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不用管的日子。那时候看谁都不顺眼,以为自己才是天,现在才后悔已经没有东西可以选择,也没有人可以在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
屈指良是一个绝对的高手,他相信即使是聿修也打不过他。但他不知道屈指良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其实不是卑鄙小人,但总不得不听命于姜臣明,做一些卑鄙的事情。不知不觉之间,他失去了一切。
门外遥遥地响起一阵“呜呜”之声,有敌来袭!他的眼瞳微微一亮,随即黯淡,即使是打架也根本用不上他。
门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响,显然来人很是了得,他听着。
“站住!祭血会果然剽悍,居然胆敢这样闯下山来”
“看剑!”
“啪!”“骗你的!”先前说“看剑”的那个人笑嘻嘻地说。
上玄突然一怔,整个人都愣住了——圣香?是圣香!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和李陵宴在一起?这不是天底下最荒谬可笑的事吗?圣香居然和要追查他生父丑事、找他报仇的人并肩作战?
“这里是前锋军帐。”这时说话的人声清晰,微微有些天真。上玄不知道是谁,但十有八九便是李陵宴!
“那里看看。”
“我若是汉军,主帅早巳逃了。”
“和小宴合作抓人,感觉不错。时间——刚刚好。”
圣香的脑子里永远没有烦恼,像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悲伤一样,上玄坐着听着。无端端地,他居然羡慕起来,能够纵心去玩其实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
“砰”、“啪啦”、“喀”、“当”的兵器和军帐倒塌的声音不断,上玄悚然一惊,这时才醒悟他们要找的人便是自己!他们要擒贼先擒王!姜臣明不在军中,坐镇此地逼降的首脑便是他自己!“嚯”地撩衣而起,他一握拳,心下泛起一层近乎荒谬的期待:圣香——知道军帐里的人是他吗?
“这里!”军帐外一声轻叱,前门后门两个门帘同时撕裂,两个人同时闯了进来。
上玄没动。
只听从前门闯进来的人叹了口气“果然是你啊。”
果然是你就果然是你,加上一个“啊”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就这么别扭。上玄一见圣香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圣香笑颜灿烂,像见了两百年不见的超级好友“嗨——”举手挥了两挥。
他清瘦了。上玄打量了一下圣香,两年不见,圣香一点没变,只是清瘦了,但不见憔悴。“你来了很好,”上玄冷冷地说“非常好。”“叮”的一声,他面前的火堆突然熄灭,一股寒气弥漫整个军帐。前后门帘都在微微摇晃,外面未散的热风和军帐里流转的冷风激起强烈的漩涡令人衣袂皆飘,猎猎作响!
“‘衮雪神功’!”
李陵宴和圣香的反应是:圣香往前冲、李陵宴往后退。
“竟然和仇人合作,为了我吗?”上玄的寒气发散在脸前竟然是灼热的“我早就知道你是这种无所事事不分青红皂白的白痴!”
“本少爷聪明绝顶英名神武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谁是白痴?”圣香冲上去折扇点着上玄的胸口“你才是兴师动众干扰本少爷聊天下棋的扫兴鬼!”
“你根本是非不分,数典忘祖!身上有祖宗血海深仇完全不当一回事”上玄一把抓住圣香的折扇,一拳往他脸上揍去“我很早以前就看你不顺眼”
“本少爷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圣香闪身避开那一拳,抓住上玄的衣襟回敬一拳“别人怎么想是别人家的事”
“可恶!你怎么能知道——我爹被容隐逼死时我的感受!你又怎么知道我为了复仇这两年来放弃了什么!”上玄厉声喝道“‘衮雪’!”右手合掌往圣香胸口推去。
“本少爷不知道你有什么感受——本少爷只是不允许——让你们这千军万马在漂亮的大明山下制造出更多有你那种感受的人!”圣香毫不逊色地叫回去,
“本少爷只是同情心旺盛而已!”他“砰”的一拳打正上玄胸口,上玄那一掌“衮雪”也正正往圣香胸口击去!
