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局面就必然彻底变化。
钓竿轻轻一晃。
如果一年之后,曹军铁骑南伐,或者孙氏大举来攻,我们该如何应付?
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要做事,第一要人,第二要钱。
可是,长沙缺人,更缺钱啊!
两个月来,我们尽了一切努力,但现在自己能掌握的军队,也不过区区五千人。而军需物质,短缺得更多。现在长沙局势初定,镇军大将军府也该大张幕府,招收部曲了。可是,长沙城里,还有什么样的人才呢?
徐庶有些眼馋地望着北方。
虽然他和阿飞已经竭尽全力,但襄阳那人才宝库依然十分吝啬,在长沙、桂阳等地暗中也收罗到一些有用的人才,但还是觉得远远不够敷用。
如果,如果能占据荆州,占据襄阳,那该有多好啊!
襄阳的蒯良近来病势沉重,不能事,蒯氏代家主蒯越态度暧昧,本来答应的五百张船弩和三百万钱也没有如期送到,看情况短期内恐怕无法再指望他们实际的支持了。
淳于宾虽然来函谢罪,对数月前误传敌情信息表示惶恐,而主公也认为伊川之败,非他之错。但这个人目前明显是对主公是否能够成事仍抱有某种疑虑,否则,为什么现在还不拿出点诚意,把以前答应主公的资助速速送来?下一步回去,该对他有所压迫,不能再任由他这么游离下去。
阿昌和冯喜去联络武陵帮,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有消息回来,难道那位神秘的黑帮主心存敌意,有意扣下了阿昌?
耒阳剑盟的侯盟主和主公倒是一见如故,互相敬重。但目前在桂阳方面敌意甚深的局面下,暂时还不宜动用这支人马。
当前首先的问题,是要先解决桓家的心病。
徐庶很清楚,作为荆南四郡的第一家族,桓家内部对主公这外来的强势势力是怀有相当程度的戒心的,这种戒心代表了本地士族的普遍心,不是桓阶的解释就能彻底消除的。若不解决桓氏的问题,就不可能得到本地大族的支持,那样的话,主公也就无法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
难道,真只有让主公迎娶阿袖一途?
徐庶的眼角跳了一跳。
如果动以家族利益,阿袖也许答应但要主公他答应,恐怕就难了。
这件事还需得从长计议,嗯,如果不结以姻亲的关系,该如何控制桓氏的家族,令桓阶去说服族中的长老,让长沙的豪族都能安心呢?
徐庶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思索着眼下这迷雾渐重的天下局势。
近两个月忙于长沙的内部事务,什么事都要他操心,一直没有好好思考一下阿飞军的未来。这次他亲自出来,一是迎接鸽使,鉴定两个月来的训练成果;二来,也是有个安静的环境,可以仔细今后的道路。主公把镇军大将军府军师的重担交给自己,自己一定要殚精竭虑,思周全,决不能再次出现安陵隘的悲剧。
他呆呆望着钓鱼竿,如箭的思绪,忽然就飞到了遥远的北方。
一到安陵隘,他就忍不住到张燕,然后是真金,当然还有那场血战。
元月中旬,在邺城的张凤就派人传递过来中北战线的最新消息——曹操的河内太守魏种举郡叛变,投向了张燕的黑山军。
徐庶在伊川就怀疑的事情得到了证实。可是,他真没到,张燕居然如此厉害,竟然能诱降曹氏郡守级的心腹部属。
一定是真金!这种手段,只能是真金出来的。
近一个多月来,北方更不断传来令天下震惊的消息。黑山军以河内郡为基地,多次南下掳掠京畿,上个月真金更肆意妄为,自率两万精兵,围困洛阳十天之久,差点就攻破了这昔日的王都。
恐怕就连曹操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黄巾贼军能干出来的事。
真金这个人,真是要好好琢磨一下。有了他的黑山军,攻城略地,来去如风,已经成为争霸天下的一路重要力量。听说这次还是他力主黑山军与刘备和主公三家结盟,共取天下。
三家结盟!嘿,也真亏他得出来。其实我们现在跟他们结盟,又能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他们又能有什么实际的好处?赵先生也真是,怎么能劝主公做这等事情?
