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一人,而是一堆人。
“陆顾问,你总算是回来了。”几个部门主管进来后,先是将她和白亦棋办公室中间玻璃隔间的百叶窗拉上,然后便开始投诉。
“怎么了?”她用干哑的嗓子问,心想,白亦棋该不会短短几天就把公司搞垮了吧!
“顾问,总经理威胁我,说要把我辞掉。”财务经理先说。
“为什么?”她惊讶地问。
“我送上个月的财报给他,被他挑出两个疏漏的地方,他骂说,干了这么多年的财务经理,居然没先把部属的报表仔细查看,下个月再犯这种错误,就要我回去吃自己。”
“嗯”陆茜文知道自己不该笑,不过,这个财务经理有时候的确不够细心,但是,因为问题不大,她也只是叮嘱两句,没想到白亦棋比她还狠。
“总经理不只要我改,还要我以后将各项收支跟上个月以及去年同期相比较,做出统计报表。”财务经理为难地说。“我告诉他,顾问以前没这么要求,然后他又叫我回去吃自己。”
“你先试试吧!不懂的来问我。”她之前也打算要求这些主管做分析报表,但因为还没时间处理主管的教育,这些分析工作通常都由她自己做,既然白亦棋开了口,她正好顺势而为。
“我也是,总经理也要我回去吃自己。”商品经理也凑过来抱怨。
“你是什么原因呢?”陆茜文心想,白亦棋该不是懒得管,想直接把公司结束营运吧!每个主管都回去吃自己,那公司还叫公司吗?
“总经理问我荷兰家具厂商的事,我说那是由你全盘负责,我不大清楚,他就叫我滚出去,三天内没弄清楚,就回家吃自己。”
“那你弄清楚了吗?”
“清楚了,我等一下要去向总经理报告。我觉得总经理脾气太火爆,还是跟顾问你比较好沟通。”
以前,大家都觉得顾问太严格,总经理没脾气、亲和力强,没想到她一生病,总经理突然变成一只暴走的野兽,动不动就大吼,吓得他们每天战战兢兢,怕一不小心就拿到“停职令”
每个人投诉的问题都差不多,陆茜文原本抱持着怀疑,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白亦棋是把在家里受她的气,全搬到公司来,一鼓作气,将她想改革却因基层教育还不够完善暂且搁下的问题,全都挑出来。
不过,由这些人口中听见白亦棋的另一面却令她感到意外,他并非完全不懂经营,甚至连财务报表都能抓出问题
她由一开始的担心,到觉得不可思议。
每个人投诉完了,还不断交换彼此被总经理斥责的心得。
“你们是不是想回家吃自己啊”门口突然发出大吼,陆茜文办公室里的主管全都缩起了脖子。
白亦棋气冲冲地走进来。“没听到顾问声音还沙哑着吗?没看见她脸上还带着病容吗?你们连这么一点观察力都没有,干什么服务业的主管,有什么问题,到我办公室找我!”
“没总经理,没问题只是来恭、恭喜顾问身体康复”大家唯唯诺诺,低声解释。
“你们不要拿一堆自己做不好的事来烦她,她就不会生病了!”白亦棋又吼。“是走、走快走”主管们一个挨着一个,连忙逃出顾问办公室。
很快地,办公室里只剩表情饶富兴味的陆茜文,和恢复平静、一脸担心的白亦棋。
“喉咙还不舒服,不要说太多话,人多空气不好,万一又感染了别的病毒。”他帮她打开旁边的气窗。“开一条缝,你办公室空调太冷。”
在陆茜文面前,他又是那个好脾气、耐性十足的男人。
虽说,他刚才那两声怒吼也吓到了她,她从没见过他这么严厉的样子,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还真有魅力。
她竟然,又再次对他心动。
“晚上,我想吃日本料理,你去找餐厅。”她轻声地说。
这些天,她扮演娇弱的女人已经愈来愈纯熟,有时,甚至觉得有点上瘾了。
让人照顾、备受呵护,只要像只懒猫,轻轻喵两声,他就应声而到的感觉,还真甜蜜。
“好,我去找,你喜欢气氛好一点的,还是道地的日本料理,像居酒屋那样?”他连忙应诺。
“热闹一点好了,这阵子生病,不想要太安静的餐厅。”
“好,没问题,你想吃什么、想去哪里,都告诉我。”他只担心她不理他,担心她赶他走,担心她说分手,只要她愿意,要他带她坐太空梭上月球他也会马上照办。
“还有啊”她攒着眉心。
“怎么了?头痛吗?还是喉咙又痛了?”他走近她,帮她轻按太阳穴。
“我可不可以不要吃葯了,葯好苦,我嘴巴里全是葯味,好想吐。”
“这个那我去买点山楂饼,可以冲淡葯味,葯不能不吃,你病还没好。”
“喔。”她勉为其难地答应。
“我现在马上去买。”
“不用了”她赶紧拉住他,这个人怎么又愣头愣脑了。“下班再买吧!不急。”
她怎么能让亚江百货的总经理,上班时间跑出去,只为帮她买一包山楂饼,这也娇弱得过火了。过去,就算她照顾他,也都谨守公私分明,她还不至于娇生惯养到这种地步。
