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那么沉,哲伟便不会着凉,都是她的疏忽,她又是心焦,又是自责。
一辆白色的宾士轿车,在她旁边停下。走开,别妨碍她拦车,她跑开了些,车子又跟上来,她已急得没发脾气的力气,又避开点,它仍跟定她似的跟来,老天!她忍无可忍地对着车子吼。“滚开!”
车门打开,当她看清从车中走出来的人时,她已然气色灰白的脸,更是难看至极,身子震动得厉害,八年不见,却在这节骨眼上遇上他。
“你挡住我的路。”她虚弱地说,久别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么一句。
“是吗?”
王志尧定定地看着她,跟中错综复杂林雅瑜已无暇研究,一辆计程车驶来,她急忙地招手。
“我载你。”他说。
“不!不必”
他已挥手示意车子开走。
哲伟正等着她,他却延误她的时间,她的怒气驱赶了乍见他的不安。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林雅瑜忿怒地叫。
王志尧脸色不变,面目阴沉。
“上车,我有话说。”
现在不是回忆以往的时候,她得尽快赶回家。
“不要妨碍我。”她没注意到他受伤的表情。“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上车!”他命令的语气。
“我不--” ”
“你不愿上车,我们就在这里谈。”他双手抱胸,准备与她久耗地站着。
她清楚他执勘的个性,不顺从他,只怕会这样僵持下去,她赶时间,没空闲与他比耐性,索性放弃坚持,坐上车。
“开快点!”她说出住址。
林雅瑜双手互握,十指紧缠着。她的焦虑不断地升高,既担心儿子的病况,又害怕让他见到哲伟,他会有何反应?会要回他的孩子吗?如果他知道哲伟的存在,一定会的,不行,儿于是她的,她不会让他带走。
“你在操心什么?”王志尧侧过头观察她。“怕你的男人撞见?”
“我没有男人--”她心烦意乱等等要是她让他误解,他就不会将哲伟与他自己联想在一起,她语声一转:“你的确是不速之客。”
“我看得出你恨我,为什么?”他强烈地谴责说:“弃家人的是你,有错的人也是你。”
他还敢问她!他若没有背叛在先,她又怎会弃家不顾?在她的观念里,婚姻与忠贞是划下等号。离开他时,她口袋里只有车钱,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带着孩子在这个社会打拼,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她受伤害的自尊至今仍未恢复,他竟然振振有词,慷慨激昂地指责她。
别的女人她或许不会如此痛心,但却是林秀妮,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的丈夫,情何以堪!
“你心里有数,何必问我!”她冷冷地说:“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你太龌龊了。”
“我龌龊?”王志尧大叫了一声后,猛然地煞住车,恶狠狠地看着她:“你偷男人,还敢说我龌龊!”
还恶人先告状,林雅瑜眼睛与他同样喷火。
“我没空跟你翻旧帐,要嘛!你快送我回家,不然.别再纠缠我。”
“急着赶回家见你的男人吗?”他又酸又刻薄地说:“你们好得连须臾也分不开吗?”
“我的儿子在生病发烧!”她忿怒地叫。“这下你可满意了。”
他腹部仿佛被击了重拳,脸上一下刷白,失魂落魄地。
“你有儿子?”
哲伟在病痛中等着她,她还在耽搁时间,林雅瑜打开车门,他拉住她,脸色未恢复。
“我送你回家。”
“你不能再延误时间。”
他微点头,果然未发一语地直抵她家,她没有道谢,也没道再见,迅速地走下车,当他不存在似的未再望他一眼的跑进屋子。
王志尧木然地将车子开走,这个打击太大了!她有了男人,有孩子该是一件预料中的事。但对他而言,所代表的意义却不同,他太爱她了,明知她背弃他,心中尚存着小小的希望,也许有一天她会倦鸟知返,回到他身边,他能既往不究地接纳她。可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他可以拉开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心,却无法拉开一位母亲的心,他是真的完完全全地失去她了。
他不知要开往何处,停下时是在一栋有着红色屋顶的别墅前,他没有下车的打算,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所笼罩;见到她,将他八年来的思念化为实际,但也将心底些微的冀望给毁灭,或许不见还来得好些。
一辆轿车在他的车旁停下,林秀妮从车中走出,敲着他的车窗。
“志尧。”
没有回应,他仍把头埋在方向盘上,林秀妮敲得更是急切。
“志尧,你怎么了?”