一直听主公和阿杰说起赵先生,真见见他,可惜大家目前都太忙了,看来只有等这次结盟之事完毕再说了。
到这里,不觉又起飞鸽可能误期的事来,抬眼看看这满江的迷雾,轻轻叹了口气。
身后一个快活的声音道:“师父,您别担心,从新野到江陵,再到这里,这两站是银头和蓝儿飞,它们父子俩是最好的讯鸽,只要前面芒砀到新野那一站不出事,蓝儿今天一定能回来。”
徐庶的身后,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眉眼灵活的少年。
徐庶苦笑一声,道:“阿杰,即使蓝儿今天到不了,也不是你的错,是我和主公太性急了。而且,今天的天气也实在是糟糕透了。”心:“这次三家结盟的消息虽然重要,迟误不得。但如果能因此而令主公改变心意,不再坚持己见,岂非甚佳?”
对于设立九州鸽站的法,他是赞同的。
他知道,阿飞在伊川受到的刺激太强了,情报不灵的惨重后果令他无法忘却。
自己何尝不是呢?
但他并不认为应该在目前阶段实施。
因为没钱。
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四千两黄金,长沙目前根本花费不起。
但阿飞坚持认为,畅通各地消息,乃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他只能服从。
那少年明白师父的意思,是根本不相信蓝儿今天能到长沙。反驳师父的话,又怕师父心烦,但满肚满腹的不服气,道:“赵伯伯都那么信任我,专门给我写一封信,让我来找飞帅。为什么师父看着我训练了近两个月,却还是不肯相信我呢?”噘起嘴巴,低下头去。
徐庶看看他委屈的小样,笑一笑,收起渔竿,转回身体,正容道:“对了,阿杰,我一直忙于军务,忘了问你,你是蜀郡人吧?”
阿杰道:“啊,不是,徒儿祖籍实是雒县(今四川广汉北),父亲在我一岁的时候就举家搬迁到了成都(蜀郡治所),所以徒儿也可以说是成都人。”说着话,挠挠脖子,心:“人家早跟你说过几百遍了,你就是没听见。”
“那你怎么和赵先生认识的?”
“师父是说赵伯伯啊?说起来挺有趣的,徒儿十五岁那年,有天在田间逗弄一只小雀儿,招呼它一儿飞上去,一儿飞下来,正玩得开心,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问我在做什么,我就跟他说在逗雀儿。他就很有兴趣地看我逗着玩,然后问我跟谁的这种训鸟术?我不肯说。他又问我父亲是谁?我虽然看他面目很慈祥,但也不肯把父亲名字告诉他。他接着就笑了,说你这脾气,和辛老四一模一样,绝对没错,你爹肯定是辛老四。我一,母亲果然常称父亲叫四哥,觉得很诧异,就问他怎么知道的?那人笑着说,带我去见你爹,我有好些年没见到他了。我还是不肯。他也不急,忽然就长啸了一声,那声音好响好响,但可真是清亮好听,没过一儿我父亲就来了,一见他,两个人都很亲热的样子。接着父亲就说,杰儿,快来见过赵大侠。就这样,我就跟赵伯伯认识了。”
徐庶瞧着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哦了一声,心:“什么事只要你一说起来,肯定够复杂的。这可真应了一句古话——给我点阳光,马上就灿烂。算了,我也别逗他了,不然今天不用正事了。”
阿杰是两个月前带着赵楷的推荐信来到长沙拜阿飞的。阿飞那时刚刚掌握长沙的实权,见赵楷的信中说阿杰来历可靠,擅长训鸟之术,询问几句之后,顿时大喜,立刻请徐庶过来商议。徐庶见了那封信,也立刻就明白了赵楷的良苦用心,便同意阿杰跟着自己,专司训练镇军大将军府的信鸽。哪知道没过几天,阿杰惊异于徐庶的识见本事,硬要拜徐庶为师。徐庶虽然嫌这少年嘴里日废话滔滔不绝,脾性略显浮躁,心里不太愿意,但烦不过他的死缠烂打,最终还是勉强答应了。从此身后就多了一个吃饭睡觉都寸步不离的的小跟班。
徐庶转过身,又取出那渔竿,伸进水里,不再说话。
阿杰知道,师父心里又开始烦了!他只好鼓足了腮帮,憋住了嘴里的一口气,生生把以后的泛滥洪水给咽了回去。
时间漫漫而逝,太阳冉冉而起,渐渐地挂在了天上,在日光的照射下,细细的江雾一点一点悄悄消散。阿杰从怀里掏摸出一些干饼,呈给师父:“师父,中午了,吃点饼吧?”
