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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战楫轻手轻脚,目光温软地盯着软榻上的人儿。自从把御赐软榻送给她后,她就老喜欢睡在书房,是喜欢上这软榻的舒适吗?
这几日朝中有事,回府的时间少了,也不知这丫头可有闯祸?
夜深,皇上几次慰留宫中,他都不肯,就是不放心她啊!
见她睡得香甜,对周遭的事浑然不觉,眉目如画,模样清纯可人,他心念微动,静坐榻缘,不知不觉陪了她一夜无眠。
自从上回爷自府衙将银一两领回后,她又多了一件新工作,那就是从今而后,爷的衣物都得经由她手,替他挑衣至随侍更衣,只有她一个人得以触碰,连总管也不得接近爷的贴身衣物。
瞧,这会儿她就赶在爷上朝前睁着蒙眬爱困的双眼,起身为他仔细着装。一面为他系上龙爪锦带,一面说;“爷,后日是宏福公主的诞辰,您不打算去吧?”她理所当然地为他下结论。
宏福公主是爷的皇姑,今年是七十大寿,照理是要热闹一番,这帖子早送进王府,虽然知道爷厌恶这些繁文缛节,但礼数也不敢少,谁教爷权倾朝野,放眼天下哪一个人不仰爷鼻息求生存。
“嗯。”朱战楫轻应一声算回她了。
“就知道,那我会要人备好贺礼先行送过去,反正您也不去真无礼,连自己姑妈的人情都不理”她自行碎碎念。
他挑眉。这丫头在她面前越来越大胆了!不过他还是由着她念,没说什么。
“下朝后早些回来,我写了一手新字,请爷给我评评。”她突然转口,手下没停过地继续将他的衣褶子整好,力求完美。
喔?这会儿又命令起他?
他还是没说什么。
“对了,爷,九门提督刑大人又来找我,约我今天下午会他。”银一两忽地想起。
“他找你做什么?”他开了第一次金口。
“不知道,要见他吗?”她请示。
“见不见随你。”
“真不明白,我不过是个丫头,堂堂九门提督见我做什么呢?”她苦恼地嘟着嘴。
“见了不就知道了。”朱战楫冷笑。
“还有尚书大人也要总管约了我几回,要见吗?”
“除了尚书还有谁要见你?”
“呃兵部的钱大人,还有陕西的府台大人,这些人都托人说要见我还有太子前日命人送来玉镯,只说是要为我补寿,但太子怎知我何时生辰?还有,九爷也托人送我柳宗继的书法名作,连摇妃娘娘也由宫里派人来说,想召我进宫切磋书法。爷,您说我何时变得这么抢手了?这还真透着古怪。”
他反常地哈哈大笑。“不怪,一点也不怪,这些人眼真尖啊!一两,今后这些人随你想见不见,但送什么你就收什么,不用客气,听明白了吗?
“咦?”
“银姑娘,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啊!”九门提督刑景天见了银一两的面,二话下说就哀求起来。
“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她一头雾水。她不过是王府里头的一名厨娘,能帮一个朝廷大臣什么忙?
“这个只河赈灾的饷银,在运送的途中教人给劫了”他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然后呢?”还是不明白,赈银被劫关她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七爷好像怀疑是我从中下的手”
“这怎么可以!据我所知,灾民等这批赈银等得都望眼欲穿了,你竟干出这等事”不等他说完她就怒火中烧,劈哩啪啦地大骂。
“没有,我没有,会做这等事的是别人!”刑景天急于澄清,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
“别人干的?是谁干的?”银一两立即好奇地问。
“这个我暂且不方便说,总之,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跟我说也没用,误会你的人又不是我。”她奇怪地看着他。
“我是希望银姑娘帮我向七爷澄清。”
“我?我连谁干的都不知道,怎么帮你澄清?”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这阵子七爷都不见我,老派姑娘来打发我,今日我特别请姑娘一定要帮我,向七爷说说情,请他见我,让我有解释的机会,否则下官含冤莫白,会死得不明不白啊!”他心急地说。
经打听才知自己有眼无珠,原来老被派出来打发他的丫头是七爷的新宠,只要她肯在七爷面前说上一句,可抵得上他磕上上百个响头来得有用。再说,这事已急如星火,听说七爷近日就要就此事开铆了,想必他死期不远,再不求救,只怕无救了。
“可这会儿爷不在王府里啊,他派人回来说下朝后皇上留膳,晚些回来。
“这么巧!那可怎么办?”千算万算没算到七爷竟不在府里,于是又不死心地说:“那我在此等他,等到他回来为止。”
“要等是可以啦,但我告诉你,我家爷见过皇上后心情一向都不大好,你若有事只怕适得其反。”银一两好心地提醒。
“啊!”刑景天马上委靡不振。难道真是天要他亡?哭丧着脸垂下肩膀,只好步出王府等死去。
她同情地看着他的背影,也无可奈何。
“一两姑娘,尚书大人来了。”总管来通知。
“告诉他爷不在,要他改日再来。”她不假思索地说,脑子还想着刑人人离去的可怜模样。
“可是他不是要见爷,是要见你的。”
“见我?”
“没错,大人指名找你?”
“喔?我知道了,他在哪?”
“就在门口。
“让他进来吧!”她想了一会才决定。
“好的。”
季秋意一进来,马上脸色沉重地问道:“银姑娘,方才我见到刑大人由这儿出去,他找七爷吗?”
