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大的原因应该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身为人的成就感罢了。”
博西勒没来由地觉得伤感。天地万物,人,凭什么认为自己更高一等?孤镜凭什么猎杀非我族类?
两人慢慢走完一条街,在街角处,喜天看见一间店铺内关满了各种珍禽鸟兽,其中一个笼子里竟然还关着七、八只小狐狸。
她蹙着眉走进去,想也没想,便把店内所有的笼子一一打开,不只放走了那些小狐狸,也放走了其他的珍禽鸟兽。
突然的意外大大地气坏了店家掌柜,他急冲冲地上前要捉打喜天,却被博西勒施了咒定在一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喜天把他擒来要卖的珍稀鸟兽全部放走,气得欲哭无泪。
喜天牵着博西勒的手,笑盈盈地离开,留下像尊石雕似的店家掌柜,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得。
武肃亲王府果真好找,一拐进胡同,远远地就看见了巍峨华丽的宅第。
博西勒和喜天才刚到大门口,就看见弗灵武从大门里走出来。
“博西勒,你来了,快进来吧!”弗灵武自然地招呼着他们,倒像是早就算准了他们会来似的。
喜天紧紧握着博西勒的手,跟着弗灵武身后走,穿过前殿,来到后院,眼中所见的华丽屋宇、精美游廊,完完全全超出喜天脑中所能想象的范围,一路上,她都被眼前的景色给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博西勒,你才刚下山,怎么能在大街上滥用神力?你这样会把凡人吓坏的!”来到一处无人的院落,弗灵武终于开了口,一开口,就是斥责博西勒。
“我当时是忍无可忍了,既然硬要说我是妖怪,又何必浪费这个骂名?施个法吓吓他们也爽快!”博西勒哼了哼,完全没有做错事的样子。
喜天偷偷地瞄着他们,心中暗暗奇怪着,这两个人不论在神情或样貌上都如此神似相像,连对话的态度都熟稔得好像许久不见的亲兄弟似的,全然不像是才刚刚认识的两个人。
“我们四个人里面,没有人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所以你也不要老想着出气泄恨。你的神力万一收束不住,那后果可是难以想象的。”弗灵武正色地训斥。
“这个我知道。”博西勒的眉峰不耐地轻皱。
此时,一个柔美的女子悄悄走进来,带着甜甜的微笑看着博西勒和喜天。
“她是我的福晋,名字叫观娣。”弗灵武把那女子拉到身边来,笑着向他们介绍彼此。“观娣,这位是博西勒,这位是白喜天。”
臂娣温婉地颔首浅笑。
喜天看见穿戴华美、脂粉略施的美丽女子,心中马上生起好感来,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过去。
“我好喜欢你的衣裳,好漂亮。”观娣那一身绣着精细碎花的缎袄衣裙,在喜天眼中看起来简直鲜艳华丽得不得了。
臂娣听她第一句话夸的居然是她的衣裳,便觉这个看起来稚嫩无比的小姑娘很有趣。
“你叫喜天吗?我叫你喜天好不好?”观娣大大方方地握住她的手。
喜天欣喜地点点头。
“观娣,你先替我招呼白姑娘,我还有事要跟博西勒说。”弗灵武低声吩咐。
“好。”观娣牵着喜天的手走出院落,一边说道:“喜天,我带你去我房里,我还有很多漂亮的衣裳,你若喜欢尽可以挑去。”
喜天开心地望了博西勒一眼,脸颊漾起了红晕,一听到有漂亮的衣服可以穿,马上跟着观娣走了。
“这姑娘会一直跟着你吗?”弗灵武问。
“嗯,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博西勒微笑道。
“你有没有想过,她永远都会是现在这种十八岁的模样,可是你的此世凡身也许只有五十岁的寿命,当你此生死了,再次轮回以后,那她呢?”弗灵武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博西勒沈默不语,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细想过。
“这几天我刚好为了一只白狐烦透了心,我怕万一将来白喜天也像那只白狐一样,那就实在很可怜了。”
“那白狐怎么了?”他好奇地问。
“那白狐是我六百年前某一个转世凡身的情人。”弗灵武淡淡说道。“她苦恋着那一世的我,即使我的那一世死了,她还是痴执地到人间地府拚命寻找我,终于,她找到这一世的我了,却因为妒恨差点杀死了观娣。”
博西勒讶然。
“她被情爱苦苦折磨了六百年,很可怜也很悲哀。博西勒,你可曾想过,当你这一世死了之后,那白喜天该怎么办?”