徐庶瞑视不。
阿杰只好退后,自己坐下来,一边大口咀嚼着食物,一边大口诅咒着那该死的蓝儿。
春天确实是越来越暖了,阿杰吃饱了肚子,立刻就感觉浑身热了起来。他脱下外袍,仰面躺在船上,半眯着眼睛,盯着上方的巨大红日,心里只在着一个问题:“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蓝儿怎么还没回来啊?”
这么盯着盯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渐渐向西边落下去了,也不那么刺眼了,阿杰脒着眼睛,正在将睡未睡的时候,忽然听得空中“咕”的一声叫。
这一声虽然微弱,阿杰全身却如触电一般,一挺身就站了起来,喜悦地叫道:“蓝儿!”
一头蓝色的健鸽出现在视野之中,盘旋两周,见了阿杰的手势,俯冲下来,径直投入他的怀抱。
阿杰搂住温暖的鸽体,轻轻抚摸它头部的白羽,嘴里喃喃道:“小宝贝,你可回来了!你可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等你三天三夜了,连师父都一夜没睡,等着你呢。你看看你,这几天可瘦了一些,中途没乱吃东西吧,就知道你不。羽毛怎么是湿的啊,你居然在我怀里拉尿了”
“咕!咕!”那鸽转了转脖子,冲他亲热地叫了两声,似乎在他怀里感觉很快乐。
它全身碧蓝,圆头巨额,颈项强劲,头部有少量白色的羽毛,好像戴了一顶白笠帽,果然便是阿杰最心爱的父子双鸽之一的蓝儿。
一直如雕塑般定坐的徐庶接过阿杰递过来的纸卷,轻轻舔了舔已经发干的嘴唇,展开来,只看了第一句,便眯紧了眼。
他慢慢站起,抖开蓑衣,取下笠帽,抬起头,微笑着扫望薄雾尽散的湘江。
鸽使毫不误事,的确让他松了一口长气。
而不管心里怎么,结盟完全成功,毕竟也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天是那样的蔚蓝,水是如此的澄清,江南的三月,就是不一般啊!
徐庶返回长沙郡守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现在的郡守府,同时也是阿飞的镇军大将军临时办公地点,所有重要军机大事,都在这里商议。
徐庶在府门口遇到正要外出的黄叙。
“阿叙?”
黄叙叫了一声:“徐大哥不,徐军师。”
徐庶感觉出黄叙口气中有点生硬,上前拉着他的手,道:“现在又不是在大堂之上,叫我徐大哥。”
“哎。”黄叙心头一暖。
“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吧?走,跟我去见过主公,大家一起喝一杯。”
“不行啊,我奉主公之命,要出去一趟。”
“嗯,你要去哪里?”徐庶一愣,觉察他似乎不太高兴。
黄叙垂下头,道:“父亲那边有事,须得连夜赶回江陵。”
“哦,也不用急在一时吧?”
