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仙贝放过我吧

我只是很怕看到橘仙贝。我不敢看他的脸，更不敢跟他讲话，因为我怕自己见到他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想到他把我从浴室里抱出来，想到他给我擦药，想到他无意间流露出的对我的关心和温柔，又想到他即将跟薄莲在一起，而我只能重新做回一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

    我们在同一座房子里生活，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可是，我总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我觉得，我和橘仙贝离得好远

    我经常看到橘仙贝接电话。原本散漫的他在接通电话的时候总会特别专注和紧张，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这通电话肯定是跟薄莲有关的——除了薄莲，谁还能让他这么关注呢？

    就好像现在，我跟橘仙贝明明是面对面地坐着一起吃早餐，我却觉得自己跟橘仙贝离得那么远。

    不，我觉得自己从未跟橘仙贝靠近过

    橘仙贝看了我一眼，忽然很不开心地放下筷子。

    “告诉她，这份早餐我不喜欢吃，让她去亲手做份爱心早餐给我。”橘仙贝转头对用人说。

    用人有点儿为难地看着我，可又不得不照做：“少奶奶，少爷他”

    “我知道了。”我站起身便向楼下走去。

    20分钟后，我端了一份面条过烂、酱汁熬焦了的意大利面上来。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不会做饭，我怕面没熟，又怕酱汁不够浓稠，稍微等了一下，也就几分钟吧，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

    橘仙贝低头看着面前怪异的意大利面，嘴角抽搐了几下：“我说，你是想毒”橘仙贝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手机一眼，忽然愣住了，好半响才接通了电话。

    “喂薄莲。”橘仙贝说。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薄莲？打电话来的人真的是薄莲吗？

    虽然一直都知道，这几天劝说薄莲的工作在紧张地进行着，也一直都知道薄莲马上就要回来了，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我还是不敢相信。

    “仙贝！”薄莲在电话里兴奋地大叫，连坐在旁边的我都听到了。

    “你”橘仙贝好像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或许是太高兴了吧

    “我跟你说，你不许生我的气啊。我知道我做错了事情，以后我再也不会了，我跟你道歉。仙贝，你答应我不许生气啊。”薄莲用娇滴滴的声音说。

    以前薄莲跟我讨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用娇滴滴的声音撒娇，然后我就会什么都答应她。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仙贝，我正在买机票，马上就可以回去了，你一定要等我！”薄莲继续用兴奋的声音说。

    橘仙贝这边却没有反应。（小说天地独家）

    薄莲又说：“仙贝，你还在吗？怎么不讲话？”

    “啊，我在”橘仙贝连忙回答“好啊，早点儿回来。”

    我看着橘仙贝，心里的忧伤排山倒海地涌来。

    我终于要离开了吗？是啊，终于要离开橘仙贝，离开橘家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挂断了电话之后，似乎是感觉到我的注视，橘仙贝忽然看向我。

    我连忙把视线移开。

    “是薄莲吧？他好像要回来了，是吗？”虽然心里难过得要命，可我还是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说“这下子就好了，你们两个终于可以重新再一起了！你一定很开心吧，橘仙贝？”

    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我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好难过，身体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可我还是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着橘仙贝的眼睛，然后笑着说：“恭喜你，橘仙贝。”

    我看着橘仙贝的脸，却意外地发现他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开心。

    他脸上甚至没有什么笑容，反而有一丝悲伤，但那只是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很快被气愤所代替。橘仙贝看着我大声骂：“薄荷，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讨厌啊！”6

    橘仙贝忽然的喊声吓了我一跳，我诧异地望着他。

    橘仙贝激动地说：“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些天以来，虽然你从不跟我吵架，不管我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你都不会反抗，可是，可是你很少跟我讲话，除了答应我的要求你几乎一个字都不说！你对别人还会微笑，还会看着他们的眼睛，可是你根本看都不看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讨厌吗？你就那么不想面对我吗？你总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不管我用什么方法你都不会有其他的反应，可是，可是越这样我越是难受！薄荷，你到底是怎么了？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说出来啊，你告诉我啊！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呢？”

    是我听错了吗？橘仙贝一脸的关心和担忧都是为了我吗？

    随即我又重新冷静下来。

    我能对他说什么呢？说我喜欢他，要他别跟薄莲在一起吗？我说不出口。况且，即便我说出来了，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橘仙贝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

    于是我仰起头，重新挤出一丝微笑，说：“没有啊，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橘仙贝更加生气了：“你说谎，你根本不开心！”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你根本就不开心！虽然你从不说什么，更不会哭，可是每天你的眉头都是皱着的！每天早上我见到你，你精神都很不好，而且眼睛肿肿的，你一定是没有睡好！还有你”橘仙贝说的每一个字都落进了我的心里，它们试图把我掩藏在心底的感情重新挖出来。

    我很惊讶，我没有想到橘仙贝竟然连那么细微的事情都注意到了，这些事情有很多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可是，可是现在他对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不想再因为他的一些话或者一些举动让自己抱有幻想了，比如，比如以前的吻和他流露出的那些关心。

    是的，一切都是我的误会。他喜欢的是薄莲，心里也只有薄莲，所以他才那么紧张地安排薄莲回来的事。如果他喜欢的是我，又怎么会那么急切地盼望薄莲回来，好跟她在一起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替补新娘罢了，在橘仙贝的感情世界里，我原本就是一个过客。

    想到这里，我看着橘仙贝很激动地大声说：“不要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说这些？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我只是薄莲的”

    我本来想说我只是薄莲的替补，可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橘仙贝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本能地挣扎起来：“橘仙贝，你干什么？”

