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寒,映在地上,仿佛泛起点点涟漪。
踏上去,犹如踏着水波而行。
渐渐地,走过园子,经过长长的回廊,一扇半掩的门静静地出现。
“到了。”
完颜祁听着怀中人轻微的声音,跨过门槛。
他将青芜放在床上,自己去倒了杯茶水,一口饮尽。
青芜坐起来,看了他半晌,忍不住开口“我不明白。”
“什么?”完颜祁反问。他看起来没有要和她一起坐在床上的意思。
青芜抚了抚垂在身前的发,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难道你想睡柴房?”
“我无所谓。”青芜摇头,低眉看着自己的手“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完颜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纯粹想这么做而已。”
青芜想着他的话,眼里有一丝茫然。
“何必想这么多,也由不得你去想。”完颜祁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低垂的脸“你不必在我面前隐瞒任何心思。”
青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手指颤抖起来,无法忍受在他面前连思想都赤裸裸的被看见。
“我要睡了。”完颜祁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
青芜没有知觉的为他解开带子,褪去外衣。她站起来,将衣服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胃中一阵翻腾,她连忙弯下腰,压着胃,阻止自己呕吐出来。
她深吸口气,勉强站起来,身子却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在地上了。
完颜祁一把揽过她的身子,眉头微微皱着“怕成这样?”
他让青芜平躺在床上,不解地问道:“昨天还是很勇敢的样子,为何今天会如此?”
青芜轻轻勾起一抹苦笑“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他在她身边躺下,撑起上身看着她,忽然说道:“睡吧!”
青芜一愣,几乎是惊讶地问着“就这样--睡了?”
完颜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然你要如何?”
他上下打量着青芜的身子,问了一句:“你一整天没吃东西,还想做吗?”
青芜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只怕连脚趾头都红了起来呢!
完颜祁大笑起来,让青芜更加窘迫了。
突地,一根青葱玉指戳了戳完颜祁的胸膛,他止住笑,看向手指的主人。
“想说什么?”
青芜闷声说道:“谢谢你。”
完颜祁的目光回复冷漠,他冷淡地说道:“我不喜欢不投入的女人。”
青芜一僵,默默地翻过身去,面对着墙壁。
完颜祁却不放过她,将她的身子扳过来。
“我不喜欢对着女人的背。”他的胳膊横过来,扫住青芜的肩膀。
青芜僵直着身体,低下眼睑不肯看他,眼角却堪堪扫过他臂上的一排齿痕。
昨夜的记忆一时涌上心头,几乎将她淹没。
她幽幽抬起一双眸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完颜祁正好闭上眼睛,说道:“该睡了。”
青芜等于是被他搂在怀里。
她不担心他会对自己做什么,这男人应该是言出必行的,说过的话断不会反悔。
但是,她依然无法闭上眼。
一闭上,他臂上的那排齿痕便浮现脑海。
一想起,心里便有一种无名的痛。
“明天要启程去平州,你如果不睡的话,你就会没命。”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不安,他的声音冷冷的响起,让她打了个寒颤。
“平州?”她有些惊讶,一抬眼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眼眸。
“一个能活下来的战士,可以在任何环境下休息,补充体力。”他看了她一眼,再次命令“睡!”
她细细咀嚼着他的话,又看看他袒露的胸上那些无法褪去的伤痕。
她放任自己的手抚上那些伤痕,带着一种新奇的念头一一探索着。
他不耐地睁开眼睛“你一再违抗我的命令--”
她却打断他的话“这里不是军营。”
他翻身坐起,下床取来自己的佩刀,抽出刀来,月色映在刀身上,映照出森森寒芒。
完颜祁的表情非常严厉,指着青芜说道:“下来。”
青芜像着了魔一般,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大著胆子下床,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
完颜祁看着她说道:“这把刀跟了我十几年,我爱之如宝。今天,我就要用这把刀告诉你一个道理!”
青芜凝视着那把刀上冰冷的光芒,轻轻说道:“这是一把饮血的刀。”
“我是军人,我生活的每一部分都和行军有关。我从不容许别人质疑我的命令,更遑论是拖延不从。”他一派肃穆,仿佛身上披着铠甲,正指挥着千军万马。“今日你犯了这两条,我要用这把刀惩罚你。”
青芜也跟着严肃起来“你要如何?”
完颜祁一刀挥下,青芜在一片刀光中紧闭双眼。她咬住下唇,总算没有叫出声来。
她睁开眼的时候,鬓边一缕发落地。
完颜祁将刀插回鞘中,双掌轻拍她的肩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
面对这状况,青芜实在不该笑出来,但她却不禁笑了,双颊还染上一层红晕。
“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治军严谨,天下也不会大乱了。”她喃喃说着,眸子出奇地晶亮。
完颜祁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轻抚着刀鞘“我既决定带你一起去平州,你就要学会我的规矩。”
青芜轻咬着唇“在那之前,能容我问几句吗?”
他挑眉,道:“说。”
青芜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伤痕上,问道:“看见这些伤痕,你会害怕吗?”
“不,我引以为豪。”
青芜眉目中带了点沉寂“是吗?若是砍得再深点,你就活不成了。”
完颜祁大笑“若是没有这些伤口,我至今还过着被人欺侮的日子。”他发觉青芜的身子有些发抖,遂拿过一件外衣给她披上“这是一个征战称雄的年代,你若是没有这点狠心,只会害了自己。”
青芜拢紧衣服,微微转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我一个女人家,要狠心做什么?”
“自保。”他揽过她的身子,就是要她把话听进去。
青芜随他坐在床沿,半晌才道:“完颜祁,我想跟你去平州。”
他没有计较她称呼上的不恭,只道:“若是要去,就必须要有体力。”
青芜点点头,主动拉下帐子“对不起,吵你安眠了。”
他没有答话,自顾自地躺下,依旧将她搂在怀里,很快就沉沉睡去。
青芜强逼着自己安睡,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他臂上的齿痕。未了,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让自己在他的怀中找到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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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完颜祁很早便起来了。
他吩咐博格,除了带着西京的仆役外,只带青芜和西兰两人随军伺候他。
他早早上都统府去了,军队集结待发。
西兰一早来找青芜,本以为她还睡着,打开门却看到穿戴整齐的青芜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你没事吧?”西兰担心地问道。
青芜摇头“我没事。”
她率先定出去,回头问了西兰一句“西兰,不是所有的金人都是坏人吧!”
西兰笑了,低声回答:“那当然。我从前服侍我们契丹老爷,可比大人凶多 了。”
青芜望望天上高挂的太阳“是啊!他不是坏人。”
她俩被博格安排上了一辆大车,车上全是女眷。有些是分配给其他金人的女人,大多哭红了一双眼,哭得连眼睛都肿了,还不时以袖抹泪。
大车跟在军队后面,一路上,青芜和西兰听说好几个女人因为不堪忍受金人的凌虐自尽了,而她们的尸首被拖出来扔在大街上,惨不忍睹。
西兰吓白了一张脸,紧紧地抱住青芜。
青芜轻拍她的背,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她没亲眼见到这样的惨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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