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回来的机会将近于零。
但今日是她的新婚之日,女人一生中最重大的日子。强忍着欲滴的眼泪,拜别父母的同时,虽然泪水就快忍不住掉落了,但颜锦瑟仍不忘挤出一抹笑容,告诉自责不已的父亲“我一定会幸福的。”
思及此,她的心揪紧,幸福,多遥远的字眼,像活在不存在的时空中,是能人们的希望,却又久得难以实现的期盼。
还能怎么想,凌家的少爷唉,她也不愿意高攀富贵豪门,只期盼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或许是个农人,或许是个渔夫,再或许是个穷教书匠都好。尽管那样的生活过得清贫,也强过嫁入豪门却低人一等的感受。
恨吗?
怨吗?
恨爹娘不替自己的幸福设想?
怨自己前世没有修好福分,今生才落得出卖身子?
不不不,颜锦瑟蹙眉摇头,比起花街柳巷的姑娘们,比起卖身为奴的女子们,她比她们好命太多了。
至少她是名正言顺的嫁到凌家呵!
轿子猛然一震,前行的队伍戛然停止,也打断了颜锦瑟的思绪,只听到轿夫斥责的响声“你不要命啦,知不知道咱的主子是谁,竟然敢挡路,要是误了吉时,你担当得起吗?快滚开!”
“锦瑟,别傻得将自己陪葬人那无底的深渊中,听到没有!”
轿子外,程正禹努力地排开人潮,挤到轿子前方,殷切不断地呼唤。“快下来呀,锦瑟,别误了自己!”
程大哥?!诧异地想着。
那个老是红着一张脸,带着腼腆微笑的男子,在他皮肤黝黑的脸上,和善是唯一的表情。
每当同村的女子聚集闲聊时,他是最常出现的话题。除了努力、温柔之外,似乎也是众人倾慕的对象。
颜锦瑟永远是躲在人群中距离他最远处的人,每当程正禹出现时,众家女子皆一哄而散地朝他而去,她不抢着挤到前方。只是下意识地不想与他多所接触,怕是误了其他女子的机会,错过一段良缘。
可他却眼尖地一眼瞧出她的位置,亲亲切切地招呼,甚至还会拿些鱼、肉能她们家进补。
打小他就对她十分的关照,在她的心中,也视他为兄长,除了父母之外,程正禹或许可说是她最亲近的人。
但颜锦瑟不解,到底他来做什么?
抱贺吗?
不像呀,听他声音的气势,倒像跟谁有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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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你别走,快回来呀!”程正禹不顾轿大的阻止,拼命在前冲,希望最后一搏能换取颜锦瑟的回心转意。
自从锦瑟十岁开始出现少女的娇态后,他的眼光就未曾离开过她。在众多聒噪的女子中,她总是安详沉静地独坐在旁,含笑地听着别人的诉说。但谁能忽略得了锦瑟的美丽?早在第一次为她惊几时,他的心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那时他就下定决心只要她。
这些年来,他努力地工作,努力地积攒银子,为的还不是正大光明地娶锦瑟为妻。
但为什么上苍如此捉弄人呢?前两天他才特地抽空去拜访王媒婆,带着几年省吃俭用积存下来的二十两银子,面河邡赤地请她代为说媒。谁晓得才过没几天,锦瑟居然就嫁了。
要是嫁得好,他倒也心甘情愿地放弃,谁教自己是穷苦人家,无法给锦瑟好日子过。但是,凌家那少爷
唉,程正禹想到就捶心肝,锦瑟嫁给凌家少爷,绝对不会得到幸福的。
只有他能给绵瑟幸福!想到这,他心中的热血开始沸腾,体内的正义之火开始燃烧。
绝不能让锦瑟试凄,唯令之计,只有把她抢回来,就算无法在村子中生存,就算要远走他乡,也强过看着她试凄吧!
“锦瑟,嫁给凌家少爷不会幸福的,你快下来呀!”他呐喊出心底的声音“别糟蹋自己。”
“你这个疯子,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轿夫们见围观的人群愈来愈多,更加粗手粗脚地推离他。
“锦瑟,我爱你,回来吧!”眼见轿夫们的步伐未停,反而愈来愈急促地往前走,程正禹急了,顾不得她的闺誉,颐个得旁人的想法,更顾不得自己的身上受到刨伤,直挤到轿前。
轿子前的媒婆推了他一把,怒斥道:“可恶,你闹得还不够吗?来人啊。快把他押走。”
“我爱你,只有嫁给我才会幸福。锦瑟,你要想清楚。”
他爱她?!坐在轿子中,颜锦瑟覆盖在头巾下的脸绯红一片,心中如小鹿乱撞,好羞人的言语,程大哥这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惊喜只在电光石火中产生,随即消失无踪,烦恼与苦闷取而代之。以往她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如今也算半个成亲的妇人,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却十分的洁身自爱。对程正禹虽有好感,也仅止于兄妹之情,不曾逾越。如今他遣么一闹,她的清誉恐怕不保。
无法阻止程正禹,轿夫们干脆停下轿子。
“你走是不走,再不肯放手,我们可不客气了。”凌家的总管出面一看,瞧见是个在衫褴褛的年轻人,不屑与冷哼白鼻孔中喷出。
“使着有钱有势,玩弄人家闺女,凌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程正禹不畏权势,大刺刺地回瞪。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凌家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的厚聘,用大红花轿明媒正娶,正大光明地迎亲。”凌家总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怒视着前方的程正禹。
“哈,好个明媒正娶,凌家的少爷不过是”
“程大哥,够子。”程正禹正想戳破所有伪装的同时,忽然一只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柔荑白轿内伸出,拨开一小片隙缝,阻止他再往下说。
身穿凤冠霞被的颜锦瑟发生悦耳轻柔的声音“你口中批评的人是我的丈夫,不管你有多么疼爱我,我都只是把你当成兄长。古人有云,丈无是妻子的天,基于你疼爱小妹的心,请别再为难人了吧。”
“锦瑟,我”听闻她的拒绝,程正禹心如刀割“门不当、户不对的,你没想过凌家为什么要迎你入门吗?”
