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走的时候把灯吹灭,把门带好哦。”
“哦,记得了。”
奇怪的一夜,若是就此结束也许以后彼此的人生都会简单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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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宝回到房中,点亮油灯,脱了外衫再睡个回笼觉,却突然发现旁边小床上的小九不见了踪影,林天宝心中一凛,上前摸了摸被窝,触手皆是冰凉。
林天宝沉下眉头,小九一定不会只是如厕这么单纯,突然想起在阁的房中屋顶上那一声刻意的冷哼,不觉叫声不好。小九一定是因为醒转时发现有淡淡的迷药味道及她不在床上,便起身寻她,见到惟一的一间房有灯光便凑上去听,或许是以为她还躲在房中,于是故意出声引走慕容,只为她能脱身!
小九轻功极佳,但慕容的功力也不可小窥,慕容追上去到现在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小九是成功地逃脱了呢?还是被迫上了呢?追上后是杀死了呢?还是活擒不,小九那么聪明,必会绝处逢生,而如果被活擒,那么
林天宝又旋风般卷到门外,冲到阁的房间中,阁见她再度前来,竟无丝毫意外之色, “阁下去而复返,必有贵重物品遗忘了。”
林天宝尴尬地一笑: “贵重物品到是真的,不过不是遗忘,是借用。”
她把阁往被里一卷,扛起就走,临走时还不忘拿走柜上的衣服。
阁也是七巧玲珑心,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刚才屋顶上的那人莫非是你的人?”
阁扭头看着林天宝有些散乱的发髻下,若隐若现的颈项,不禁目露凶色,这么没有防备的模样,真的实在太过诱人了,好像是一动手就可以把她解决掉似的,令阁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对了,你是怎么惹上慕容的?”
林天宝突然发话,阁迷茫地“啊”了一声:“惹上慕容哦,你说那个傻大个啊,惹他?谁让他自己倒霉撞进来的。”
说起来慕容现在不在,若他把林天宝解决了,谁还来伺候不利于行的他呢。
“倒霉?”林天宝不解地低语,她看不出慕容有什么倒霉的,相反,他看起来风光得很呢。
暂且不理眼前的诱惑,阁问道: “喂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只有等待了。”林天宝暗叹一声。 “还有,你可以叫我林天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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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鸡鸣天下白。
随着客栈后院里公鸡的啼鸣声,下了一夜的小雨也渐渐停歇了。霜白的光晕悄悄爬上贴着红色吉祥花卉剪纸的纸窗。桌上的油灯早已干枯,升起袅袅尘烟。房间里还处在暧昧的黎明时刻,介于暗夜的最后一抹黑和清晨的最初一道亮光之间的灰色,连人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林天宝坐在小床前,身如僵石,她从三更开始坐到天明,时刻戒备着,惟恐慕容出其不意地出现。结果要等的人没有见到,全身的肌肉却抗议她的虐待了。
林天宝布满血丝的眼如飞刀一般杀向身后,阁一脸甜蜜地酣睡着,浑然不知自己可以安睡的幸福深深地刺痛了别人的不幸。
林天宝手插在发髻中,把没有梳理的头发弄得更乱,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回到客栈中呢林天宝知道小九除了轻功外,其他的功夫稀松平常,她以为小九被慕容所擒受到些肉体折磨便是最坏的情况了,但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行踪不明生死不知的情况才是最让人心焦的!
对于这件事好像只有林天宝一个人是焦虑的,她身后就有着同样失去了丈夫(?)却仍然睡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家伙,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对慕容夫妇疏离的程度、但现在林天宝已经没有闲心去猜测他们的关系了。
阁睡到日上竿头才餍足地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当即吓了一跳:“干什么?”
