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失落的口吻说道,这盆冷水终于把他从狂热中浇醒了“也许念之海还有其他各位所不了解的神秘之处,而那恰巧是祈祷士的意识与第四界相通的关键。这个假设又如何呢?”
“事实上的确还有非常多的谜题等待我们去解决,但这也是种乐趣所在。因为所谓的祈祷术其实仅仅是研究念之海得到的副产品,每一位祈祷士铭记在心的目的就是要探索出第四界的森罗万象,并由此揭开整个世界中被隐藏的真实。”芙罗拉严肃而认真地回答“如果修因阁下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恰当的时间参阅一下星之都的图书馆,相信那里的书籍会令你感兴趣的。”
“关于里魔法的资料,我可以去参阅?这是真的吗?”修因的眼中重又放射出灼热的光彩。
“星之都不会拒绝任何一位好学者的请求,不过这同样是有条件的——希望修因阁下可以立誓,绝对不会向外界透露关于祈祷术或者是星之都所拥有的任何知识。”依莱娜插了进来。
“当然,当然,这个条件不成问题。”法师不停地点头“另外我还有一个问题,相信各位能给我准确的答案。”
“请讲。”
“祈祷术是只要了解方法就可以掌握的奥义吗?”
“不,普通人是完全无法掌握与念之海沟通的技巧的。成为祈祷士需要极敏感的天赋,以及长期的严格训练。”守护者摇了摇头“事实上我曾做过统计,不算星之都本身的人口,一百年来从现世来到这里的人们,仅有一名的资质足够成为祈祷士——他叫做罗兰。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重新选择道路了”芙罗拉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猎魔人一眼。
死亡骑士只是沉默不语。
“果然只有被命运选中的人才能做到那个程度哪”修因露出自嘲的笑容“不过说起来也是,如果人人都能成为祈祷士的话,那这个世界大概要乱成一团了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愿望能够实现,但这些相互矛盾冲突的观念和利益,即使是神也无法将之协调吧?”
“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念之海才会成为容纳人们执念的容器”守护者的目光充满了惆怅。
夜晚的聚餐一结束,修因便迫不及待地前往图书馆。按照约定,明天他们将以星之都援军的身份前往战场,休息才是最佳选择,但法师显然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可以了解里魔法的机会。对这方面不那么狂热的卡托丽和雷恩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惟独罗兰被留了下来——按照芙罗拉的说法“我希望能借这位猎魔人的观察成果研究下幽界目前的动向”不过那显然只是托词而已。
“婆婆,有什么事吗?”来到芙罗拉的书房后,死亡骑士有些奇怪。
“坦白地说,我不希望依莱娜以那种方式协助你。”守护者凝视着对方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时,罗兰的嘴角不由浮现起一丝苦笑:“依莱娜,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和任何人说起的吗?”
“我发誓没对任何人说过,被老师读出心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原本以为能挨到明天的。罗兰,这只能说明我们的运气比想象中的糟糕。”漂亮的血族一脸无辜。
“总之,现在那个计划已经败露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你们可以私下讨论。”守护者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那姑娘以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方式继承了久远之血,也因此她成为了神的棋子,被卷入纷争的旋涡中。但从我们的立场来看,那未尝不是一种缘分。尽管只是短短一天的接触,但我却觉得卡托丽一定是位明理而又温柔的女孩。另一方面,罗兰你曾告诉过我,正是由于被那纯洁的灵魂所吸引,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选择,不是吗?”
“是的,她很善解人意,而且很坚强。”死亡骑士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目光。
“那么,为什么现在却打算那么做?为什么拜托依莱娜去把路维丝之血掉包?”芙罗拉略带激动地追问“卡托丽非常信任你,在抵达这个陌生的地方以后她的目光经常停留在你身上。很显然她想从猎魔人卡奥斯那里得到帮助,而不是那位法师或圣骑士,这说明她把你当成了最重要的同伴。如果你真那么做,那无异于是背叛”
“背叛吗?”罗兰的表情顿时黯淡下去,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因为即使抛弃了个人身份,我和她还是迟早会发生冲突的。”
“我宁可你和她面对面地战斗,那样也许双方都能接受,起码感情上如此。”芙罗拉焦虑地反驳。
“也许,但他们三人的配合非常默契,想要活捉是非常困难的,而且我也不愿意中途出什么差错,我不希望卡托丽受到伤害尽管这么做肯定会伤透她的心。”罗兰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绝对不能让世界树被路维丝的阴谋破坏。让伊修托利成为这个世界的神,那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也是现在的罗兰最大的心愿,我会不择手段地达成这件事,无论变成怎样也再所不惜。”
“不只是罗兰-斯特莱夫,就连猎魔人卡奥斯也会被一并怨恨的,”依莱娜终于忍不住插嘴“虽然我答应帮你,不过还是想问一句,这真的值得吗?”
