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定会缠上我，可是游戏的对象要是换了你就不同了。”

    “你是我活到三十岁第一个见到我就讨厌我，动不动就耍我、骂我，就算我再怎么费心讨好你也没用的女人。游戏结束，你躲我都来不及，绝对不会巴上我，冲着这一点，我可以放心的和你合作这个结婚工作。”

    他还真爽快，直接跟求婚的对象说结婚只是工作，只是游戏。冲着他这番话，她也不会成全他。“我绝对不会跟你结婚，你还是赶快找候补新娘吧！”

    “为什么？”森一激动，连着用意大利语问了许多问题。看她没反应，他又转回头用中文问她：“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这只是一种变相的工作方式，你为什么不能跟我结婚？这是我到这家公司出任总经理的第一项重头工作，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泡汤，我一定要让‘百对新人共享百年好合’的活动举办成功。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跟你结婚。”

    将自己这杯咖啡的费用放在桌上，初二背起包就往外跑。森追着她跑了出去，到底是人高腿长，没几步就追上了。拽住她的手臂，他迫使她停下脚步。“你到底怎么说？给个回复吧！”

    初二的回复就是瞪他，狠狠地瞪他“你即使问我一百遍，答案还是一样的——不行！我绝对不会跟你玩这场结婚游戏。”

    他的眼波逐渐混沌，他是要理由吗？好！她给！

    “如果说爱情是高贵的，那么因爱而生的婚姻绝对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人结婚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就是不出于爱。可是，对不起！我夏初二不是那种人，要结婚我就一定会因爱而与对方交换戒指，我要穿上‘神之羽翼’在众神的面前鉴定最神圣的这一刻。现在，你明白了吗？”

    森的确是听明白了，但他不接受她的理由，他必须将“百对新人共度百年好合”这场集体婚礼办下去，这份决心就像他不相信婚姻一样坚定。

    要如何才能让这场游戏的另一主角配合他玩下去呢？若是换了别的女人，他有几千几万种应对之策，可他现在面对的是初二、是相信真爱的初二、是如此讨厌他、喜欢耍他又独特无比的初二。除了祈祷她主动参与到这项游戏中，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站在原地，他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小。相隔如此遥远，他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她。“到底要怎样你才肯跟我结婚？你说出个条件，只要你说了，我就一定做到。”

    初二在他的眼光里停了两秒钟，没有回头更没有看他，她没有力气面对这场游戏。其实她的条件很简单：

    只要他爱上她。

    这么简单的条件，不相信婚姻的男人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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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如水的夜晚，在这个城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正陷入无眠之中。今天晚上，有这样一对情侣：男方即将出国，分别在即，女子特地拉了男人来找专门见证爱情的夏初二摄影师拍照，想要留下最美的回忆，到重聚时拿出来共同分享。

    不知道是情绪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对情侣之间总是拿不出最好的姿态面对镜头，于是只好一遍一遍、一次一次地拍着，等拍摄结束已经将近凌晨。

    影楼里的小妹先回家了，桑德拉跟男友约会，独身一人的初二自愿留下来做一些扫尾工作。在暗房中取出胶卷，初二疲惫地蹲下了身体。将自己关在小小的暗房中央，她期盼黑暗能够吞噬她心中的阴影。

    今晚来拍照的那个女孩真是天真啊！陪她来的那个男子眼里全是不耐烦，他急着出国，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即使拍下再多的美好的照片，也无法将美好留下。更何况，那份美好本身就是虚假的，是从一次又一次地造型设计中硬被设计出来的。

    爱，又岂能设计？

    相隔两地的男女们，随着时间的流逝，空间不断地转移，记忆也就越来越模糊。被遗忘的不仅仅是爱，还有曾经相遇的每一刻。他，那个曾经用心设计婚纱，如今根本不相信婚姻的男人不就忘了她吗？

    抹了一把脸，初二试图将眼底的感伤，还有那段只有她还在信守的回忆给抹去。打开暗房的门，她向自己的办公室挪去，沉重的步伐找到熟悉的位子，她需要片刻的恬静打开一个人的回忆。

    拉开抽屉，她从顶里边拿出一叠婚纱杂志，熟练地翻着她想看的那些页面，在指尖的触动中她找到了让心安静下来的力量。看杂志封面上的期号，那都是六年前婚纱设计界顶尖的作品。

    如今六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嫩嫩的小女生，而“爱神的羽翼”却在抚过她的脸庞后飘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不爱神的羽翼就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却抓不住它。她甚至不知道这双羽翼是真是假，她更不知道随着爱神的羽翼飞翔，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方，该说是什么下场吧！抓住爱却被爱所抛弃，那种下场不是她能接受的。

    触摸着华页上那袭精妙绝伦的婚纱，她自始至终都相信只有深切地懂得爱和热爱婚姻的人才会设计出那样具有真情的婚纱——这一系列所有的婚纱就叫作“神之羽翼”它们的设计者名为forest。young。

    任初二想破头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首席婚纱设计师forest。young竟然会向她求婚。但她似乎又错了，向她求婚的不是用爱设计出“神之羽翼”的

    forest.young，而是初出茅庐以经营爱情为生的森总经理。

    同一个人、两个名字，两种身份所带来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在真爱中，森比forest.young胆怯、虚伪，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能够为她画出一对“神之羽翼”的他了。

    如果如果他再度设计出充满真爱的婚纱，是不是意味着他将回到从前，变回那个她所爱的forest.young？如果他还是六年前那个出色的婚纱设计师，结婚将不再是一场游戏，更不是她不愿意嫁给他的理由。