“慕容还没有回来。”
“慕容?哦,你说十四啊,没有回来那家伙应该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了吧。”
林天宝紧抿着嘴,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你怎么说得这么肯定。”
“因为我还在这里啊,只要我在这里,他即使只剩一口气了,爬也会爬回来的。”
林天宝冷哼一声,却是不信“照你这样说,他也算是在保护你了。”
阁沉吟道:“也算是吧。”
“既然他和你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那他如果遭遇到什么事,你怎么会不焦急、伤心。”
阁却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他遭遇不幸是他自己能力太弱,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到林天宝吃惊的模样,阁反而不解:“你不是和十四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吗?: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我不是关心他,我是担心和他一起失踪的小九!”
对慕容十四这是什么名字和小九一样奇怪一样觉得别人的名字不重要的她似乎没有资格说阁太过冷漠。于是带着有些难受的心情,林天宝叫客栈的小伙计送了水上来,和阁梳洗一番后,决定上路了。
其实天亮以后,她在阁睡觉的时候并没有闲着,她跳上屋顶,把袖中的文鸟放了出来,通知在颖州寿州附近“笔友会”的成员全部出动,在富寿客栈附近搜寻可疑的打斗痕迹,在乡村农户间打听是否有受伤的孩子出现。她此时与人有约,万万不能失约背信,既然无法亲自寻找小九,只得找会里的人帮忙。
她曾听慕容讲过,此次他们是要到庐州寻药的,况且阁的确是四肢无力的模样,因此她也没有问阁的意见,还是按原来的路程前进。
林天宝和小九的行李,加上扑朔迷离的慕容夫妇的行李都是大大的几包,林天宝干脆把行李全都放在了毛驴背上,然后把毛驴挂在马车后面,马车夫从早晨等到中午,心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而且看到后来的主人不是本来的雇佣者时,不觉有些吃惊。不过林天宝给了他一锭银子后,他就立刻遗忘了前一个主人的样子。
客栈里的掌柜也都被弄糊涂了,怎么今天抱绿衣美人的人换成了那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了?书生身边的可爱书童呢?美人身边威武的骑士呢?这么明目张胆地抱着别人的“老婆”不想让别人怀疑他们两个有奸情也很难啊。
和阁同车相乘的第一天,林天宝就见识了什么叫做美人的纠缠任性和恣意妄为。
马车有点儿颠簸,阁就喊着全身酸疼,她只得花钱买了锦絮铺上。
天气有点儿寒冷,阁就抱怨全身冰冷,她只得破费买了狐裘皮衣给他披上。
中午不吃干粮要上酒楼,因为他四肢无力,全是林天宝一口一口地喂他。酒楼上的人见了他们,大叹伤风败俗者有之,羡慕嫉妒者有之,谓之奇景者有之,她从来没有觉得注视着她的目光有这么刺眼过。
若林天宝稍微说个“不”字,阁便用他那双漂亮之极的眼睛盯着她,即使是圣人也被他看得心猿意马了,她若无处可躲地扭过头去不看他,仍可以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她坐立不安、红霞满面、全身虚汗,最终还是拜倒在他的美色之下俯首应允。而那时阁就会露出得意之极的光彩夺目的笑容,更迷惑得她不知今昔是何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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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了寿州,天空依旧是暮色沉沉的灰色,应该还未到酉时,但阁却说坐马车坐得腰酸背痛,想要睡觉休息了。
林天宝暗叹一口气随便在城内找了间客栈,本说要两间房避避嫌的,结果阁说他一个人睡没安全感,她只得要了一间上房。
有时林天宝觉得阁就是要欣赏她这种挣扎再挣扎的模样,对方一眼就看清了她贪恋美色的弱点,并抓住这项弱点戏弄她。
阁临睡前的一个要求就把林天宝惊吓在了当场。
“你你你你说什么?”林天宝转过身目瞪口呆地看着斜靠在床头上的美丽男子,额头冒汗地说道, “你你竟然让我端洗脚水?”
“还有洗脚。”阁面不改色地说道。林天宝替他梳理的发髻松松垮垮地半垂着,更有几缕发丝沿着额垂下来。
“洗洗洗洗脚?”林天宝嘴角抽搐,口齿不清“你你自己不会动手?即使自己没有办法动手,你不会就这样上床休息嘛。”
“不行!本来没有办法洗澡我就很委屈了,最低限度也要洗了脚才能睡!”