“嘿!”在圣香一拳击中上玄的时候,李陵宴已然绕到上玄背后,温和地一笑,双手抓住了上玄的双臂。
“‘衮雪’!”上玄厉声一喝中“喀啦”一声,李陵宴抓住上玄右手的那一只手臂应声骨折。但上玄的动作已经受制变形,那“衮雪”一击自圣香身侧掠过。轰然声中,军帐应声爆裂倒下,圣香吓了一跳,一跳跳到上玄背后“好可怕。”
李陵宴未伤的右手已绕了过来,合抱住上玄,轻轻一笑“抓住。”
“我岂是那么容易”上玄身上的“衮雪”寒冰热毒之气根本还未散发,周身气旋流转,陡然觉得被李陵宴缠住的部分微微麻痒“你居然——”
李陵宴柔声说:“下毒。”
“卑鄙无耻”上玄满头冷汗,一半是因为中毒,更多是因为“衮雪”之力在体内盘旋。但李陵宴要下毒必是绝毒,他一口气爆发不出来。
“嗨!”李陵宴点中了他身上五六处穴道,笑道“成功!”
“其实小宴的武功并不怎么样,”圣香对他一记打破军帐的“衮雪”还心有余悸,躲在李陵宴身后对上玄探出头来“但是他不怕痛,所以你震断他手臂他还是可以抓住你的。”
上玄咬牙切齿“这种事不必告诉我”
“本少爷故意气你的,你从以前就是个感情用事的呆子。”圣香笑眯眯地说“放心放心,有本少爷在,小宴绝对杀不了你,包在我身上。”
“你这该死的”上玄恨恨地说。
“我有说不杀吗?”李陵宴柔声说“他又不是我的朋友。”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所以你放心,本少爷绝对不会让你杀了他的,虽然我知道你很想。”圣香笑嘻嘻地说。
“我断了一只手啊。”李陵宴小心翼翼地扬起眼看圣香。
“第一,那是你的手;第二,你又不会痛;第三,不是我打的。关本少爷什么事?”圣香翻白眼“总之”
“且慢!”李陵宴骤然一惊“有一点热。”他怀里牢牢抓住的人陡然体温上升,热得竟然如烧开水的铁壶一般。上玄闭目驱毒“衮雪”之力发动起来全身犹如蒸笼,饶是李陵宴手上感觉早失,竟也感觉“有一点热”“他体内的‘衮雪’还没有发作出来,这么运功会出事的吧?”李陵宴微微抬了抬下巴“死不服输的人。”
“不行!必须让他发一掌出来,把‘衮雪’之功散发出去。否则他死了,我就和你拼命!”圣香变色喝道“解药呢?”
“现在给了他解药,我们两个可就拦不住他了!”李陵宴皱眉“若是他死了,事情倒也麻烦。事到如今只有祈祷他这妖功练不到家,不会逼死自己”
“这样当然不行——”圣香眼见上玄全身散发出来的汗水颜色已经由微黑转为正常,但上玄脸上咬牙切齿的神色一点未减,此时是死是活当然只在刹那之间,他一咬牙“本少爷身体虚弱,你可不要打死了我”说着一手对上上玄的手掌“发力!”
“你可不要见了阎罗后悔”上玄已经控制不住那长江大河一般的掌力,沙哑的喝声中双掌对接,在他体内数度盘旋不能发泄的掌力全数发出!
“砰——乓——咚”——一连数声震响,他这一掌的可开山劈石的惊人掌力夹带着出奇的热毒,悉数压入与他相接的那只手掌。全身的压力一消,他顿时站了起来。
“砰”的一声,是一只手插入两个人之间的声音。“乓”的一声,是插进来的人另一只手和圣香手掌相接,把圣香整个人抵上倒塌的木架。“咚”的一声,是上玄掌力爆发,两个人都被震得横摔出去,撞断了残余的木柱。
倒塌的军帐里没有鬼,所以插一手进来的人正是李陵宴。在上玄掌力爆发的一刹那,他插了进来与圣香合力,两个人硬接一记“衮雪”!上玄翻身站起“刷”的一声抄起地上一支木棍,一下抵在李陵宴的喉头“死的是你!”