    如果，这一切只是如果——如果她能让如果变成现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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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天两夜的思索，森也觉得向夏初二提出结婚的要求有点唐突。可是现在除了她，也没有人能成为他的结婚对象，更没有人能帮助公司完成“百对新人共享百年好合”的集体婚礼。所以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只求她能扮成新娘跟他串串场子。

    带着如此艰难的心情，森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趁着午休时间怎么去找初二，怎么跟她谈结婚这项光荣而艰巨的工作。

    猛地拉开门，他呆呆地看了看坐在总经理位置上那个老神在在的初二。后退两步，他看了看办公室大门上的招牌，是总经理办公室，没错啊！再向前进两步，他进入她的视线范围内。

    “公司总经理换人了？我怎么没接到通知？”

    她的确很能干，也很有经营爱情事业的天赋，但是连个招呼也不打就抢了他的总经理位置，有点说不过去吧？

    瞧他那呆滞的表情，初二就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三维经济。用力一蹬，她把他的总经理的真皮转椅当成小孩的滑板车来玩。滑到他的鼻尖底下，她在他棕色的视线里丢下一颗炸弹。

    “为我设计婚纱吧！”

    “呃？”“阿都仔”中文不好，是可以原谅的，他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从坐椅上慢慢地站起来，初二仰着头让目光与他对视“我要你为我设计婚纱，用你这个‘dragon’集团首席婚纱设计师的手为我设计婚纱。只要你能设计出让我喜欢的婚纱，我就陪你玩这个结婚游戏。”

    森向后退了一大步，原本平静的眼波变得风云变幻“你在故意为难我是不是？外界不清楚，业内人士都知道我从三年前起就不再设计婚纱了。我的确需要你陪我进行这次‘百对新人共享百年好合’的活动，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能答应，但你现在要我为你设计婚纱，不是存心在刁难我嘛！”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陪他糟蹋神圣的婚姻，他还敢挑她的毛病？一脚将转椅沿原路踢回。初二双手插进口袋，甩了甩过短的发丝硬生生地丢下一句话：“你不是说只要是我开的条件，你一定能做到吗？现在我已经开出了我的条件，至于要不要跟我走一遍结婚仪式，你自己看着办吧！”

    甩开手脚，初二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她所走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他的心上。森长腿一跨，几个大步走到转椅跟前，一屁股坐下去。他分别用中文、英文和意大利文骂了一连串的脏话。

    足足骂了有三十分钟，他才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夏初二那个妖怪实实在在抓住了他的弱点，初来公司，他绝对不能让自己上任以后经手的第一项大型活动就这样以失败告终。虚假广告的罪名可不轻，所以他务必找到这第一百对新人。若是随便找对男女来假扮第一百对新人，万一穿帮，公司丢不起这个面子，信誉也会严重受损。

    惟今之计只有他这个总经理牺牲小我，成全公司这个“大我”问题在于随便上街抓个女人来结婚，要是弄巧成拙可就麻烦了。公司里倒是有不少女同事，他随便找一个，就能凑成第一百对新人。就是因为太容易了，他更怕活动结束后这个麻烦会甩也甩不掉。这样看来，初二已经成了他惟一的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是不是太为难他了？设计婚纱，让他这个早在三年前就不再相信婚姻的男人来设计婚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存心想让他重温那些噩梦是不是？她真的是他生命里的克星。

    森不知不觉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画纸，握着hb铅笔，他的手腕僵硬地滑动着，顺着修长的手指，笔在他的掌握下划出一道道裂爱的痕迹

    不对！根本不是这种感觉，这根本就不是婚纱该有的感觉——森狠命地将这张画纸揪成印记斑斑的一团丢进纸篓里，像在丢弃一个沉重的包袱。

    左右两只手握紧铅笔，他用力一折，笔在顷刻间断成了不规则的两节。他莫名地笑了起来，嘴角间搀杂着几分酝酿着厌世之情的苦涩。

    这支笔就像婚姻，看起来华美异常，只要轻轻一折立刻就断成了不相干的两段。原本圆润相融的两个人在分离的边缘用彼此身上凸凹不平的伤痕刺着对方，直到痛得无法抑制这才完全分割开，从此行同陌路。

    即使这世间真的有爱，也会被婚姻切割得支离破碎。他不相信婚姻，这一生都不会再相信婚姻。所谓的神圣都是骗人的，是用来伤害相信它的人们。

    不结婚他永远不会再结婚，不会再给对方有伤害自己的机会。

    “你不敢和我结婚，说明你还摆脱不了那段失败的婚姻。只要你一天不从中逃脱出来，你永远都会被它牵着鼻子走。你是婚姻中彻彻底底的失败者，你是个懦夫！懦夫！”

    露天咖啡座里那个向自己的男朋友求婚的女孩的话硬是塞进了他的耳中，森将手中断成两节的笔丢到一边。

    他对自己说：我早就摆脱了那段失败的婚姻，早就从中解脱了。我之所以不想结婚纯粹是觉得这种仪式太过无聊，我能够坦然地和夏初二那个克星玩一场结婚游戏，一定能够——这是他对自己惟一能做的承诺。

    不就是设计婚纱嘛！凭他的专业能力，设计一件婚纱算什么难事，他这就动手。反正婚纱设计得好与坏，她一个摄影师又看不出来。

    握着一支崭新的笔，森在一片空白的纸上，画起了他心中全新的“神之羽翼”那是一段全新的开始，却少了真爱的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