“那你自己洗。”
“我没有力气。”
“”“而且你可以帮我梳头刷牙洗脸穿衣喂饭,为什么不能帮我洗脚?”
那些都是你胡乱要求的好不好!林天宝牙痒痒地看着一脸无辜的阁,不由得怀疑慕容不是因为遭遇不幸,而是不堪忍受阁的折磨才逃走的。她暗骂自己的愚蠢,全都是因为自己多事才碰到这个瘟神,变得这样不幸!
林天宝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水盆放在床前,她半蹲着抓起阁的脚,龇着牙脱掉他脚上的袜子。
阁即使面容再美,脚也不可能用“纤纤玉足”来形容,那明显的是一双男人的脚,不过脚背皮肤很薄,依稀能看见血脉在流动,脚趾圆润整齐,透出健康的粉红。阁自己挽起裤腿,露出形状优美的小腿,肤色如玉,却不是毫无瑕疵。离得近些,就可以看到腿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来他也不是在安稳平和的环境中长大的没受过什么委屈伤害的公子哥。
用热水淋了淋阁的脚背,林天宝翘起莲花指,用两根手指捏起他挽起的裤脚,然后用布巾抹了抹他脚上的水说:“洗好了,睡吧。”
阁瞪大双眼“怎么这么简单?”
“什么简单!”林天宝任满头汗水滴下,她自己洗脚也只是在热水里涮涮,在床单上蹭蹭就算了事,对他,她已经很认真了。
“春天洗脚,升阳固脱;夏天洗脚,暑湿可祛;冬天洗脚,丹田温灼。”
阁悲怜地看着林天宝:“你不明白吗?真正的足浴对水温和水量都有讲究。开始时水不宜过多,以浸过足趾即可,浸泡半刻钟后,再加水至踝关节以上,两脚互相搓动,以促进水的流动,每次两刻钟左右。当感到身上微热肘,即可擦干,再用手将脚部按摩几分钟,双脚上有三十三个穴位,占全身穴位总数的十分之一,每日晚睡前用热水洗脚,可促使气血畅通、滋补元气、延缓衰老”
“停,停,停,”林天宝听得头昏脑胀地举起双手请求阁停止他的讲解, “我给你换水还不成吗?”
忍气吞声地给阁换了两次水,又替他擦干了脚,林天宝正想着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做自己的事情时,结果阁却翘着脚笑嘻嘻地说道:“按摩按摩。”
要不是林天宝蹲得久了猛地一下站不起来,她差点儿就要把洗脚水倒到阁的脸上。这么一耽搁,她的脑子清醒了点,想到要是真将洗脚水倒在他脸上,说不定还要帮他洗衣服洗澡呢。
林天宝再次叹息一声,算了,已经亲自给他洗脚了,还差给他的脚按摩两下吗?
阁忍住笑看着林天宝哭丧着脸,再次翘起莲花指,拎起他挽起的裤脚,思索着要放在她半蹲的哪条腿上,另一只手伸到他脚边,手指伸伸屈屈地犹豫了半天,最终一咬牙终于抓了上去!
阁只觉脚心一烫,一种酥麻的感觉由脚底直击心脏,原本使不上力的身子更加酥软起来。
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阁想看林天宝笑话的脸变了变,他连忙抽开自己的脚,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我不用按摩了,我要睡觉!”
美人的性格都是这么反复无常的吗?不过说真的,林天宝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知道阁的脚是不是泡了太久的关系,碰上去的那一刻,如烙铁般的滚烫,烧得她的心都痛了。
怕阁反悔似的,林天宝连忙站起来,扶起他,让他平躺在床上,给他盖好被,然后迅速退到房门口,说道:“你先休息着,我到楼下还有点儿事要办。”
见林天宝眨眼间不见了人影,阁不由得冷哼一声。以往他身边围着的人哪个不挖空心思地想着巴结他,只要他抬抬眼就像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何曾有像今次这般让人避之不及的情况出现,如果不是他自己不能动弹,会让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碰自己一个小手指头吗?