“不是,他先找我,才要见爷。”银一两老实回答。
“可恶,这小子也知道要找上你,算他机伶,那他见到七爷了吗?”他心急地问。
“没有,爷在宫里还没回来。”
“哈哈,算他倒霉活该。”他模样有些幸灾乐祸。
她蹙了蹙眉。“他为什么活该?他说他是无辜的啊!”“无辜的?他向你说了什么?”他大惊。
“他说赈银不是他抢的,是另有其人。”
“什么?他竟敢这么对你说,他有说是谁干的吗?”
银一两奇怪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这么激动,这事与他有关吗?
瞧她神色不定,他更紧张了。“那老小子是否朝你胡言乱语,指责是我干的?千万不要相信他,这老小子想找替死鬼,所以诬陷我。”
“原来是你干的!”她或许涉世不深,生性单纯,但也不是笨蛋,再加上跟在爷身边久了,自然耳聪目明,多少懂得识人。
“不不不是我。”季秋意吓了一跳,赶忙否认。
她怀疑地直视他心虚的贼眼。“这事爷自会诊断,你去向他解释吧!”
闻言,他更吓得全身发软。“不要啊,求你姑奶奶一个字也别向七爷提呀,否则他会怀疑我的!”他大呼不可。七爷善猜疑,只要稍有怀疑,他铁定死无葬身之地。
她冷眼睨着他心急的模样,心里益发反感。“大人,你找我何事?”干脆臭着脸,急着打发他。暗忖私下不再见他,反正爷说了以后见不见客随她。
“我也是因只河之事而来的。”他支吾地说。
“怪了,这事儿跟我这个厨娘有何关系,要你们一个个找上我?”
“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务必要姑娘帮忙。”他尴尬不已地干笑。
“你说赈银与你无关,那又有何事?”
“赈银是与我无关,但筑堤工程款项就有关系了。”季秋意老脸涨红,似火烧屁股。
银一两眉头不展。“你贪污了?与九爷一起?”
“嘿嘿”他低着首,看都不敢看她。
“你找错人了吧?贪污的是你和九爷,要帮忙也该找九爷帮你才是。”
“别说九爷了,他自身难保,别要我一个人背黑锅就不错了。”他气愤地说。那家伙黑心得很,出事一律不认账就罢了,还摆了他一道,将罪全推向他头上来。
“那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无心理他,打算走人。
“帮得上帮得上,只有你姑奶奶帮得上我的忙了!”他大呼。她眨眨眼。“是吗?”那就听听看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好了。
“呃银姑娘,你可记得当日是我推荐你入王府的,若非我将你送给七爷,你也不会有今日这般锦衣玉食的光景,这么说来我对你也有知遇之恩,是吧?”
讨人情?“那又如何?,”她反感地睇着他。
“如今我出事,希望姑娘能尽力相救。”
“怎么救?”银一两好笑地问。
“认我做干爹,求七爷饶我一命。”他终于一口气说出所求。
“什么?”她感到荒唐。“你怎么以为成了我干爹,爷就会饶了你?”真是异想天开。
“当然,你是七爷最得宠的宠妾,只要我成了你的干爹,自然是七爷的丈人,爷多少会留情面,饶我不死才对。”他自以为是地说。
“慢着,谁说我是爷的宠妾?”她嗔目怪叫。
“咦?你当然是七爷的宠妾,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他比她还吃惊。
“我是厨娘啊!”她惊恐地大叫。
“姑娘,我倒问问你,你若不是七爷的宠妾,在府里,凭一个厨娘可住上沁心院的星月小绑吗?”
“你怎么知道我由小斋搬到星月小绑?”星月小绑是沁心院的精致客寝,她去年就由爷的指示搬进去了,但这事除了王府的人知道外,外人应该不知道啊?
季秋意笑而不答,在来王府前他都打听清楚一切了。“还有,七爷上书房里的金面铜铸软榻为皇上御赐之物,但听说七爷将它转赠舆你,如此贵重之宝若非极宠,又怎会轻易赠与一个小小低下的奴才?”
“连这事你也知道?”
“哼,再想想你一个厨娘,居然穿得比内宫娘娘还要讲究,我问你,这身衣物可是由你每个月的月饷中买的?”他上下打量着她。
“当然不是,王府给的饷银虽高,可我想还是买不起这身绫罗绸缎吧?”
“既是如此,这身衣物可是王爷相赠?
“这是杨棪织造,皇上御赐给爷,爷命人为我缝制的。”自她来的第一年起,所有衣物都由爷命人特别打理。
“那我再问你,现在平日你身边共有几个丫头服侍你?”
“服侍?没有人服侍我,只不过每天都有七、八个人跟着我,陪我聊聊,若忙碌时帮我点忙罢。”
“是吗?七、八个人跟在你屁股后面只是聊聊天、帮帮忙?”
“还有,七爷所有的贴身事务由谁打理?”
“我喽!”银一两指着自己说。
“众所皆知,七爷好洁,也不近女色,你几次犯了他的大忌,他不仅不恼,还将你收在身边,专责打理他的生活,你说这种种恩典,除了证明你是七爷的宠妾,还能是什么?!”
“咦?”季秋意的话如五雷轰顶打向她的脑门。
是这样吗?可是明明不是啊!虽然爷确实对她做了不少逾矩的事,有时还以捉弄她为乐,可她还是府里的厨娘,从来没人告诉她职位变了啊!
瞧她脸色千变万化,他心中暗笑。
“你还在怀疑吗?虽然以你的出身当不成正宫娘娘,但以爷对你的宠幸,你的造化已羡煞天下所有的女子了啦!”
银一两瞪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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