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持了镜子对谢绿筱道:“姑娘看看,满意么?”
谢绿筱半晌没说话,皱眉道:“为什么梳这样的发式?我是越人。”她越看心中越是别扭,伸手便要去拆下来——
手腕却被不轻不重的扣住了,力道不大,却恰好让她难以动弹——从镜中可以看见自己身后的男子,一双幽深的眸子因被镜面折了光影,有几分明暗不定的流影闪动。
谢绿筱脸色一变,连忙松开了刚触到头发的手指,喝道:“你松手!”
他便依她而言,负手而立,略略低了头道:“我下午有空闲,一起去外边逛逛么?”
谢绿筱仿佛没有听见,只又看了看静云取来的衣物,双眉轻轻皱起道:“这是又什么?”
那外袍交领窄袖,袖口和衣襟处缘着宽阔的锦边,一看就知并非中原服饰。
“大人说要和姑娘去外边逛逛,还是这样打扮方便一些。”
谢绿筱倏然站起道:“谁要和他出去逛!”
借着午后颇为亮堂的光线打量她。她的长发被编成了两股辫子,盘在脑后,看上去清爽俏丽,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只是下颌处还有淡淡的两道指印未消。
阿思钵闻言,也不生气,只静静的说:
“这几日你最好听我的话。或许我还能记得答应过你什么。”
谢绿筱转过身,想起这人的所作所为,心底暗暗发冷,半晌,才道:“我不信你的话。”
“你最好信。”阿思钵浅笑,此刻他已经没有了昨晚的暴戾,语气温和。
隔了片刻,他又补上一句:“除了信我的话,你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不动,双手垂在身侧,握紧,又慢慢松开,似是在做衡量。
静云不安的觑了谢绿筱的背影一眼,又将那套衣物往谢绿筱身边递了递,低声道:“奴婢服侍姑娘穿戴吧。”
半晌,谢绿筱接过静云手中的衣物。
静云半蹲下身,替她整理着腰间数道彩丝捻成的细线,悉悉索索弄了会儿,才站起来道:“好了。”
谢绿筱勉强道了声谢谢,沉着脸推门而出:“去哪里?”
他站在廊檐之下,目光略略的上下看了一眼,轻赞道:“你这样穿很好看。”
谢绿筱又欲口出嘲讽之言,想了想,忍住了,回头对静云道:“静云姑娘,你是汴梁人么?”
“奴婢不是。”静云有些局促“姑娘就叫我静云吧。”
“那么一起出去逛逛吧。左右在这里也是无事。”
静云看了阿思钵一眼,正要拒绝,他却微笑道:“那就一起去吧。”
绕过荷池,阿思钵回头问她:“你想要去哪里?”
谢绿筱心道不是你带我去逛么,又问我做什么。她心下不爽,便闷闷道:“大相国寺吧。”心里又算了算日子,据说大相国寺每月朔望三八日即开,那么今日恰好能赶上一次。
“为何要去那里?”
谢绿筱答应同他一道出去已是勉强,偏偏今日他看上去心情极好,处处找了话题和她说话。谢绿筱不理他,侧过头问静云道:“你可知这大相国寺内的万姓交易?”
静云摇头。
谢绿筱笑眯眯道:“那便一起去瞧瞧吧,据说很是热闹。”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谢绿筱表情不豫,阿思钵猜出了她的心思,道:“你以为我还敢让你骑马么?”
静云扶着她上车,自己却站在一边,不知是不是该上去。
阿思钵轻轻点头:“上去吧。”
他亦上马,往城东行去。
尚是冬日之末,这一日的天气甚是阴沉,黑压压的云絮一直卷到了远处的城墙。寒风从北方呼啸而来,莫非这样的日子,还要下上一场大雪?
马车轻轻一顿,便听外边人说:“到了。”
谢绿筱从马车中出来,抬头看了看耸立的大三门,上书“大相国寺”四字,据说是越朝开国皇帝太宗亲笔题写。只是今日天气不佳,虽未下雪,却也光线蒙蒙,竟瞧不清楚那几个金色大字。
谢绿筱心中记着东京梦华录中所载“万姓交易无所不有”抬眼看着相国寺的外观。寺庙甚是宏大,站在外边,便听见喧哗声不绝于耳,加之周围拴着不少牲畜车马,热闹非凡。
莫非只有在此处,才能寻出当年东京梦华的繁盛光景么?谢绿筱踏进里边,心中不由起了这样的感慨。
因天气晦沉,又十分阴冷,唯有这人多的地方,才醺醺的有些暖意。庭院中铺满了各色各样的摊位,所卖的物事从时果腊脯,到笔墨弓箭,叫人眼花缭乱。往来的人群有穿胡服的,也有穿着中原服饰的,果真是“万姓交易”
谢绿筱喜欢热闹新鲜的事物,甫一踏入,这几日心中的郁郁便纾解了许多。她走在各色摊铺边,忽然在一个番人小贩前驻足,又弯下腰,把玩着种种骨质饰物,很是好奇。
阿思钵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将一串链子缠在腕上,又取下来,接着又拿起一支小小的骨笛,示意摊主奏给她听听。他便俯身递了几锭银子给她。
谢绿筱没接,饶有兴趣的听着摊主吹笛,那声音略有些刺耳,并不圆润清响。她便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此刻忽然飘落下雪片儿来,那些薄薄如纤羽的残片在透明的苍穹中凝结成形,无声的打着坠儿落下来。
她毫无知觉的低头查看着那些小东西,阿思钵便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这一刹那,一道胜似飞雪的寒光便从他眼底划过,迅捷如闪电,直直的劈向他的咽喉。
阿思钵身后,静云脸色煞白,而侍卫则抢了上来,只是隔了太远,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将刀刃抵向他的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