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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南北惊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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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十二,夜。

    江陵,董允府,辉煌。

    虽然已是十月中旬,天气日凉,董允还是专门从江陵大库里悄悄弄了一筐冰块回来,以大布覆严,置于书房之内。

    因为他知道,若没有这个,庞统根本就不肯过来吃饭。

    董允到这个,心里就有点窝火,我董允为吏刚直,从来没有贪赃枉法过一回,现在为了请动这庞大少爷,竟然不得不以权谋私。

    唉,我真是有眼无珠,自作自受啊!

    董氏本是南郡大族,但在前几年个宗族就已经全部西迁,搬到刘璋的地头成都去了。只有他因为有公职在身,而他的父亲董和也深谙狡兔三窟之,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董允独自留在江陵。

    但董和怎么也不到,董允竟然为了庞统而背叛刘表。

    其实也很简单,董允虽然少年老成,但却一直对庞统的判断力有十分的信任,所以当庞统劝诱之下,他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同意了。

    现在,他有点后悔,当时没有仔细考虑一下。

    早知道孙权是这种人,又何必要弃荆州而从江东呢?

    正烦闷间,凉风大起,一人急急火火闯门而入。

    “休昭,休昭可在?”

    董允一愣。

    “是士元啊,你可碰上我的僮儿?”

    “什么僮儿?”

    “我派人去请你的僮儿啊!”庞统摇摇头:“没有。”斜眼一瞥,忽然掀起那大竹筐瞅了瞅,乐了。

    他迈步走上前来,挥起长袖,狠狠在董允头上扇了一记:“你搞什么?”

    董允哼哼道:“为功曹大人准备消暑冰汁啊!”庞统看一看他,一旋身,在他身旁坐下,道:“你怎么还记得我以前的习惯?”

    董允道:“那怎么敢忘?你凤雏是何许人也,没有这西域冰水,怎么能请得动大驾?”

    庞统道:“休昭你言重了,回到江陵这一个多月里,我日夜军务繁忙,实是无暇,并非托辞。”

    “有什么军务,要你这闲人忙成这样?”

    庞统微笑:“休昭啊,你这叫怨望哦!”审视他一眼,慢慢贴近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董允大惊:“你说什么,阿飞已与曹操秘密达成和解协议?什么时候的事?”

    庞统道:“我刚刚接到密报,马上就来找你。现在曹操军已退到距樊城四十里的古驿镇。阿飞军也放弃了阳陵陂大营,回守偃城,并把俘虏的于禁和赵俨都还给了曹操。”

    董允愣愣看着他:“唉呀,曹操一旦北返,阿飞转回头来,肯定就要前来总攻江陵。这可怎么办?”

    庞统一摊双手,道:“你是本县县丞,居然问我怎么办?我只是江夏郡的功曹,怎么也管不到南郡来的。”

    董允白他一眼:“我,我一个小小县吏,当得什么?南郡的功曹可是潘承明。”

    庞统嘿然道:“是,是,那可是个很能干的人啊!再说除了他之外,那不是有吕范将军么?周泰司马么?实在不行,咱们太守大人不是还有朱然小公子么?那么些个能干的人,咱们瞎掺的什么泥劲啊?”

    董允脸色一沉,默默点点头。

    沉闷了一儿,董允忍不住问道:“你和周将军这两天有什么效果?”

    庞统道:“我才懒得跑呢,公瑾自己去了。照我看,肯定又是吕范那厮接待,然后一顿白话,还是什么也没有。”

    董允道:“唉,情况越来越不妙。等阿飞和曹操的协议一公布,朱治更不再多给周瑜一兵一舟了。”

    庞统道:“你倒是很清楚朱太守的心啊,哈哈哈。”

    董允慢慢往蜜水杯里丢冰块,给庞统沏上一杯冰水,然后递给他,黯然道:“都打了这么好几个月交道了,有什么看不出来。原本以为他是孙策以前的亲信谋主,行事说话当有些分量担当,不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窝囊肮脏人。”

    庞统道:“我亦很奇怪,这样的人,承明何故与其那般亲近?”

    承明是潘睿的字。潘睿和董允一是南郡功曹,一是江陵县丞,都是荆州名吏,江陵重臣。当日周瑜能顺利袭破江陵内城,便得力于这二人为庞统说服,充当了关键的内应。

    董允道:“据说朱治与承明之父昔日有极深之谊,朱治虽然对我等不予睬,但对承明却是器重有加。”

    庞统哦了一声,心:“难怪潘睿这么拼命为孙权出力。”又问道:“他对现在的时局有何高见?”