“那我回办公室了,记得,有人来烦你的话通通叫他们过去找我,你不要说太多话。”他抚抚她的脸颊,温柔地说。
“知道了”她一时感到害羞,低下了头。
他离开后,她瞥见桌上有一份工作日志,翻开一看,是白亦棋过去一星期所做的决策及工作概要,写得清清楚楚,有条有理。
她开始懂了他一直隐藏的工作能力,也发现对于公司的事,他其实默默地关注着,不然,不可能从完全没接触到不经交接就能马上上手,并做出完美的决策。
她起身拉开玻璃隔间上的百叶帘,白亦棋马上抬头给她一个温暖的微笑。
她也朝他笑了笑,走回办公桌,思忖,他绝对有能力接管他父亲的事业,所以,他不必非要她担任顾问不可她之前的假设明显出现矛盾。
那么,他又为什么用那样的语气和他大哥说话?彷佛找到了一个替死鬼,让他们可以继续逍遥自在,不必被逼上断头台,也不必担心公司垮了,他们全家都去喝西北风。
就在她还百思不得其解时,门被打开了。
白成睿走进来,担心地问:“茜文啊,你怎么没在家里多休息几天,身体才刚好就跑来上班了。”
“董事长”陆茜文有点受宠若惊。“我身体已经没事了,小靶冒而已。”
“那就好,我在想你也别当顾问了,总经理这个职务就由你来接吧!以后我也不会再干涉你的决策,我实在受不了那个臭小子的脾气。”
“什么?”陆茜文认为自己听错了,怎么才一个星期没上班却好像走错公司,什么都不一样了,董事长居然要任命她为总经理?
“那个臭小子,枉费我从小带着他国内、国外到处跑,洽谈生意、开会都让他跟在身边,灌输他的生意经他全都用在教训他老爸头上,好像我才是他生的一样。”
“他做了什么事?”陆茜文这才想通,以白亦棋成长的环境,加上他父亲对两个儿子的期望,不可能不懂经营,顶多只是没兴趣罢了。
“他昨天一早就打电话给我,说要召开临时董事会,要我把所有董监事全找来。说我们几个老贼没把公司制度建立好,你才来公司多久,我们就迫不及待设定获利目标,要你限期完成,眼中只看得见钱,以为公司还是龙头老大,完全与市场脱节。”
“亦棋总经理骂你们是老贼?”她目瞪口呆。
“还有,骂我们不会用人,不看能力却用了一堆靠关系进来、根本不服管理的人,骂我们引进的专柜没有产值,也不思考怎么帮助他们提升业绩,只会看数字撤柜,这不叫经营,叫等天上掉下钱来唉说了一堆,我才发现,还是你好,那小子啧,不大给人留情面,你回来就好,我决定了,我要fair他,以后公司就交给你了,他还是去当他的落魄医生,省得我看了他就火大。”
“董事长这、这太突然了。”她才跟白亦棋提辞职的事,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点都不突然,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半年来公司都是你一个人独撑大局,那小子整天闲晃,参加什么义诊活动,你虽然挂顾问的职衔,做的却是总经理的工作,你的委屈我都知道。”
“其实也没有委屈,而且,亦棋的确是个优秀的医生。”老实说,她也从工作中获得很大的成就感。
“我是愈来愈觉得那小子配不上你,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我挺你。”那臭小子挑了这个媳妇真不错,人漂亮、能力好又识大体,这大概算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件干对的事。
陆茜文的辛苦终于得到董事长的肯定她当然高兴,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大哥前天回国了,说要见见他未来的弟妹,亦棋说你在生病,不准他去吵你。”
未来的弟妹?她愣住了,什么时候他们俩进展到这层关系了,分明还在“分手边缘”不是吗?
“爸你跑来做什么?”白亦棋又出现了。他在隔壁办公室,看着他老爸不知跟陆茜文嘀咕什么,讲了老半天赖着不走,终于没耐性地过来赶人。
“没事,我这就走,茜文,找时间到家里来吃饭,你伯母很想念你,我、我走了。”白成睿离开前,附在陆茜文耳边小声的说一句话:“帮我们几个老头子报昨天的仇。”然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陆茜文必须紧捂着嘴,才能忍住想要爆笑的念头。
“我爸又在唠叨什么?”白亦棋见陆茜文表情很不自然,急忙问。
她咳了咳,正经地说:“没事,我在想,既然你公事处理得这么完美,我是不是该提前将所有手上的工作都交接给你?”
“什么?!”白亦棋的一颗心,因为陆茜文的一句话,就这样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