不过为什么身子被她碰到后竟会有那么奇怪的情况出现,阁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冷哼一声,把被子拉高头顶,在暗暗的被窝中,突然想到林天宝手指温热的触感,脸,竟不知不觉地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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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天宝刚一下楼梯便觉店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了,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找到一张空饭桌,叫了几碟熟菜和一小坛的古井酒,趁小伙计收拾桌上的残羹冷饭时,她才不着痕迹地看向四周。
原来如此,林天宝只瞄了一眼便注意到了,比在她来到这家店时,多了五六个江湖人,虽然打扮和一般路人无二,但是经常在江湖上打滚磨砺出来的特殊气质和放在饭桌上可疑的长形包裹,还是让普通良民感觉到了危险,他们宁愿几个互不认识的人挤一桌吃饭,也不想坐到他们旁边。
林天宝坐的这个空桌也许就是上一桌客人还没有吃好就走掉的,剩菜比较多,伙计清理了两次才算清理干净。林天宝面朝店门坐着,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离她不远的两桌江湖人。
左手边的那桌是四个穿着锦衣的少年,大概就是什么所谓的江湖少侠之类的人物。抬眼就看到的是有着清雅面容的少年,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相比起他旁边坐着的穿浅蓝儒补的少年面容虽然俊秀,却不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尤其大冬天的,他手里还不时地摇着扇子,令人吃惊之余又不由得觉得好笑。
蓝衫公子对面是个身材微胖的褐衣少年,一边埋头大吃大喝一边说着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但每说一句都会被蓝衫公子嘲笑一番。背对着林天宝的是穿着月白衫子的少林天宝皱了皱眉,看对方那体形好像是女孩子呢。
相比于四个年轻少侠神采洋溢的高谈阔论,林天宝右手边的两个中年男子就沉默了许多,他们穿着皮领皮袖的袄子,沉默地喝着烈酒,桌边摆放着齐眉高的棍子,看质地色泽,竟是铁棍!
在林天宝举手接过伙计递来的一小坛酒时,感觉其中一人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令她心中一惊。比起那四个引人注目的年轻人来,这两个人更让人觉得危险。
心中正思考着江湖中哪个门派是以棍为武器,突听“啪”的一声大拍桌子的声音,蓝衫公子手握折扇砸在桌上,怒瞪对面的褐衣少年,生气地喊道:“欧阳力,你刚才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像被蓝衫公子的怒气吓着了似的,褐衣少年微张着嘴看向蓝衫公子,嘴里的鸡肉都差点儿掉出来,原本想劝架的月白衫子的女孩见状悄悄把长凳移后一点儿,省得褐衣少年讲话时真的会把鸡肉喷出来。
“干干吗那么凶嘛,慕容你不是也说了我们欧阳家家主的坏话吗?”惊吓过后的褐衣少年继续嚼着嘴里的食物。真是的,明明是慕容慧先挑起话题,真没意思。
听到他们的对话,林天宝有些想到小九曾经给她提过的四大家族最近有年轻一辈出来历练的事情,其中有四个少年曾跟着武尊花非花在青城一战中与布天门对抗,而变得小有名气,莫非就是这四个少年吗?
冷笑一声,慕容慧“刷”地又打开折扇:“你家的欧阳玲珑怎么可以和我们慕容家的慕容阁相比,先不说我们家主那一身出神入化、神秘莫测、惊世惊才的武艺,光我们家主那飘然若仙的气质就岂是你们暴发户一般的欧阳家学得去的!”
听到“阁”这个字,林天宝心中不由得一跳,但又听欧阳力也站起来嚷嚷道:“对,你们慕容家厉害,但再厉害也不是让毒尊不知不觉下了毒,现在还不知所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