    董允道:“他能有什么高见?朱治虽然看重他,但军事上的事,却是他儿子朱然说了算,吕范又在一旁帮腔奉承,连周泰都不大敢说话,承明就算有什么高见,也没人听他的啊!”奇怪地看庞统一眼“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去问承明自己?”

    庞统苦笑,心:“我敢去问他?”

    董允看他神色,有点明白了,道:“那人虽然铁面无私,但对朋友还是很不错的,前几天他还在朱治面前竭力举荐我和你呢。”

    庞统横他一眼,冷笑道:“庞某还不需要别人去推荐吧?”

    董允道:“那是。唉,不过,现在情景,你还不如我呢。本来唉!”

    庞统放下蜜杯,低声道:“休昭,你还相信我么?”

    董允一怔之下,便断然道:“你我同窗多年,彼此相知。这大江之侧,汉水之滨,我除了父母,就只认你和承明二人。”

    庞统大袖一甩,扬起一股清风,淡淡道一句:“若我与承明大有歧义,甚至势不两立呢?”

    董允被这股风吹得脸上一阵发白:“士元,你你又做什么?”

    庞统定定看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再反!”

    董允心头如遭重锤一击,脸上颜色,更加的雪白了。

    他慢慢垂下头,轻叹道:“当日周郎若肯听你我之劝自立,这江陵早就姓周了,哪里轮到他姓朱的来说话?现在朱治权柄已固,爪牙又多,恐怕再要反天,有点困难啊!”庞统心:“是时候了。”淡淡一笑:“有兄助我,大事无忧。”随即将自己现在的身份坦然相告。

    董允神情数变,先是惊惶不已,接着皱眉静思,最后他思虑再三,还是咬一咬牙:“治郡县,拢军管民,承明有一日之长;可论到审时度势,识人眼光,我还是信你。”

    庞统沉沉点头,袖中右手轻轻松开缝在袖口上的匕首柄,手心已全是汗水。

    他知道,自己已经令董允失望过一次了,对这次的劝诱,并无十分把握。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没有了董允和潘睿的帮忙,他是绝对无法对江陵有任何法的。潘睿现在已经不太可靠,他只有来找董允。

    他若不允,就只好对不起他了!

    庞统袖中的手贴靠在衣袖上,慢慢吸去汗液,道:“阿飞此人虽然不够果断,而且缺乏政治才能,也许为我兄所不喜。但他为人聪明厚道,善于识才,有此一项,足可成事。”

    董允道:“嗯,我听说了,连张机也做了他的长沙太守,这位飞帅,用人不拘一格,倒真个有不凡的气度。”

    庞统心:“你有这种认识就对了。”道:“休昭你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吧?你我仰慕已久的河北大名士田丰田元皓先生,现在亦在阿飞军中,任职第一副军师。”

    董允大吃一惊:“连田丰先生也屈就他的副军师了么?”

    “正是,我临回江陵之前,曾暗入阿飞军中,见过他老人家一面。”

    “如此说来,此人当真有些意思。那周公瑾那边”

    “公瑾性格清高倔强,眼下虽处困境,亦很难以言辞打动,只有在战场上捉住了他,再论其他。”庞统将阿飞、徐庶定下的以江陵逼江夏,再趁势夺取江夏,反攻江陵的计划略叙一遍,最后道:“有周瑜在,江陵便无法强攻。所以必须先把周瑜和他的族兵逼走,没有了公瑾之智,等若一举削弱江陵一半以上的守卫力量。”

    “如何逼迫他?”

    庞统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已安排妥当。”

    “那你来找我何事?”

    “第一,江陵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潘睿忠于江东,无可打动。我又身为周郎谋士,为朱治等辈所疑忌。所以到时候,只能由我兄相机行事,为长沙军出力。”

    “嗯,这我知道。”

    “第二,公瑾现在严重缺少粮食,我希望你能办法,弄十日的粮草给他。”

    董允讶道:“什么,你要给周瑜弄十日粮草?为什么?”

    庞统道:“因为现在朱治同意公瑾进攻江夏的计划,却只答应给他十日军粮。”

    董允啊一声:“就算风从人愿,一切顺利,从江陵到江夏也最少需要八、九天功夫,只给十天的粮食,到地方就断炊了,让他如何打仗?”