博西勒茫然呆立。
是啊,他为什么都没有想过,到那个时候,喜天该怎么办?
他一死,所有情爱便消失无形,转世也不会再有记忆,可是喜天却会永远记得他,生生世世都会记得他,这种痛苦和折磨是何等的可怕!
“她既已成为你的妻子,这便是你们将来无法避免,一定会面对的问题了。”
哎灵武的一番话,掀起了博西勒心中前所未有的混乱。除非喜天可以将他忘记,否则这根本是个无解的难题。
“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夺走灭魂剑的人此刻就在皇城里,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的师父孤镜了。”
“他在皇城里?”博西勒惊讶地低呼。“怎么会呢?他与我距离这般相近,我早能察觉到灭魂剑的灵气了,却为何我半点也察觉不到?”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灭魂剑藏起来了。昨日夜叉来报,说孤镜用灭魂剑清除了一方妖氯,听说官府把他当成神人,想举荐给皇上。此人狂傲凶残,举手不留情,若留在皇上身边定会动摇皇上的心志。他不是侍帝的好人选,所以你最好这两天夜里行动,尽快把灭魂剑夺回来。”
博西勒点点头。
院落另一边的厢房里。
“喜天,你打扮起来真好看,京城里的格格们恐怕都被你比下去了呢!”观娣正在为喜天匀上胭脂,梳起发髻,当这样仔细一装扮,喜天原本稚嫩的模样增添了几分娇艳。
“真的吗?”喜天羞涩地一笑。“我从来没有穿过颜色这么多、花鸟图案这么多的衣服,心里觉得好开心。”
“喜天,你今年几岁了?”观娣随口问。
“我六百岁了。”她不假思索地说。
“六百岁?!”观娣震动了一下,眼睛睁大了看她。
喜天忽地掩住口,神情有些慌乱起来,后悔自己没有多加思考就脱口而出。
“你你六百岁了那你是”观娣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喜天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我说了,你可不要害怕。”
“不会。”观娣失声一笑。“你的模样一点儿也不骇人,放心,我没有那么不禁吓。”她素来胆大,何况跟在自己丈夫身后的都是些青面獠牙的喷火夜叉,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没什么东西还能吓得了她的。
臂娣的反应让喜天放心不少。
“好吧。我其实是灵狐。”她轻声说。
“灵狐?”观娣神色微变。“那你跟博西勒的关系是”
“我们是夫妻。”她甜甜一笑。
臂娣倒抽一口气,怔怔地看着她出神。
“怎么了?”喜天看得出观娣的表情并不是畏惧她,但就是透着一丝古怪。
“你六百年来都是这副少女的模样吗?”
“是啊,我这个模样已经很久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她不安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妥了?
“没有不对,不过”观娣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博西勒不会永远都是现在那副模样。”
“我知道。”喜天嫣然一笑。“十年前我遇见他时,他还是个孩子,可现在他长得又高又俊俏了。我知道他和我不一样,他的容貌每天都会改变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此生最多只能再活个五十年而已?”观娣看得出喜天心思单纯洁净,也许不曾深思过这个问题,她虽不忍心,却也不得不说破。
喜逃谫时怔住了。
是啊,她根本没有想过,博西勒是人,将来有一天,博西勒会在她眼前慢慢地老去、死去,然后,她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喜天,万一这一天来了,你会怎么办?”观娣小心翼翼地问。
“我”她眼神迷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臂娣突然很后悔对喜天点破这个问题,也许喜天不去想这些,会活得快乐开心一些。
“你爱博西勒,对吗?”观娣心疼地轻抚她的发。
“我爱他。”喜天抬眸望着观娣,视线却彷佛穿透过她的脸庞,望向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这两个字,让观娣心中一阵酸楚,想到他们两人可预知的未来,她的眼眶不自禁地濡湿了。
喜天转过头呆视着镜中娇艳的容颜,心底渐渐泛起莫名的惶惑和怯意。
若是潜心修炼,她永远都是不老不死之身,但是博西勒不一样,他是人,普通人生命中都会面对的生老病死他也要面对。
喜天的心不禁开始惶乱地忧惧着倘若博西勒有一天真的死了、离开她了,到时候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