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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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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骑在栅栏上犹豫呢?”

    安笑了笑:“和你一样呗。”

    “和我一样?”

    “岛屿,你整天心神不宁的,不是想你的女朋友了吗?那骑在栅栏上的男生一定是舍不得离开他的女孩,所以才骑在那里犹豫,可他终究还是孩子”

    我给安说得手心一阵撕裂的疼,我趁安去卫生间,偷偷摸摸——奇怪?我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给童童拨过去,竟没人接。

    再拨,再拨,再拨

    再怎么样,结果都是一样的。——“thesnbscriberyouh*edialedhasbeenswitchedoff。”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童童会关机。

    心情微微有了不安和烦躁,我变成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大火球,随时有爆炸的可能,大约需要雨水来淋一淋了。幽蓝的夜色浮动上来,遮蔽了天空里的星。

    像两只蜗牛,我和安从斗室里钻出来。安宽慰我:“我们还是出去散散心吧。”我们的身体已经有了霉味,烟是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结果一上出租车就开始干呕。安拍我的脊背,嘴里却提到了他的孩子。我看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把右手的拇指置于唇上,再摇开车窗,春天的风灌进来,我所喜欢的香烟的味道逐渐散去。

    他无趣,尝试着与司机搭讪:“最近sars好像很严重啊!”司机的话匣子打开了,一发不可收拾:“死了好几个人了,这他妈的!合着我倒霉,你说我去年年末弄到手的车,活没干到俩月,本钱还没回来巴掌大呢,可好,好端端的生意也给砸了!现在谁还敢上街?一天冷落得不行!出租车公司更能折腾,车子吧,里里外外的要消毒!你说闹不闹笑话,我们司机每个人发了一大袋板蓝根不说,还要带口罩上岗,要我说,戴他娘个屌啊!合着你该死,怎么也逃不过去的。”

    收音机里的播音员以一种岌岌可危的语气,每隔一段时间,向城市里各个角落的人们播报着新一轮的瘟疫报告,我总觉得在城市里危机四伏,乃至我们生活的空间都是一个随时可以破碎的气泡。

    司机见缝插针说:“今天最严重了!一天就死了5个。我看是别想控制住了!据说蘅城马上就要全城封锁了!像当年打解放困蘅城一样?说起来也好玩,现在人心惶惶的,倒是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我问沉默了半晌的安:“你说真能封城吗?”

    他说:“不排除这个可能。”

    我有点着急:“我要回澹川,我不能把自己困在蘅城,把童童一个人扔在澹川不管不问”

    “那也要明天,你以为你现在回澹川就能见到她吗?”

    “什么意思?”

    安不再说话,脸转过去,城市夜色中的流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妖治,突然发现男生的脸上也可以有一种妖治的美,蛊惑人心。

    ——童童真的出了事。

    尾随着安去酒吧的那个晚上,我意味地发现了浓妆艳抹的曼娜,她搔首弄姿地站在舞池里,漂亮的小屁股简直要扭飞,活力四射,青春无敌,许多男人追逐在她的身后。

    我站在那愣了。

    那是曼娜吗?

    安推我:“怎么了?”

    我说:“是不是我花了眼,如果我没花了眼的话就是我见了鬼。”

    “你胡说什么?”

    我指着舞池里的女郎:“看,那个女人,她叫曼娜,在澹川,和我住在一起的女人,在电台做dj。”

    安忽然笑了:“怎么可能?她是如花。”

    “如花?”

    “对,陈如花。一年前就在这里做侍应生来着。当然,在这里工作,勉不了每天晚上周旋于一些臭男人之间”

    “我真是见了鬼。怎么会那么像?”

