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趾踢到桌脚,痛得趴倒在地、眼角含泪。“好痛”
老天!她住在这里一年多了,也没见过屋里有黑影,怎么无端端的闹起鬼了?项裴-吓得腿软,脚疼得想掉泪。
当她正自己吓自己时,平地一声雷般的又响起了说话声,害得项裴-差点吓破胆。
“怎么了?”坐在沙发上沉思的尹锟谚,冷淡的问道。
一听见熟悉的嗓音,项裴-松了口气。“这么晚了,你做什么不睡觉?”
“-撞到东西了?没事吧?”
奇怪,他的声音听起来怎么比白天还沙哑?“你睡不着?是不是太热了?可以开冷气睡呀,不必节省电费。”
亏她还特别挪出一间客房来,他现在三更半夜不睡,坐在这里跟她家的沙发相会吗?
已习惯黑暗的尹锟谚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楚,依稀还能见着那副古怪的大眼镜。“-的咖啡我可不可以喝?”
项裴-坐在地板上揉着脚趾。“晚上喝咖啡,会睡不着吧?”
“那-泡来干嘛的?”
“熬夜呀。”她可是有正当的理由,又不是吃饱太闲,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你到底做什么不睡觉?”杵在这里吓人,搞得她神经耗弱,又害她踢到脚,真是讨厌!
“想事情。”他低哑的说,喉头有点紧。
“你哪来这么多事好想?不能等白天再想吗?”老是见到他发呆恍神。
“-生气了?”
“我没有!”明明可以睡却放着磋跎浪费,像她想睡得要死却还要保持清醒,他坐在这里是想刺激她吗?
“没有吗?!我感觉不是这样。”
平板话声一吐,项裴-真要气炸了。“我累得要死却睡不得,你闲得要命却不想睡,摆明就是在跟我炫耀是不?”
“-今晚火气怎么那么大?”他一下子还真是适应不了。
尹锟谚说着站起身来,把她关上的落地窗再度打开。“这里真好,夜风吹得人浑身沁凉。”他转过身去朝她浅浅一笑,白日绷紧的面容显得放松。
淡白色的路灯投映在他身上,项裴-有些看傻,那朵笑容俊朗迷人,和原先冷漠防备的他迥然不同。然而她再仔细望着他时,却察觉到他眼角似乎闪着泪光。
他小心地将她扶到沙发上,暗想也许是因为撞伤了,才会让她有失控的场面出现。“哪只脚受伤了?”
“没事,不要紧。”推推镜架,她恢复原来的冷静。
“对不起,吓着-了。”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伤心事?”
“没有。”靠在沙发上,尹锟谚整个人显得懒洋洋的。
“那你的眼角,为什么有泪呢?”
他怔了半晌,扯开苦笑。“-的眼睛好犀利。”
意外得到他的坦白,项裴-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我我不是要故意挖人隐私的,只是突然看到你”“这真是挖人秘密的好说法。”他蓦地回了她一句。
本意是想为他分忧解劳的项裴-,听他如此讽刺,推推镜架忍不住板起面孔。“我没有勉强你,你可以不说。”
“-别误会我的意思。”瞧她,神经莫名的绷了起来,像个带刺的小动物。
项裴-没说话,和他并肩坐在沙发。明明手上有一堆画不完的稿子,也说好要把草图在今晚定好然而她却像个木头似的呆坐在他身边,浪费宝贵光阴--而且人家说不定还不领情,她是不是太过热心了?
可是,见到他眼角悬着未拭去的泪痕,项裴-很难做到视若无睹,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男人掉泪呢!
“一个大男人掉眼泪,是不是让人觉得很懦弱?”他的语气有着淡淡的叹息。
“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坚定的看着他。“只是未到伤心处”只要是人,总有脆弱的时候,女人是,男人亦是!
“我不轻易掉眼泪的。”
“我知道。”
“我不随便和人倾吐心声的。”
“我晓得。”
“我”他欲言又止。
项裴-拍拍他的肩,知道要一个男人展现出脆弱是件难事。自古男人都被调教成这副固执死硬的逞强个性,示弱是他们最不愿做的事。
“别怕我会吐露你的心事,因为离开这间屋子后,我们的世界很难重迭。”
尹锟谚吐了一口气,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有-在,我觉得身边的空气变得好自然,也没负担。”
“难道我的功能是一台空气清净机?”她轻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清亮。
“在离开这间屋子前,-会专心的只做我的陌生人吗?”
“如果这是你的请求,我会答应。”
“在离开这间屋子前,我的喜怒-都会放在心底吗?”
项裴-困扰的看向他,无法看清他究竟是用何种表情和自己说话。“你”尹锟谚的胸坎突然有股激动的情绪,他想狠狠发泄出来--只愿在她面前,大方展现。
“假若给我保证,-一定要做到,千万不要和她一样,到最后还在敷衍我。”
项裴-有些微怔,听得出他话里灼热的情感,突然细腻的察觉到他意有所指。
“她”一定很美丽,所以才教他念念不忘;“她”一定很聪慧,所以才教他魂牵梦萦;“她”一定搁在腿上的十指不自觉地紧扣,项裴-感觉心口有些莫名的情愫在翻涌,连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说永远会爱我,却还是离开我。”仰望着天花板,这是他发现唯一可以逼自己吞下泪水的方式。“她说会陪我走过下半辈子,最后也抛下我她说离开我的怀抱,什么也做不好,结果她还是走了”
从来不曾有个男人,这么亲密的坐在她身边,用最赤luo的方式,去剖白内心最深刻的情感,项裴-陪他一块陷在哀愁里,突然没了所有念头。
“任凭我怎么求她、拜托她,花许多的力气,就是想挽留她。她哭着告诉我她不想抛下我,却还是选择舍弃我的努力,说走就走”尹锟谚心底有恨有自责,却不知该如何解脱。“就连道别的机会,也残忍的不给我!”
冰凉掌心覆上温暖却颤抖的手背,她只是静静坐着,陪他一起伤心。
“-知道吗?其实我最不相信什么誓言,却比谁都还放不下。她曾口口声声对我说过好多的保证,可是转眼间”喉头紧缩,他鼻腔哽着一口热气。“或许,我也会在某天忘记给她的誓言吧!”
项裴-收紧双掌,将他握得很牢,她的鼻端有点酸,心头有点疼。“是吗?那需要多久才能忘记呢?”
“一辈子-是不是觉得太久了?”
“有一点,你要不要缩短这个日期?把你剩下的爱情,留给另一个未来和你相遇的人?”她以为他是个只爱自己,对旁人、甚至是对爱情也很冷淡的人。因为他的外表看来英俊斯文,还带着几丝骄傲不羁的自信。
尹锟谚沉默不语,沸腾情绪在胸坎里翻搅,很想忽略她的体贴,告诉自己该学着坚强。
“我知道的,你一定很爱她,但是请不要忘了爱对方的同时,也爱自己多一点,好吗?”
“-对我真好!”在他最无助的时候,还肯好言相劝给他温暖。“真希望-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尹锟谚收紧力道,反手将她握得更牢。
他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让项裴-怔住了,她的心跳顿时快了几拍,困惑的皱起眉头。“一辈子都只当你的陌生人吗?”
“有何不可?”尹锟谚微微浅笑。
藏在镜面后的清秀小脸,突地闪过一抹复杂又无奈的神色,很短暂的,在他没留心的一瞬间里。
项裴-深深地看着他,却不自觉的开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