自阿飞接管了长沙郡务以后,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黄叙的父亲黄忠。也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手腕,居然说服黄忠,请了他出山。
徐庶这才知道,阿叙他爹,这位黄汉升先生,居然是庄子刀门三大刀客之首的“刻意刀”
接下来的情景更使徐庶吃惊,襄阳蒯良忽然发出邀请,请黄忠前往襄阳。黄忠慨然而往,单人独刀,与蒯氏兄弟论技谈刀一日一夜,期间被激出手,击败了挑战的“汉沔四剑”中的过千山,这位过千山外号“碎石剑”目前是蒯家的食客,正值青春盛年,在荆襄武林中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但在黄忠的刀下,却只走了九招。
黄忠一战震慑全城,刻意刀的威名骤然飙扬。他在襄阳呆了十日,便载誉南归。
但他在路过江陵时,却被闻讯而至的蔡瑁强行挽留住,请他留在江陵,开设“庄子门”武道馆。蔡瑁还特意请刘表亲笔题写一块巨匾——江南一刀,在黄忠开馆之日,吹吹打打,专门送了过去。
徐庶自然知道,蒯良相邀,八成是主公弄鬼,故意设局,黄忠明到襄阳,实际却是去江陵。即使蔡瑁不用强,黄忠最后也留下来的。不过主公不说,他也便不问。
这也是主公慧眼识英才,汉升先生和我比邻而居一年有余,我和阿叙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还去他家拜访过汉升先生,却丝毫不知他是庄子刀门的前辈。
摇一摇头,心里暗暗感慨,时势造英雄!主公自来到长沙以后,长进之快超出象,很多地方的做法,连自己都忍不住惊奇赞叹。
黄叙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父亲在江陵,与蔡瑁部下的大将王威相谈投机,但王威的父母和妻儿都在襄阳,疑虑甚重。主公要我去襄阳一趟,协助伊籍先生,把他的家小偷偷接来长沙。”
“哦?”徐庶吃了一惊。他是镇军大将军府的第一号幕僚,可以参与阿飞所有的重大决策。但这种拉拢腐蚀,对敌用间的行动,却是参军桓阶具体负责。就这么七八日不在,许多细节方面,徐庶也已不大清楚了。
“不到伯绪的行动如此利索,这么快就策反了敌人的重要将领。”
王威原在江夏太守黄祖部下任职镇军督,与安民督甘宁、护城督苏飞齐名江夏。蔡瑁早就欣赏他的枪法和耿直,长沙被迫撤军后更是体到“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真谛,不久就把他从黄祖那里要了来,和聘一起,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黄祖本来不愿意放人,但王威因黄祖任人唯亲,只重用苏飞、邓龙、陈就等心腹将领,连甘宁那样的大将都受到排挤,心中不满,也早离开江夏。这两下一凑,倒成了周瑜打黄盖。蔡瑁自己刚在长沙受挫,暂时不敢开口,便示意王威去活动蒯越的门路。蒯越和蔡瑁极是要好,俩人都不喜欢粗鄙暴虐的黄祖,受了王威的好处之后自然尽力,他说动刘表,把王威调到了江陵。
计算起来,满打满算,王威到江陵也就二十天时间。
黄叙道:“其实主公早知王威有心向长沙之意,让家父特意去试探他,结果一拍而合。”
“哦。”徐庶又哦了一声,刚刚皱起的眉头忽然又松弛下来,心中到了问题所在:“我们还有个甘三弟在江夏呢,他在江夏数年,自然更清楚王威的心。主公定然早已胸有成竹,才让黄忠去找王威,不是要去说服他,而是只要坚定他的反叛信心而已。”
“令尊在江陵,一切都还顺利么?”
黄叙道:“主公真是神算,父亲在江陵设馆授徒,与本地三大家族都有往来,现在,凤凰渡邓家和安家营安家两家的子弟,在道馆艺的,已有数十人之多。海子湖夏家虽然少一些,但夏氏大宗的长孙夏略,却是家父唯一的正式门徒。”
徐庶点头,短短四十余日,竟然已有如此成绩,当真是名人效应,不可小觑。
“这些天我特别忙,好不容易见一面,今晚就别走了。等我办完事,怎么也得一起喝一杯再走。”
“真的不了,徐大哥,下次吧。”
“噢那好吧。”
送走了黄叙,徐庶径直进入后室。
我正和镇军大将军府的几位主要幕僚长史杜袭、参军桓阶以及主簿和洽四人围坐,研讨军情,见他进来,叫道:“元直,你可回来了。”
徐庶上前行礼:“主公,我回来迟了。”
我道:“就你礼多,快坐下,咱们正好研究一下赵先生的密函。另外,关于江东的形势,我们也得仔细探讨。”
徐庶应了一声,在我旁边坐下。
他在收到蓝儿带回的密信之后,看过一遍便立刻令阿杰另择生力良鸽,火速把此函送回城内,自己则开始布置应变的一些措施。
看他坐定,我道:“三家之盟和江东兴兵的事,刚才元直不在的时候,我已和杜、桓、和三位略作商议,只等军师回来最后拿主意。”
徐庶笑道:“主公之见,往往别出心裁,常人不测,庶已洗耳,愿恭聆高见。”
我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自从来到长沙,就开始改口,只称自己“主公”二字,其他亲昵称呼,一概舍弃,教得黄叙、冯喜一干人等,也全都不敢再叫自己飞大哥了。
“大家各抒己见吧。”我看看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