    庞统恨道:“朱治就是要害死公瑾啊!”董允道:“这对我们不是正好么?”

    庞统道:“但是,我们不能让周瑜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啊,那他岂肯离开江陵?”

    董允愣了半天,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为了害人,先给人弄粮食吃。真是妙计。”了一,疑惑道:“那最多给他再弄三日之粮不就够了么?”

    庞统偏过头,沉默不语。

    董允不解地去看他,瞧见他脸上奇怪的神色,忽然明白了,叹道:“你还救他一命是么?多了这七日,他便还有逃脱的希望。”

    庞统深深吸了口气,承认道:“我与公瑾,知音之交!说实在话,要真害死他,很简单。但,那非我所愿也!只要他一起念肯逃,最后必然落到我手。”

    董允犹豫一下,问道:“要不要去试探一下潘睿的态度?他现在主管江陵城南的防务,若得他支持,江陵大事可定,也就不必逼迫周瑜这么冒死出战了。”

    庞统摇头:“此次返回江陵,我和承明见过数面,感觉他现在颇有变化。听说阿飞军在江陵的细作被捉,就是他私下向朱治的情报。我和公瑾都极为不快。”

    董允道:“这件事他是有些过分。不过”

    正说到这里,忽然室外咚咚几下,有人敲门。

    董允立刻住口,走了过去,打开房门。

    庞统远远看去,只见一个佣仆打扮的少年急急在董允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董允点点头,赏了他几枚铜钱,让他下去了。

    回过头,董允叹息道:“不用跟承明说了。”

    庞统道:“怎么了?”

    董允道:“他适才率领人等前往大牢,似乎是准备处决王威等人。”

    庞统大惊失色:“什么?”

    董允微微颔首,忧虑道:“他是否对你的计划有所察觉?”

    庞统转动几下眼珠,道:“不对,我的身份除你之外,未告诉任何人。他可能也是得到了北方的最新战况,先行动手准备应变的。哼,咱们走着瞧!休昭,你我按计行事,我现在就回转水军营。”左手一垂,袖中滑落一物,却是徐庶交给他的那面小小铜牌:“这个给你,你如此如此,咱们江陵见。”

    深夜。

    长江。

    大船逆流而行。

    陈江越蹲在前舱左侧,聚精神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夜很静,很静,除了哗哗的水声和偶尔的水鸟叫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自上次江陵战,将长沙水军打得一败涂地之后,江陵周围的水域,便再无任何敌船的痕迹。

    但陈江越仍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点问题。

    因为这次她护送的不是别人,那是她最崇敬的主公的爱妻。

    江东小乔!

    没有任何可疑。

    陈江越作出这个判断之后,心情终于略微放松下来。

    她的心绪,也开始随着船的摇晃而飘荡波动着。

    她从小就是个直性的女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周瑜,但她还是希望能更着他,为此哪怕与兄长反目,哪怕接受军营中所有官兵的怪异目光,她也在所不惜。

    周瑜这次因故欲接爱妻到江陵暂住,考虑再三,最后请陈江越去走一趟。

    她开始很犹豫,她很害怕,乔夫人憎恶自己,逼自己离她的丈夫远远的。

    但是她没有到,那如天上仙子般的夫人是那么随和,那么亲切,待她比亲姐妹还要亲。

    她感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在心底里下次决心,要终身随伺周瑜夫妇身旁,直到死去。

    不过夫人离开柴桑,并不顺利,几经反复,最后还是夫人的姐姐,大乔夫人请吴国太出面,才算允了小乔的江陵之行。

    陈江越注意到,小乔夫人表面很镇静,很从容,其实内心深处,却异常紧张。

    虽然她不太明白具体原因,但她还是很小心地贴近夫人,在离开柴桑的水关之前,她都没有敢离开夫人寸步。

    忽然,陈江越耳朵一动,听到一阵异声。

    她急忙止住遐,眼光一定,发现右前方一艘斗舰急速驶了过来。

    那舰船驶得极快,不久就靠到近前,船上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停船。”

    陈江越听这声音熟悉,看看旗帜,挺身一跃,上了前船船头,大声道:“江东周夫人在此。”

    对面船上一阵骚动,那人叫道:“啊是小姐么?”

    舱中,一个清和柔软的声音道:“是周善么?”

    那人惊喜道:“果然是小姐。快,快去通报庞统大人。”

    小乔听得真切,微一皱眉:“怎么报给士元先生,公瑾不在么?”

