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倒,牵动绳子,石块滚下,落在离笔头很近的地方。
陆凉睁大了眼睛:“这!这可能吗?”
胡大一点头道:“可能的,如果经过精心排练的话。”
我说:“如果我对葛洛毅的了解不错,他一定事先排练过。你看,虽然现场看上去很乱,其实泥地里这些深浅不一的凹痕都是水泥块落地砸出来的,所以弄得好像犁过地一样。反正这里很隐秘,从街上一点也看不到他在做什么,他有的是排练的机会。最后他选择了很恰当的位置,一次成功。”
陆凉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如果他计算错误,石头没有把他砸死,只是砸伤,而又伤得很重,死不了也脱不了身,那他岂不是惨透了?”
我说:“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不要忘记他是一个麻醉师,掌握着很多普通医师都不了解的东西。在麻醉的时候,有一种常用葯物叫肌松葯,可以阻断神经的冲动传导到肌肉,使病人的肌肉完全放松,让手术时的操作和呼吸机的控制比较容易。如果用上了这种葯而没有给病人辅助呼吸,病人就象睡着了忘了喘气,等他自己的呼吸肌完全停止运动后没几分钟就会缺氧死去。而肌松葯在体内能迅速被代谢掉,转换成和人体自身成份一样的物质,一点也检测不出来。这种葯物通常是注射的。但是人的舌头底下有很多静脉,可以吸收含在嘴里的东西,只不过吸收的剂量和速度比静脉注射要慢。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可能弄了一些肌松葯,包在糖果之类会融化的东西里面,等他一切准备就绪、站好位置就含下去,直到肌肉失去力量突然倒地。即使水泥块没有把他砸死,也会很快缺氧而死。而现场很容易让人认为他是伤重死去。对于完成这次死亡事件,他有百分百的把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凉叫道“他活腻了或者害怕被追究医疗事故的责任找个地方上吊就行,为什么搞得那么复杂?”
我打了一个寒颤:“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做似乎单纯只是为了把泰雅和老马列为嫌疑人。”
胡大一说:“好了,到此为止,推理该结束了。给我拿出证据来。”
我点头说:“我会的。我们要把这个假设现场拍下来,取塔吊上的粉沫做标本化验是不是来自砸死葛洛毅的那块水泥块。还要查一下广慈医院麻醉科最近是不是少了一些肌松葯。事情还有很多。”
胡大一说:“陆凉,你去广慈医院,这里我来处理。”
陆凉走后,胡大一指派身边的其他警官准备照相的东西。当防汛墙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突然问我:“你一开始要做交易的,不是这个吧?”
我搪塞道:“你在想什么呐。”
“你涸葡定地要求我不追究你,可是如果只是这个,有什么可追究的?最多不过是昨夜搜查不够仔细而已。”
我望向河上开过的驳船不支声。
胡大一走到我一边,手扶防汛墙叹道:“我很熟悉这个地方。小时候常在附近和别的孩子玩,每次都想如果能到这个码头里来玩官兵捉强盗就好了。这里有的是可以藏身的地方。那时码头很热闹,往来的船只也多,根本不可能让小孩子进来玩。没想到终于有一天可以进来大大方方地到处看,居然还能碰上东躲西藏的玩伴,可惜公务在身不能好好玩一场。唉,年少的岁月是多么值得珍惜啊。纯朴的小孩一眨眼就会变得见面不相识。”
我笑道:“算了,不和你玩了。让我把想卖的真货拿出来吧。”我从口袋里掏出揉成花生米大小的纸团给他看,并且告诉他昨夜的事情。
他看过展平的纸上的字,点头说:“打印和签名是一模一样的。是同一个人签的,没错。看来他写了不止一份。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疑心的呢?”
“在陆凉说要调查广慈医院的时候。这张纸上的数字如果不看最后一行,根本不会明白那上面写着什么。而我丢进河里的那一团里,没有包括这一行。所以即使你们碰巧捞到了那个纸团,也应该无法确定和这起杀人案或者广慈医院的关系。而陆凉是如此肯定,说明他确实看到了这一行。那么他看到的绝对不是我丢下去的那团。”
“没错。我们找到的那个纸团只撕成4大块,而且放在碎砖堆靠河水的地方,看上去还挺显眼。其实并不能算是‘捞’上来,只不过有点湿而已。好像是特意放在那里让人看到捡起来。如果我没有料错,在这附近可能还可以找到。朱夜,其实你对他的个性很了解。他真的是一个很稳妥的人,做事情样样都要做到家,一定要让我们看到这封从来没有寄出的告密信,想方设法塞到我们眼皮底下来。你能不能猜想一下,他演这场戏究竟要干什么?”
我苦笑道:“足够揭露一大堆的秘密:马南嘉和季泰雅的秘密关系;广慈医院医务科默许的违法行为;我们过去参与学潮的行为和肖沧海的死。”
“那可就搞脑子了,他吃饱了撑的?就算他良心大发现,觉得对不起正经结婚生子的同事、广大病员和早就化成灰的那个倒霉蛋,他干嘛是要处心积虑地毁掉你们这几个朋友?”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胡大一感叹道:“弄了半天这么复杂的案子居然是个自杀案!真够空虚!”
“我刚才对你们说的大学里的那些事情”我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事情?”胡大一一脸无辜地回望我“我只记得你演示自杀可能性,你还说过什么?”
我会心地笑了。
***
侦探小说中超级无敌的神探揭露了谜底就可以回去享受生活了。而我们这些现实中的破案人还要做很多枯燥、琐碎的事情--收集证据。经过1整天扩大范围的地毯式搜索,警官们在离现场不远的果皮箱、桥头旁和高架路的绿化带里都找到了相同的撕成若干个大块并团在一起的告密信。葛洛毅果然是做事很谨慎小心策划周全的人。塔吊上的擦痕被证明是水泥微粒,来自砸死葛洛毅的那块水泥。对比照片甚至可以看到是哪个棱角划出哪条痕迹。几个同事记得葛洛毅前几天打听过哪里有卖酒心巧克力,现在已经不流行吃这种巧克力了,想要找个地方买还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