,凌厉的劲风像一把锋利的剪刀,无情地撕裂了虚无的空气,发出“嗤嗤”之声,狂风激荡中,落叶漫天飞旋。
“小心!”欧阳情惊呼出声,目光中掠过一丝惊惧不安,关切之情,呼之若出,难以言表。
叶逸秋心头也暗自一凛,脚下一滑,仿佛一只蝴蝶般飘然掠出三尺,掌风从他身侧“呼”地刮过,衣衫随之荡起。
地缺老人轻“咦”一声,不胜惊奇道:“好小子,许久不见,你的武功好像又精进了不少。”
他发出“嘿嘿”两声短促的怪笑,随手一挥,又是“呼呼”两掌连环击出。这两掌看似平淡无奇,但劲力惊人,掌风荡起满地落叶,他瘦小的身子穿梭其中,仿佛蝴蝶穿花绕树般优美、曼妙。
叶逸秋连变数种身法,堪堪避过这两击,地缺老人连环掌又已攻到。这一次,威力竟已大不相同,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绝。他只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阻住了他的去路,无论他如何闪避,都无法越出这力量的范围之外。
世间上,什么样的力量才是最可怕、最具威力的?水,无情的水!水滴石穿,这就是它的力量。洪水到处,完全颠覆了世界。自古以来,天下就从来没有任何一种东西可抵抗水的力量。
地缺老人掌中的力量也正如“水”一样,看来柔和平静,其实却是无坚不摧、无孔不入、无可抵挡!
“小子,你为什么还不拔刀?”地缺老人阴恻恻地怪笑道。
叶逸秋在这种力量的包围下,窘迫得连话都已说不出来了,但他依然没有拔刀。他的刀和燕重衣的剑一样,一经发动,便不由自主,势成拼命;普天之下,绝没有人可以避开燕重衣的一剑,也绝没有人可以抵挡他的一刀。“天残地缺”本非邪恶之徒,与他虽小有过节,却无天大冤仇,何必非要拼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可是地缺老人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逼,痛下杀手?
欧阳情目光散乱,面纱之下的花容已然失色,狠狠药了药贝齿,跺了跺脚,突然展动身形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片巨大的阴影突然拦在她的面前,天残老人伸手按住了她的香肩,格格怪笑道:“小妮子,你想要做什么?你给我乖乖站在这里不要动,不然可不给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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