“哦——”在那木棍堪堪到达李陵宴喉头的时候,上玄鼻中陡然闻到淡淡的一点幽香。上玄眼前一花,一柄团扇拦在他木棍之前把他拨了开去。来人长发初洗披下,身上一件宽袍长衣,站在圣香、李陵宴面前露齿轻轻一笑“我说人家救了你的命,你这样不太好。”
上玄刚才一记木棍只是受制之后潜意识的反应,定了定神先失声叫道:“圣香!”
圣香和李陵宴都躺在地上,闻言圣香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我还没死。”
李陵宴慢慢地坐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好厉害的”他还没说完“哇”地喷了一口血出来,皱起眉头又整了整衣服,才接下去说“好厉害的凌厉之劲。”
“我说上玄,你欠了本少爷救命之恩,对不对?”圣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嘴皮子还在动“欠人家人情就要暂时听人家的话——不要攻山好不好?”
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和李陵宴稀奇古怪的抓人之法,上玄怎么会中毒强行逼毒?上玄咬牙道:“人情?”
“当然是人情。”圣香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刚才你中毒的时候,小宴要杀你一百次也杀了。”
“他不杀我,只是想逼我退兵,难道他还安了什么好心不成?”上玄冷笑。
“咳咳那你打死本少爷算不算欠我人情”
“圣香!”上玄脸色一变往前迫了一步,那突如其来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团扇一挥,示意他停步。
“咳咳咳咳我快要死了,我临死的心愿是天下太平实现大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上玄你收兵不要打仗、我们回开封去吃喝玩乐哎呀!”那个“临死”的人说漏了嘴,自己醒悟爬了起来“临死”的人还会有心愿回开封吃喝玩乐?他说漏了嘴还若无其事,对上玄招了招手,笑颜灿烂道:“活回来了。”
原来刚才一掌之间,李陵宴临空插入,他当然不是好心要救圣香和上玄。只是圣香关系他杀屈指良的计划,上玄关系这围山兵马能不能合适退走的大事,这两个却是不能死的。没有把握他也不会插入,李陵宴借物转劲的本事了得,上玄那一掌的惊世骇俗的掌力大部分给他转入了地下,留在身上的只有十之一二。但那十之一二也够他受的,碍于手足无知,他的武功成就不比李侍御高,这一击硬接真是考验他身上的真实功力了。
挑战“衮雪神功”本是他下山的目的,如今硬接成功,李陵宴的嘴角泛起一丝深沉的微笑,事实证明技巧比实力更重要。
就在玉崔嵬及时赶到接了上玄一木棍、圣香只是飞摔出去毫发无伤、李陵宴硬接“衮雪神功”成功、上玄心头尚自一片混乱的时候,突然平板的地面“喀啦”碎裂——李陵宴把“衮雪”之力引入地下,此时地面龟裂发出了一阵深沉的“呜呜”之声。
“那是什么?”圣香第一个警觉大声问。
“不知道地震?”李陵宴被玉崔嵬扶了起来,各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足下突然龟裂的干旱平地。
“这是”玉崔嵬脸色一变“大家小心”
“这”上玄还怔怔地看着越裂越开的地面“这是”
一股寒气扑了上来,圣吞陡然醒悟,大叫一声:“这是地下河!”
但也在他省悟的刹那之间,这一片的平地龟裂,地下河水暴涌而出。北汉军一片骇叫,随即河水暴涌三尺。片刻之间,扎营十里的兵马被整整冲走了十分之一。当然,这也包括圣香、上玄、李陵宴和玉崔嵬!
上玄的“衮雪”主力震裂了底下地下河的岩壁,这一下真是神仙难料。不管是北汉还是朝廷,不管是什么祭血会还是大明山,不管是要报仇还是救人,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全部都淹入了滔滔河水之中,径自往大明山下红水河中冲去了。
红水河。
不知何处的溶洞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男子。
“嗯”一个长发宽袍的残艳男子首先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这是哪里啊——”他陡然看见幽深黑暗的溶洞之中一双眼睛熠熠发光,正从隧道深处一寸一寸地往这里移动,手下一摸,身边三个人仍未清醒,几个人却是在水里被他过分宽阔的衣袍和衣带缠在了一起,丝毫动弹不得!
那是什么东西?绝对不是人的眼睛!
一寸一寸,一分一分,那东西慢慢移了过来,那双发光的眼睛抵到了第一个人身上,发出“嘶——”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