“不重要了,我既然答应嫁到凌家,生是凌家人,死是凌家鬼,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无法改变。”她摇摇头,在红巾的覆盖下,没人窥知她脸上的神情,平稳的语调中,更是波澜不起。
必于凌家突如其来的婚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嫁人的动机既是要解决家中的问题,若再深究凌家降格以求的原因,未免太过矫情。
逆来顺受是她命中注定该如此,眼前的凌家是好、是坏,都早已不在她脑萍虑的范围内,既然如此,又何必去想。
“真的不重要?哪怕凌家要的不是房媳妇也不重要?锦瑟啊,你未免太糟蹋自己了。”
“程大哥,我”
“别再说了,锦瑟,我是真的爱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我,可不可以为我设想一下。听我一句话,只要你愿意,我们会一辈子幸福到底,求求你,为我多想想吧!”程正禹带着殷殷企盼的眼神看向花轿,他相信锦瑟是冰雪聪明的女子,若能多些勇气,幸福就在眼前。
幸福呵!颜锦瑟的心跳顿了一下,梦幻般的神情在她唇上绽放出一朵微笑,可以幸福一辈子呀
在她偶尔冒出头的少女梦幻中,也曾偷偷盼望过有个真心疼爱着她的丈夫,可以享受画眉之乐,共谱和谐的琴瑟。
颜锦瑟想着,程大哥啊,如果和他组成家庭,或许无法享受丰富的菜肴,或许无法穿着绫罗丝绸,但是两个人一定能过着很幸福美满的日子。
她的心狂乱地跳着,只要自己跳下轿子,说不定说不定幸福就在唾手可得之间。
毋需顾忌太多,只要她有足够的勇气,只要勇气呵!
她犹豫着,他近在眼前,一伸手就磁触得到,只要她站起身来,朝着他走去,住淮都无法阻止她得到幸福
“大胆,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诱拐凌家的人,来人啊,还不快把他拖走。”凌家总管气极地指挥着轿夫,要是再让程正禹胡自乱语下去,搞不好真的把人拐跑,到时候吃不完兜着走的人可就是他自己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重喝将所有的绮想打断,也让颜锦瑟的神智恢复正常。
不该的,那些都是不该有的绮念,这种败坏清誉的事情,她怎么做得出?阿爹的教诲,阿娘的愤怒,正朝她排山到海而来,她们心自问,难道自己愿意过着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吗?
“且慢。”颜锦瑟喝止了众人的行动“我自己说吧!”
程正禹的希望之火重新捻起“说吧,锦瑟,把你的意思告诉大家,说你不愿意嫁到凌家,说你也爱我。”
“程大哥,你错了,我对你”向来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其他。”
“不可能的。”
颜锦瑟困难地吞咽口水。“是真的,请你要相信。”
“锦瑟,你不需要为别人而活,人生只有一次,真爱只有一回,错过彼此,我们都会痛苦。”
“谢谢你的厚爱,但我真的没有同样的感受,请不要逼我,如果你是来道贺的,小妹感激在心底;但若你想破坏我的婚姻,咱们的兄妹之情山只能恩断义绝。”她说出了重话,怕的是他受到旁人的伤害,也怕自己做出让颜家丢脸的事情。
“你你真懂得伤害男人的自尊。”程正禹因她的话而受到打击。
“程大哥”
他一脸挫败“没想到我会栽在你的手中。锦瑟啊,你看起来像是无害的小东西,肚子里却是如此歹毒的妇人心,是我看错人了。”
“程大哥,我不是故意伤害你的”颜锦瑟不知该如何接口。
“别说了。”
“你听我说”
“不!”
颜锦瑟隔着红中望出去,程正禹大退了两步,脸上哀戚的表情看得不够真切,却足以让她起了微微的心疼。
原来这就是爱!
当他笑着望向她时,她心中狂乱的怦然:当不经意接触时,肌肤泛起酥麻的感受,当他的眼神如野兽般受伤时,她的心亦如刀割。原来,这就是爱情,她只曾耳闻不曾体验的经历呵!
只可惜大迟了,她已是凌家妇,才体会出他的情感,一切都来不及了。
上天捉弄人呵,身为贫苦人家,没有淡情说爱的本钱,为何还会存着奢望在心头?
颜锦瑟的泪夺眶而出,无声地滴落在手、襟上,头一次对跨入凌家大门感到伤心。
“好,算我看错你。”程正禹的眼中满是决绝的神情“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幸福。”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前狂奔。
“希望你早日找到合适的妻子,祝你幸福。”
细不可闻的叹息声与祝福传人空气中,一咬牙,颜锦瑟缩回素手,放下轿帘,也关闭了初尝爱情的心房。
这是她选的路,但在未来的任何时刻,程正禹的名字绝对会烙印在她脑海中,永远不被抹去。
这是她今生最美的遗憾,如果不是迫于家境清寒,如果阿爹、阿娘的收成多些,如果大宝、二宝可以帮忙工作,如果他早几天提出亲事,如果上天不那么捉弄,
太多的如果,造成她今生注定无法与程大哥相扶持。
苦涩的眼泪自颜锦瑟的眼眶中滑落,求老天爷暂且原谅她的嗔怨吧,早说过无怨无悔的,但她到底还是普通人,无法完全牺牲奉献一这是最后一次,就让她好好地为早夭的恋情凭吊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