    ——可是那女人终究不是曼娜,而是所谓的如花。这名字听起来怪怪的,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女鬼的名字。我趁她休息的时候在她眼前晃悠来晃悠去。可是她呢,则故意把脸扭开,我一直就没好好地看看她。她呢,在两个男人中间坐下了,隔靴搔痒般地打情骂俏,拿我不存在一样,倒是后来,两个男人对我的存在感到异样,对我摩拳擦掌。我试探着对她叫了一声“曼娜”她毫无反应,别过脸去看旁处的风景,我最后一丝热忱也全部落空。也许这个女人真的不是曼娜。

    出门时,手机已经没电了,所以放在家里。我问安去借。他却像死猪一样趴在了吧台上,喝吐了。我从他身上掏出手机往澹川的家里拨,无人接听。想来,这个时间,曼娜也不应该在家,该在电台做节目吧。

    这一次,我真的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了。

    凌晨时分,整个城市陷入瘫痪一般的安宁之中,狗吠的声音清晰起来,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城市郊区传过来的。我和安从同志街那家小酒吧里走出来,在一家昼夜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两打啤酒和一盒烟,默不做声地往回走着,身影映在地上,被灯光拉得颀长。

    静谧。

    与此一街之隔的鬼街,有人在凌晨出来烧纸,小且凌乱的火光,映红了人镶嵌在黑暗中的脸,恍恍惚惚的,亦真亦幻,像鬼。不知道为什么,安忽然提起如花来:“我倒是觉得如花真是一个鬼,一个面目狰狞的死鬼!”

    我说:“好端端的,你别说鬼来吓唬我。那个女人真叫如花啊?”

    安先是不动声色地看我,之后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跌跌荡荡:“骗你的,你还真当真啊!不记得昨天看胭脂扣了,我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和电影里的梅艳芳有点像而已,所以才顺嘴胡说的。我看啊,她不过是一个走夜的女人罢了。”

    我后悔没能亲自确认一下她究竟是不是曼娜,如果是的话,没有理由不和我讲话啊!可又有什么理由呢?她是不应这个时候出现在蘅城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有点意外。

    6个少年,后来据蘅城城市晚报刊登出来的新闻说,其中只有1个凶手是年满18周岁的,其他的都还是少年。那天晚上,从酒吧一出来,我们就被跟上了。可能因为多喝了一点酒,意识有一点麻木,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个危险的大尾巴。一直到沃尔玛超市门前打弯的时候,安才注意到了。他嘟囔着:“讨厌。”我先是没听到,追问了一句,他不说话,给我使眼色,同时加快了脚步。就是这样,我愚蠢地回过头去看他们——6个少年,身影掩护在黑黝黝的夜色里,模糊不清,有猩红色的烟头在闪烁,空气里似乎有蛇吐芯子一样发出的咝咝声,我顿时紧张起来。一个少年将提在身后的刀亮出来,脚步交叠杂沓潮水一样涌过来——刚才喝的酒,现在全面发作,我的脑袋像是撞进了马蜂窝,嗡嗡嗡,响个没完没了。安忽然站住,盯住我看,我记住了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有细密的汗水从脸上滚下,在幽蓝的夜色里膨胀、滚烫。他说:“把钥匙给你,前面拐角就到家,你先上楼,别管我。”接过冰凉的钥匙,跑起来,仿佛这不过是4月的夜晚里一次少年人的恶作剧。

    楼道是黑的。

    后来我想,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当鲜血窜出来的时候,安念想的是什么。我忍不住捏着一把菜刀站到了5楼与4楼拐弯处,身体单薄得如一阵风,随时都可以被驱散,投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也是影影绰绰的。几个少年,身上沾着鲜血,定定地看我,世界一片静谧,听到的只有风声,很微小的,穿堂而过的时候有凌厉的哨声。我努力分辨着这其中是否有安的喘息,没有,一点也没有,死寂一样,这段暗无天日且狭窄逼仄的楼道迅速缩短了一些距离,我想大叫一声,撕裂夜的死气沉沉,坟墓一般,连依附在墙壁上的灰尘都屏气凝吸。我先是跺了一下脚,下面站着的少年动了一下,我就又跺了一下,他们就又动了一下。

    忽然一个声音飘上来:“你有钱吗?”