    我想挣脱掉橘仙贝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好大，好像铁环一样紧紧扣住了我的身体，接着，橘仙贝用他的嘴封住了我的嘴。

    我吓了一跳，彻底呆在了原地。

    我瞪大了眼睛。我能看到橘仙贝歪着的头，能看到他的头发，能看到远处的墙壁，可是这些画面在一瞬间全部失去了意义。这么熟悉的触感，曾经让我觉得非常甜蜜，可是现在，我除了惊讶，却有一种受到了侮辱的感觉。

    橘仙贝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替身吗？我就是那么一个不值得在乎、不值得去顾及感受的人吗？

    我猛地推开橘仙贝，大声骂：“橘仙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7

    被我推开的橘仙贝也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好半天也不说话。

    他好像很惊讶，不知道是惊讶于我的拒绝，还是惊讶于自己的举动。

    我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透不过气来，只能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过了好一会儿，橘仙贝终于说：“薄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其实我只是不愿看到你难过的样子你知道吗，刚才你讲那些话的时候，我觉得你很难过，难过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的表情很认真，似乎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也很苦恼很难过。

    我看着橘仙贝的脸，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捉弄我。

    我不懂，我不懂橘仙贝还有什么要苦恼的。薄莲马上就要回来了，这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吗？他又何必再为我的事情烦恼呢？

    想到这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我想要平静地面对橘仙贝。

    “橘仙贝”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要开口讲话似乎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叫出了他的名字“橘仙贝，你的妻子是薄莲，我只是一个替补新娘罢了，我们的关系只是暂时的。这些都是开始时我们讲好了的。从我来橘家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达成了共识，那就是早点儿找到薄莲，好各自回到正常的生活，不是吗？况且”我看了橘仙贝一眼，又把视线移开，望着远处说“况且，你一直喜欢的都是薄莲，并不是我。我在你眼中只不过是个粗鲁又暴力的女生罢了，我没有薄莲善解人意，没有她漂亮，也没有她可爱我什么地方都比不上她，你喜欢她是对的。”

    说到这里，我忽然好想哭，眼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仿佛只要有一个出口他们就会奔涌而出。

    我强忍住眼泪，又说：“现在事情的发展如我们所愿，薄莲已经快回来了她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最近几天她应该就能到国内了吧？薄莲一回来，我就会彻底从你们眼前消失，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尽量平静地说完这些话，拿起书包就向外面走去。

    我不敢再留在房间里，不敢再看到橘仙贝的脸，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在他面前哭出来。

    我快速地向外面走去，却听到橘仙贝在我身后大声喊：“薄莲，我们，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吃早餐了吗？我们再也不能一起念书了吗？我们再也不能吵架斗嘴或者一起开心地大笑了吗？真的，再也不行了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飞快地向外面跑去。

    我一定是太难过了，难过到意识混乱，不然我为什么会觉得橘仙贝的语调很悲伤呢

    8

    跑出橘家别墅的大门，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橘家已经不能去了，那我要回自己的家吗？

    其实昨天妈妈给我打过电话，她跟我说，薄莲已经快要回来了，让我做好回家的准备，不过在确认薄莲到了橘家以前我不能私自回去，免得有什么变故，对橘家不好交代。

    我到现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妈妈的口气，她很高兴，但是我知道，她不是为了我能回家而开心，而是终于盼回了薄莲。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有点儿悲伤。

    以前我从没计较过，可是就在昨天，我忽然难过了。因为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在乎我，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橘仙贝，他们的眼里都只有薄莲。

    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好失败一定是我不够优秀，所以没人喜欢我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忽然一下子全都冲到了脑海里，那么多的悲伤压得我透不过气来，让我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身体也好沉重

    我漫无目的地迈着步子，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要不然，我还是去学校吧，上课的时间就快要到了至少，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薄莲会不会回来，学校的名册上永远都会有我的名字，在教室里，永远都有一张课桌是属于我的。

    我这样告诉自己，心里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吧嗒！”（小说天地独家）

    有什么东西沿着我的脸颊滑落。

    我忽然有点儿恍惚。那是什么？是我的眼泪吗？不，不会的，我不会让自己哭的，我要坚强一点儿，我不要掉眼泪。

    接着又有更多的水滴落在我的身上、脸上，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是下雨了。

    大人们常说，夏天的天气孩子的脸，总是很快就变。刚才还是晴天，只是一会儿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我傻傻地在原地站着，雨水瞬间淋湿了我的衣服，我甚至不知道躲开。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也根本没有想到要找个什么地方避雨。我抬起头，看着天空，看着从天空坠落的雨滴。我忽然觉得，它们好像眼泪啊。这是天空在哭泣吗？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书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这才回过神来，先退到旁边的屋檐下面，然后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

    我不知道现在是谁找我，也不想知道，可我就是做不到任性地把手机丢开，或者对它置之不理。

    是草野岭。

    我接起电话，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草野岭哥哥”

    草野岭似乎并没有听出我声音的异样，他笑着说：“薄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薄莲已经要回国了，最近两天她就会到达国内，你终于可以摆脱橘仙贝了。”

    橘仙贝？又是橘仙贝！为什么我跑出来却还是无法彻底地摆脱他呢？

    我愣愣地不讲话。

    草野岭又担心地说：“薄荷，你在听吗？你怎么了？你那里为什么听起来好吵？你在外面吗？”

    听着草野岭的声音，我忽然觉得好窝心。现在，只有他还会关心我吧

    爸爸和妈妈想的是薄莲，橘仙贝想的也是薄莲，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对他们的事情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哽咽着说完这句话，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滚落。

    它们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我的脸颊滑落，跟雨水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