    陈江越道:“夫人,主公近日一直在城中布置,水寨都是庞统大人巡视指挥。”

    小乔点一点头。

    周善道:“小姐请恕小人失礼!水域崎岖,小人引路,请小姐随我来。”斗舰慢慢左转掉头,当先而行。

    陈江越下令自己的船跟随而进。

    不一刻两船先后入港靠岸,周善引着十余周氏家族里的心腹将领前来拜见。

    小乔摆手:“不用多礼了,公瑾何在?”

    周善道:“将军尚在城中筹办粮草,军中现是庞功曹派调。”

    小乔讶道:“军中粮草,为何要公瑾亲自去筹备?”

    周善很郁闷地抬起头,正要说话,大起,营寨那边庞统已走了过来,道:“夫人。”又看看陈江越“陈女侠,辛苦你了。”

    陈江越一拱手,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小乔道:“士元,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呢。”

    庞统苦笑一声:“夫人,请先入馆室内说话吧。”

    小乔看看,江边确实不宜多说,便道:“有劳士元带路。”

    周善等人急忙高高举起火把。

    熊熊火焰,照亮了江陵岸边的河滩。

    庞统转过身,当先而去。

    “夫人,比我预计的还快了两天,你怎么到这么快?”连夜赶回的周瑜一见到小乔,忍不住就欢喜起来,微笑在他脸上闪现。

    “幸好母亲出面,不然还真难以出来呢!”

    周瑜脸色一暗,凝神细看妻子脸色。

    小乔笑了笑,说道:“公瑾啊”“出了什么事?”周瑜心中一愣,暗暗思忖。自己的夫人素来单纯,不遮掩情绪,现在这句一叫,却似有了故意做假的意图。

    “累了吧,夫人?”

    小乔看一眼庞统,道:“是啊,我休息一下。”

    庞统意,道:“我出去查看水寨布置。”转身而去。

    直到大门再度闭上,小乔才缓缓道:“玉郎,我说出此事,你千万不要过于激动。”

    周瑜微笑:“俏俏,你的玉郎,可是容易激动的人?”

    他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心中歉咎万分,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了小乔的小手。

    小乔被他有力温暖的大手握住,从手上一直暖到心头,她慢慢靠上丈夫的胸膛,感受着他急速跳动的心脏,道:“玉郎,玉郎!”

    周瑜放开她手,准备搂抱她身体。小乔却忽地伸出手来,死命攀住他右臂,叫道:“玉郎,玉郎,别放开我,别离开我!”

    周瑜只好以左手轻轻爱抚她后背,柔声道:“俏俏,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可是你要死了呢?你要被他害死了呢?”小乔从周瑜怀里抬起头,满面泪汪汪的。

    周瑜心中一凛,口中却微笑道:“傻孩子,你夫君虽然姿愚性蠢,却还不知道当今之世,什么样的英雄豪杰能害死我?”小乔与她姐姐大乔虽是一母而生,容貌酷似,但性格却截然相反。大乔温柔贤淑,小鸟依人;小乔性格却比较独立刚烈,自有主见。像今天这样的情景,结婚以来,极其少见。

    小乔的眼中,泪如雨注,流得更欢了:“是啊,是啊,我知道,俏俏知道,我的玉郎,智谋高绝,用兵如神,英雄豪杰斗不过你,害不死你,他们也不真你死,因为,你也是英雄,你更是大豪杰。可是那能害你的人,却不是英雄,也不是豪杰,他是小人,小人!”她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周瑜以左臂紧紧搂住爱妻,情绪起伏,又怜又爱,连声道:“俏俏,俏俏!”

    小乔痛哭一阵,心情稍抑,她低下头,埋在夫君的怀里,后颈一动一动,不住抽泣。

    周瑜悄声安慰,轻轻抚摸爱妻,心头沉甸甸的,生生作痛。

    他爱娇妻胜过自己的性命,但爱妻的个性,却有点似他,从不习惯扑在他怀里寻求安全。

    小乔今日的反常举止,使他隐隐预感到,某些情况恐怕非常不妙。

    他不住地着:“无论俏俏遭受什么委曲,我都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直到一刻钟之后,小乔才再度抬起头,后退几步,离开爱人的怀抱。

    她擦干了眼泪,声音恢复镇静,道:“公瑾,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周瑜点点头,坐了下来。

    小乔不自然地笑一笑,咬着樱唇,了半天,才道:“我姐姐姐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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