    变声期的男孩子的声音,沙哑,像只鸭子。

    我说:“没有,我只有一把菜刀!”

    他们窃窃私语,似乎是商量,很快,这些人就霹雳啪啦地消失了,像在夜空里盛开的烟火一样,转瞬即逝。却留下了一个死人。

    我小心翼翼地迎着风走下去,一只手一直划着墙壁,试探的姿态昭示着我的胆小如鼠,之后,看到瘫倒在那里的安,躺在一片血泊中,一动不动,死了。

    破晓的时候,6个少年就在南关区医院被警方捕获。

    可安死了。

    他的葬礼上,我第一次看到了他的妻子,确切地说,他原来的妻子,木棉一样安静,一袭黑衣,静默在那里。我没有看见一颗眼泪,我被裹挟在人群里,顺水推舟一般往前走着,头脑里却是过往时光的剪影,如同秋雨过后的落叶,闪过记忆的天空,奋力扑向潮湿的地面,从此不再翻动,那些片段的连接处,我看见安生龙活虎的身影被过滤着,变成了黑白的底色,色彩全无。

    曼娜!

    我扭头看着窗外涌动的阳光,不经意间,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女人——曼娜!——她在转身,阳光从她的肩头滑落,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道白色的旋涡,如此好看,像是一只白色大鸟的翅膀,呼啦啦地掠过天空,遮蔽了我的视线。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曼娜!”

    肯定是过于卤莽,当时殡仪馆里正在缓缓播放着哀乐。每个人都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情绪,依靠音乐的渲染进入一种特定的哀伤的境地,尽管很艰难,一些人已经成功地流下了泪水,真正融入了角色。可我横生出来的一声叫喊埋葬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所以,他们看着我,恶狠狠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败类,小丑,赤身*的贱人!

    我冲那些人摆手,倒退着离开。殡仪馆有很很高的门槛,我还在那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当我终于站在阳光下时,接近死亡时所覆盖在我身上的寒凉已经为温暖所融化,明晃晃的阳光刺痛我的眼睛,熨帖着我微微不安的内心,举目远眺,却只看到一片空旷的天空之下,孤单的飞鸟,无声飞过。

    又一次走失,抑或错过。

    ——安去世之后,蘅城全城封闭。更加郁闷的是,他家的那个小区里有两个人死于sars,进入特殊隔离状态。我就这么走霉运的被囚禁在这里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无法表达我的绝望,真的,没法表达,因为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快疯了。别说见,连童童的声音我都未曾听到。她的手机根本就打不通。后来我把电话挂到她的系里去,一个老男人沙哑的声音“她啊,她早就被隔离了!”“你说什么?童童你是说她感染了sars?”那人嘿嘿地笑着,啊呀呀地说着一些学校的情况,可我一点也不想听,我只想见到我的童童,立刻,马上,就是此时,刻不容缓。

    就算是被隔离,她也应该会给我打电话吧。——难道她怕我为她担心?若是这样,童童就太伟大了!不过这伟大来得也太过矫情了吧。那些在蘅城没日没夜的隔离时光里,我握着手机,如同握住一把火炬,时刻等待着它铃声的响起。常常是看了一部电影之后,我就一个字一个字编辑短信,键入屏幕,发给那个早已烂熟于胸的号码:

    我要你知道,这个世界有一个人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

    我知道在边界的对面还有一个牧场,那里有青山、绿草和溪流,另外还有间修葺了一半的小木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可以在那儿安家落户,你愿意去吗?

    爱情让我们找到归宿,你所需要的就是爱情。

    我只爱你一个人,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不会变。

    在我童年或者年轻的时候,一定做过好事,因为此刻,你就站在那里爱着我。——童童,等我回到澹川的时候,我就这样对你表白,你不是总问我,我到底喜欢你有多深吗?我喜欢你就像卧虎藏龙里的电影念词说的那样:我愿意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久的孤魂。

    童童,我想你,我想抱着你,我只想抱着你。

    童童,我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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