怎么了,他的心被掏空了!八年前她不声不响地走后,他彻底地被击倒。
“发生了什么事?快开门!”林秀妮在车外喊。
王志尧迷茫地抬起头,发动引擎,这时候他不要见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女人,他对车窗外着急的脸孔视若无睹地开动车子,以极快的车速驶开。
“志尧!”林秀妮叫。
由于车速快且突然,她险些避不及地撞上。他出了什么事?林秀妮心急地想知道,他看起来非常不对劲,仿佛面临世界末日般的悲惨,出了什么事令他如此?事业上不顾心?她立即推翻,王家的企业众多,个个都很赚钱.前些日子才在最昂贵的地段,新开幕一家占地宽广、富丽堂皇的饭店,财务不可能出问题,即使真有的话,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对身外之物不会有如此悲切的表情在八年前她曾见过一次--她眼睛睁大,该不是他们又见面了?林雅瑜可曾说出当初离开的原因?他若知道是她从中搞鬼她整个人慌乱了起来!如果他们真是碰了面,他也一定不知道林雅瑜当年之所以出走与她有关,不然,他会向她质问。她现在要做的是别自乱阵脚,尽快找出他所有不寻常之举的原因。
位子仍是空的,已连续两天没来上班,对就算是台风也不愿休假的老哥来讲,是从来未有过的事。
家中没人接电话,王志豪放下话筒,在嫂子离家出走后,爸妈怕他一个人缺乏照料,几度要他搬回家,他都不愿意,理由是想拥有完全的私人空间,但据王志豪的臆测,恐怕是想等候嫂子回去的想法多些。他从未见过那么相爱的夫妻,两人常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浓浓的爱意,即使在人多的地方也隐藏不住,他们常常脱离群众,躲在角落里喁喁细语。
他就曾暗下决定,一定要有一位能让他如此深爱的女孩出现,他才会投入婚姻。这样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妻,却毫无征兆地劳燕分飞,他一直想不透,是什么原因使两个如此相爱的人分开?又是什么理由,令温婉的嫂子抛夫?
王志豪熄火,站在一栋精致的楼房前,门铃响了一会儿,无人应门,老哥不在?他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玄关处一只袜子首先映入他的眼内,接着又是一只,衬衫、领带,一路排至客厅,天啊!这还算是人住的地方啊?
屋内污浊的空气令他皱眉,打扫的钟点女佣呢?紧闭的屋内显得阴阴暗暗的,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流人,才感觉好过些。他走上楼,卧室也一样参不忍睹,老哥究竟在搞什么鬼?就在他以为屋中没人想离去时,厨房内发出一丝声响,他走了过去。
“哥!”他惊喊。
王志尧趴在餐桌上,看似睡着般,情况有点不对,王志豪摇动他的身体。
“你不舒服吗?”
王志尧缓缓地从桌面上抬起头,呆滞地转动眼球,脸上是消沉的暮色,他大吃一惊!
“你是不是生病了?”王志豪摸着他的头,温度正常。
“她有孩子。”王志尧干涩地说。
他满头雾水。
“谁有孩子?”
“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王志尧没回答他的问题,自说自话。
指林雅瑜吗?老哥至今未忘的女人。
“你说的是大嫂?”
王志尧有气无力地点头。
“你们见面了?”
“我在路上遇见她。”未曾见过她倒还好些,至少他不会如此彻底地被击溃。
“她有了孩子,是--”王志豪停住,不用问也知道,当然不是老哥的。
“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王志尧痛苦地又说了一次。
这么多年来王志尧仍在等着她,而她却有了男人,又有孩子,王志豪感到忿怒无比。
“她在哪里?”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抿起嘴。“只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男人,使她舍下如此优秀的男人。”
“优秀吗?”王志尧仰头子涩地笑。“算了,不要去干扰她的生活。”
“不成!”他要讨回公道。“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不能不明不白就算了。”
“知道真相又如何,她已经有了孩子”王志尧眼前出现一幅美满的全家幅,美丽的女主人、满足的男主人以及可爱的孩子他双手抓着头发,用力地摇头,心被捣得稀稀烂烂的。
“该死!”王志豪咒骂了一声。“我非把那个女人揪出来不可!”
“不可造次!”王志尧沙哑地阻止。“不要莽撞行事。”
“难道你就这么任凭她跟了男人,有了别人的种?”他抱不平地说:“你们还没离婚不是吗?我要告男的诱拐人妻,女的不守妇道,小的非法入境。”
王志尧头一阵剧痛,他难受地双手抱住头。
“走吧!你不要管。”
混蛋的女人,竟敢如此伤害哥哥!王志豪心中烧着怒火,非给林雅瑜那个女人一点颜色瞧不可。
“告诉我她在何处?”
“你别管我。”
王志尧不愿他介入,往事已矣,再追究只会让自己的伤口加大,疼痛加剧。
“不要被那个女人利用了你的爱。”王志豪大声地说:“不能放过她。”
“让她去吧!”
她的心已走离,伤害她,不啻也伤了自己,何苦呢?就由他一个人独咽苦果。
“既然你有宽怀的胸襟--”王志豪两道浓眉皱成一直线,无法苟同。“何不干脆成全她!”
“成全她?”
“离婚!”一声轰然巨响。“从此与她一刀两断。”
王志尧受到很大的冲撞,他一直不敢去面对这个问题,一离婚,便是真正地与她永远的切断关连。
“离了婚,你就能从事缚中解脱出来。”王志豪俯下身体,不让他躲避地看看他。“怎么样?”
