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称颂皇上仁孝感天,实是天下之福!”
顺治道:“可是仅逃人、投充两项,你可知道杀了多少人么?这两项环环相扣,累及无数百姓。朕当年初见实行此政,心中便曾想过,有朝一日,必要减灭这几项暴政,可是这么多年来当庭商议,却总是无法如愿”他轻轻叹气,走到桌边的烛灯前停足,看着跳跃的烛光沉默不语。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那老者凝思片刻方道:“老臣知道皇上不喜欢听到他的名字,可是说起眼前之事,却不得不提到他他当年以定策元勋自居,所有国策政务,均由他一人定夺,致使如今有这许多让皇上烦恼之事。他对前明降官以原职任用,又制定众多强权措施,这其中的种种隐忧,这些年确是渐渐显露出来了。”他停了一停又道:“只怪老臣当年未能与他当庭抗争,实在有负太宗之托,老臣念及往事,总是痛悔不已。”
顺治回身看他道:“六叔言重了,那是他只手遮天之时,并不是六叔的过失。”
老者道:“这人怀抱奸诈,存蓄异心,而且欺藐幼主,实在是大逆不道。可是皇上待他却如此宽厚,不但为他修正墓穴,还命人看守,此等皇恩,他地下有知,必会愧疚不已。”
顺治道:“哼,他入关立都,功劳终究是有的。只是心怀叵测,实在是杀戮过众了。而且事事唯我独尊,朕受天命所托的一国之君,他却自持有功,不将朕放在眼里,如今想来当时曾受过多少藐视羞辱,真是难以记算。朕每当思及往事,总好似又看到他那轻蔑的神情,心底的厌恶之情犹胜从前。彼时他大权在握,不要说你们,便是朕若是稍有异动,只怕早就被他杀了。”
那老者道:“皇上所言极是。唉,那时的情形确是无奈之极,想当年那些随太祖帝南征北战,浴血奋战的功臣,只要是不依附于他的,轻者削官入狱,重者性命不保。老臣空有满腔对大清尽忠之心,却摄于他的淫威之下,不得不韬光养晦、忍气吞声。像索尼、鳌拜这些与老臣有同心同愿的人,在那样的环境下也只得这般自处。皇上那时年幼,他自然更不放在眼里,皇上所受的屈辱只有比我等更甚。”
顺治道:“那段日子实在是有很多凶险。朕日思夜想的,无非是怎样方能与他抗衡,不但要削了他的兵权,罢他摄政之位,还要推他出午门斩首,方能消我心头之恨。后来他能那样病死在床塌上,已经是大幸之命了。”
那老者道:“可见天命使然,皇上既贵为天子,是受上天庇佑的。皇上不用再为眼前之事困扰不安,来日方长,这些锁事一定能迎韧而”话刚说到这里,他忽然大咳起来,他一直提气说话,此时却觉一口浓痰上涌,用尽全力也咳不出来,不住用力吸气,脸色越涨越红。
顺治上前探看,朝外唤了几声,屋外间便有数人快步进来,其中那济度身旁一个御医忙探身到床里,为这老者急救。济度道:“这屋里药味重,还是请皇上移驾里屋吧。”顺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看着。”
阿提耳听得他二人对话,目光却未有一刻离开过身旁的东莪。东莪一直木然不动,双眼闪闪发亮,始终直视前方。自屏风透入的微暗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此时却见她嘴角轻扬,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阿提看着这无声的如花笑靥,心里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泛上不安之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