“星之都的立场应当是与伊修托利一致的,不是吗?”死亡骑士反问。
“是的,但那只是说明星之都永远支持革命的力量,如此而已。”守护者回答“二百三十五年前,我们同样也支持过路维丝的封神。但现在呢?一切都是老样子,路维丝统治下的世界和雷娜斯统治下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许再过几百年,又会出现新的力量想要推翻伊修托利”
“绝对不会那样的!”罗兰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大声地打断芙罗拉的论述“伊修托利和路维丝、雷娜斯还有所有那些故步自封的神灵都是不一样的!”
“因为她的容颜和久远一模一样的关系?”血族在一旁好奇地刺探。
“拜托,依莱娜!你难道就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发问吗?”死亡骑士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涨红了——这也算是戒指的副作用之一。
“那么,为什么可以如此断定呢?”
“因为在这十八年中发生了很多事情。”罗兰的眼神逐渐融化,不再是透明的坚冰,而恍若清澈的泉水“照理说,神总是应当扩张自己能够直接影响的疆域,并且尽可能招收更多的信徒才对,但伊修托利却从不这样做。我们在诺德森所发动的战争主要是为了战略资源,入侵蜘蛛王国和白龙的领域也仅仅是因为兵源问题,在进攻艾拉泽亚和斯托加德的时候,亡灵大军有很多机会可以长驱直入联盟的其他部分,我们本可以扩张势力,但伊修托利却拒绝了那种战略。”
“我曾看过星之都的历史书,那上面说,路维丝在来到这片大陆时,以‘解放人民’的名义让战火烧遍了整个南洛伦丹大陆,这也是六国联盟得以建立的基础。我并不清楚伊修托利不愿扩张疆域的原因,也许是由于发动战争造成的罪恶感,也许是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无论如何,她是与路维丝完全不同的。而且”
“而且?”守护者继续追问。
“就个人的感受而言,伊修托利似乎也不希望我们成为她的信徒。”罗兰不由地流露出温柔的表情“死亡骑士是契约的产物,女神赋予我们力量,而我们则成为她的利剑,以她的名义向敌人宣战。事实上我们与伊修托利的联系,远比圣骑士与路维丝的联系要紧密,但她却允许不,应当说是希望我们把自己的愿望放在她的愿望之上,很奇怪对不对?但是,那就是事实,而绝非笼络人心的说辞。”
“八年前,在艾拉泽亚西平原战役中,我被复仇之心夺走了理智,把寒冰皇冠遇袭的危机抛到脑后,一心想要杀入敌阵取下温达姆的首级。那时真多亏理查德,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做出后悔一辈子的决定。而在战斗结束后,伊修托利却丝毫没有指责我的愚蠢行为,不仅如此,她还救助了联盟幸存的圣骑士,并替我拂去迷茫的心情。”
“寒冰皇冠骑士团是一支有着严格纪律的精英部队,但亡灵们的个人目标总是与骑士团的目标有所不同,那时就会有些和我一样愚蠢的家伙想要开小差——有时想脱离部队去杀死自己的仇人,有时因对魔法的渴望而去掠夺典籍,还有时则会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而忘记现实。那种时候,伊修托利总是会纵容他们的行为,感觉上就好象是一位善良但却不经世事的小公主。”沉浸在往事中的罗兰轻笑了起来“好在骑士团并非征兵制的结果,所以这种程度的纵容也不至于导致制度崩溃的结局。”
“伊修托利从不循着从前那些神灵的轨迹,那么她想要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去问了,但她总是反问说,‘欧林的信念又是什么呢?’,我无法回应,所以至今仍未得到答案。但是那并不重要,因为我看到了伊修托利的执着”死亡骑士水色的双眸眺望着遥远的北方,尽管五彩的夜空屏蔽在地平线的尽头,但罗兰却好象真地看到了那身着连衣裙的唯美身影。
“就好像死亡骑士的执着一般,也许更甚之。尽管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但她却从不会因此而迷失自己的方向,伊修托利非常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而战斗,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愿望,而不像故步自封的路维丝,总是重复那些已被证明是历史桎梏的行为。”
“在住在寒冰皇冠的那段时日里,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所以我才会坚信,伊修托利一定会带来一个与以往一切神灵的统治都完全不同的时代,她的黎明一定会令这个世界发生无法阻挡的进步。”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为卡托丽所吸引而且深陷其中,所以我会尽力避免与她发生正面冲突。”罗兰的眼神重又恢复为平时的坚决“但是惟独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步的,我必须保证伊修托利顺利地成为神灵,那不仅仅是约定,而且也是这个世界的要求。婆婆,请别再阻止我了,好吗?”