王志尧失神地看着手心,好象能从里面寻得答案似的。
是这一家了。
王志豪带着一股怒意站在一栋外表老旧的屋子前,他很想知道是怎样的男人,能让林雅瑜抛下宽裕的生活;甘心居住于此?
有人拉扯他的衣角,王志豪回过头,没有想象中的高度,他将视线放低, 张仰着的小脸上,一双灵括的眼睛看着他。
“叔叔,你找屋里的人吗?”
好熟的脸孔,他点头回答:“是的。”
“你找妈咪对不对?”
男孩背着书包,刚放学,王志豪微笑,他对这个男孩很有好感。
“大人没教过你,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吗?”
“叔叔不是坏人。”
“哦!”他感到有趣。“你能确定吗?坏人是不会在脸上写他是坏人。” 男孩表情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的脸有写字。”
他好奇地问:“写什么?”
“写着好人。”男孩一本正经地说:“你长得像电视中的警察。”
王志豪被逗笑。“警察也有相同的长相啊!”“找妈咪的人,一定不是坏人。”男孩很笃定。
“你怎知我找你妈咪?”
男孩指着前面的屋子说:“你不是说要找屋里的人吗?”
王志豪脸上的笑意敛去,他是林雅瑜的儿子?
“林雅瑜是你妈咪?”
“是的。”男孩掏出钥匙,很有礼貌地说:“请进。”
他随男孩走进屋中,屋内打扫得很干净,但能看出生活并不宽裕,老旧的家俱,掀起一角的地板,洗得发白的窗帘,处处都显示出屋中的人过得十分拮据。王志豪拿起放在桌上的一个木制相框,是林雅瑜与男孩的合照,照片是近期所照,她仍是他记忆中美丽的嫂子模样,没有多大的改变,他放回照片,桌面的玻璃下也压着一些照片,大部分是男孩成长的照片及几张母子的合照,屋内没有一张男人的照片。
“妈咪很漂亮是不是?”男孩得意地说。
“爸爸呢?怎没他的照片。”
男孩神情暗了下来。“我没有爸爸!”
不是意料中的答案,王志豪相当惊讶。
“你能告诉叔叔详细点吗?”
“妈妈说我在她肚子里时,爸爸就到天上去了。”男孩低下头。“我好想知道爸爸的样子,但是怕妈咪生气,所以不敢问。”
男孩是遗腹子!为什么也不回去求王志尧的谅解,老哥一定既往不究地接纳她。一个怪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中,会有此种可能性吗?王志豪再仔细地看着男孩,几乎是王志尧的翻版,难怪初见他时,会有熟悉的感觉,该不会,该不会
“你今年几岁?”他急切地问。
“七岁。”
他倒抽了一口气,时间算来吻合,是不是八年前林雅瑜离家时,已怀有身孕他将男孩拉到椅子上坐好。
“你还没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林哲伟。”
姓林,与母亲同姓。
“你知道爹地的名字吗?”
男孩摇头道:“妈咪没说。”
“屋子中住有男人--”他觉得说法不妥地顿住。“这屋于除了你和妈咪外,还有没有住其他的人?”
“没有。”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侦探般,正剥解着疑题。
“妈咪呢?”
“上班。”男孩一副成熟的口吻。“妈咪赚钱,很辛苦的。”
王志豪升起怒气,有再多正当的理由,也不能将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丢在家里不管,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太不负责任了,竟让你一个人留在家!”
“平时张妈妈会过来跟我作伴,今天是星期三,张妈妈要带张爸爸去医院,张爸爸患有我不清楚的病,必须每个星期去一趟医院做检查。”没有因被独自放在家而不安,林哲伟很自得地挺起胸膛。“今天我必须照顾自己。”
孩子要是王家骨肉,林雅瑜这种失职的作法,实在不可原谅。
“中午你就吃这个?”王志豪指着男孩带回来的饭盒。
“是啊!我在学校旁边的自助餐买的。”
别人的孩子他管不着,要是让他查出林哲伟是王家的血脉,她如此怠忽他的侄子,他会掐死她!
“叔叔带你到外面吃大餐好吗?”
“我不能离开房子。”男孩很懂事。“妈味会打电话回来,我不在她会担心的。”
很聪慧的一个孩子,王志豪打从心底喜欢他。
“能不能答应叔叔一件事?”
“什么事?”
“暂时不要告诉妈咪叔叔来过的事!”
“为什么?”男孩很精明地问:“为什么不能对妈咪说?”
“你不是想见爸爸吗?”
男孩疑惑地看着他问:“但是爸爸已经不在了。”
“要是妈咪没有说实话呢?”
“妈咪没说实话?”
男孩再聪明,也无法了解大人们复杂的世界。王志豪将男孩放在腿上。
“这是男生和男生间的秘密,如果我告诉你;你要守秘密知道吗?”
受重视的感觉,使男孩新奇地点头。
“我一定守秘!”
“你能办得到吗?”他以退为进。
“能!”男孩催他:“你快说!”
“事情是这样的,爹地和妈咪吵架;于是妈咪生气地带你离开,爹地很爱你们,却找不到你和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