“既然如此,那么好吧。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情,但是答应我一个条件,罗兰。”芙罗拉握住了死亡骑士温暖的手掌。
“是什么?”
“别让卡托丽被仇恨诱惑,无论在那之后发生什么,你要尽全力,别让她成为和你一样的存在!”守护者的眼神中带着无法抑制的痛苦“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即使只有一只黑暗之鹰,也已太过悲伤了。”
“我原本便已有所觉悟,现在若做出承诺便更好。”罗兰点了点头,随后庄重地回答“罗兰-斯特莱夫在此发誓,他一定会为自己的背叛行为做出相应的补偿。”
“那补偿的代价将非常之高”依莱娜轻声地呢喃了一句。
“是的,我知道。”
“闭嘴吧,你这个笨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美丽的血族重重地叹了口气“那个纯情的小女孩已经爱上你啦!”
爱上一个死亡骑士?不,卡托丽喜欢的应当是那个猎魔人卡奥斯。但就算如此,事情也已经纠葛地太过复杂了,这根本已超出我能控制的范围!即使在结束讨论走出书房后,依莱娜的话语依然在罗兰的脑海中徘徊。
原来我不仅放任自己滥用戒指的力量,而且甚至没能察觉到卡托丽的心情,真是个愚蠢而自私的家伙!死亡骑士自责地捏紧拳头,但他随即告诉自己,现在并非检讨过去的时候,而应该想出能挽回这一切的办法。
也许该让猎魔人卡奥斯变成一个好色而不知趣的混蛋,那样她的爱慕之情便会自动消失罗兰想起了圣都的花花公子们常用的伎俩,正当他认真地盘算该手段的可行性时,一个雏嫩的童声却打断了思绪。
“前面可是‘禁地’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声音的主人是一尊可爱的泥娃娃,头顶有一撮青草威风凛凛地摇摆着,而他身旁的桌子上则放着一张木雕的棋盘“不过呢,本大爷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大发慈悲。只要你能执黑下赢这盘残局,我就放你过去,怎么样,想不想试一试?不过话说在前头,输了的话可不准哭鼻子。”
罗兰楞了楞,然后哑然失笑,回忆的暖流也随着泥娃娃的话语,淌进了他冰冷的躯壳中。死亡骑士记得很清楚,在这螺旋楼梯的尽头就是天象台,位于灵树之馆的顶层,巨大树冠的中央。
那里也是久远最爱去的地方。
黑发绿眸的女孩曾对罗兰说过,每当心情低落的时候自己便会去天象台上眺望五彩的繁星,广袤而寂静的夜空会让一切烦恼都消失地无影无踪。而当十九年前,年轻而**的圣骑士来到星之都后,坐在草坪上仰望星海的身影便多出了一个,接着,两人的命运便在谈天说地间,不知不觉地纠缠在了一起。
让所有的烦恼都消失是吗?死亡骑士会心地微笑起来:“好的,小守卫,我们来切磋切磋吧。”
罗兰在几分钟内就干净利落地让对方投子认输——倒不是由于他的象棋造诣有多高,而是因为久远曾告诉过他泥娃娃思维模式的缺陷。
“你的技术还是没长进啊,下次让婆婆给你换个脑袋算了。”猎魔人拍了拍对方光滑的脑袋,然后顺着楼梯拾级而上,最后缓缓地推开楼梯尽头的木门。
浩瀚的星之海洋依然如旧,五彩的繁星点缀其间,或远或近,或明或暗,而这些永不熄灭的灯火间,深邃的黑暗仿佛有磁性般吸引着人们的视线与知觉。罗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曾带给他无数幸福回忆的天空,过了好一会才让目光落向树冠上的天象台。
然而刹那间,映入眼中的景象却令那水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身着纯白连衣裙少女正仰头凝望着天空,柔和的夜风揉乱了她细碎的黑发,清冷的月光则描绘出她婀娜的身影,看上去恍若游戈在清澈湖水上的天鹅。
久远?
一时间,罗兰恍惚觉得时间的沙漏倒转回了十九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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