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他的长相,好眼熟啊,像在哪里见过。
“呃,你你是韩”家三少,上回那本洋杂志上的照片很清楚。
喔,她认得他呀谑心一起的韩观恶故意地问:“你我认识你吗?”
“不、不、不,你绝对不认识我,我不是你的前生,你也不是我的后世,我只是来上海讨生活的异乡客,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有关系也要变没关系,陌路人各走各的,老死无交情,各葬各的坟头。
怕死了他会硬攀上来认亲戚,谢晚娘非常用力的摇着头,双手抱着胸十分恐惧,一退再退退到墙边,呈现抵死不认的死样子。
“真的没关系吗?我认识一个姓谢的姑娘,模样跟你有几分相似。”
倒抽一口凉气,她头摇得有如波浪鼓“不,先生,你搞错了,我叫言春森(言寸身),是陕北人士。”赶紧装死,别听他的魔言魔语。
通常恶魔话的话不算人话,可以直接丢进江河里喂鱼虾。
“是吗?”他也不戳破她,宠爱一笑的捏捏她苹果般红润脸颊。
谢晚娘心中漾起一股异样的感受,微皱起眉头,记忆中好像有个人也曾这样捏过她的脸,可是是谁呢?她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你鼻要捏我的黏啦。”害她连话都说不清了。
他放开手,宠爱地看着她喃喃低语“还是如同我印象中的可爱”
她抚着脸,却不是因为痛,而是想遮掩莫名浮起的大片红晕。“你说什么?”她完全听不清楚。
他却来招顾左右而言他。“我姓韩。”他笑得有点狡猾,如同逮住猎物的猫。
从她刚才的反应,他相信她是知道他是谁了,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隐瞒。
但知道是谁,不代表她认出他在她记忆中该有的位置。
“我知道不、不是、不是,你不需要自我介绍,我们不必认识,各走各的路哎唷!”话讲太快咬到舌头了。
“要不要紧,我呼呼。”他关心的趋前一吹气,扳开她的下颚一瞧咬伤状况。
“没事啦!就一点痛”咦?不对,他何时靠得这么,嘴唇都快碰到她的“你干什么,想趁机占我便宜是不是。”
脸红心跳的谢晚娘奋力地推开他,像是兔子往旁边一跳,全身不知是害怕或是兴奋,微微的颤抖着。
“韩观恶,排行老三。”不容她拒绝,他蛮横地将她拉近,用干净的手帕包扎手上的伤口。
松了一口气,也微带失望,她紧张得两眼不敢乱瞟。“我是独生女。”
“我知道。”他还晓得她对新闻工作深感兴趣,以及不吃肥猪肉和木耳。
“你怎么会知道呃,算了,当我没问。”问越多麻烦越多。
“我对你的事知之甚详,包括你十二岁还尿床一事。”是有心透露的,他非常不喜欢她眼底对他流露出来的陌生。
“什么尿床!谁造的谣?我是不小心打翻脸盆的水”怪了,她在解释什么劲,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喔!我了解了,原来是误传。”这丫头单纯得傻气,根本不懂得防人。
韩观恶轻叹地拥她入怀,脑海中浮现一个疑问,以她纯真的个性怎能独立生活到现在还没出事,莫非冥冥之中自有神助,老天特别疼傻人。
“咳咳!韩先生,你把手放错地方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如先放开我。”很臊人耶!她脸烫得可以煮熟一颗蛋。
“可是抱起来很舒服,你不觉得吗?”软绵绵的娇躯依偎着,这些年的等待也算值得了。
“是很舒服啊!不是啦!你不要害我老是说错话,我是认为这样搂搂抱抱的不好看。”她小声的说道,羞于抬头见人。
“不会呀!挺赏心悦目的,让人心情非常愉快。”尤其她一脸困窘的模样。
“可我不愉快,而且愧对列祖列宗,他们会为生了我这个不知检点的子孙而羞愧万分。”她轻轻地想挣开,却发现他抱得更紧。
他似真似假地咬咬她饱满耳肉。“那就来拜我家的祖先,保证他们绝不会嫌弃你。”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我干么拜你家的祖先”别再乱跳了,我的心,你一分钟跳一百二十下会死人的。
谢晚娘真的很想离他离得远远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千头万绪理不清,她不应该和他靠得太近,这是不被世俗所允许的。
可是她竟奇异地眷恋起他的体温,暖暖的很像被星儿霸住的棉被,让人感到很温暖,想一直一直的靠着,不去理会外界异样的眼光。
不过理智活跃地直跳脚,骂她是鬼迷了心窍,他明明不是对的那个人,为何她会心乱如麻,好似她本来就该在他的怀中,三生石上早已注定,让她无处可逃——
“等你嫁给我之后,不就和我同个祖宗”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
“什么,你居然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想抢你大哥的老老”要命,她舌头打结了。
“老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言春森小姐。”他等着看她把话转回来。
有苦难言的谢晚娘咽下暗亏,从眼缝偷觑这个她该唤一声小叔的男人。“老太婆的裹脚布啦!”
“喔,是裹脚布呀!”他低视她一双天足,十分满意的露齿一笑。“你的脚相当秀雅,不需要裹小脚。”
“我裹小脚”这是哪里的驴子混上骡子,全都乱了套。“韩先生,你先松开我一下,我快喘不过气了。”
他贼兮兮的一挑眉。“我学过洋人的急救方式,以嘴对嘴哺气,你意下如何?”
“嘴对”完了,她快晕了,头重脚重,杂志上不是形容韩三少是个正直不二的人,怎会说出如此轻薄的言语?“我顺气了,不劳你费心。”
“真的不用?我看你气色有些差。”唇都吓白了,残存一点血色在上头。
“那是因为我急着去办事,神色才有点慌乱。”知道了吧!快放手,我要工作。
故意装做困惑的韩观恶轻抚了抚她柔嫩**。“你看起来很累,应该稍作休息。”
“韩先生”你到底要缠我到什么时候?
“叫我观恶,或是单名恶。”他一指轻点她唇心,满脸的笑容反叫人畏怯。
“我呃,真的有事得去处理,你能不能行行好放我一马,我在这里为撞到你而赔不是。”她低头想一鞠躬赔罪,反而撞上厚实的胸膛,吃痛地暗呼流年不利。
“不好。”天意让他们多年后不期而遇,岂有放兔归林的道理。
“嗄,不好?”
哭给他看不知道有没有用。
“哭也没用,你住在哪里?”他绝不会因她掉两滴眼泪而心软。
哇!他好神喔!居然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你会看相吗?”
她最佩服神人了,能知天下事。
“呆。”一字送她。
“呆?”什么意思。
“我送你回去。”好将她的行李打包,改放他另外置购的居所。
这种毫无危机意识的小白兔是猎人的最爱,他不打算错过。
韩观恶改抱为搂地轻拥着,一方面护着免被路人推挤,一方面防止她有逃走的念头,看得出她现在十分惶恐,巴不得从未撞上他这个韩家人。
街道上人来人往,汽笛声呜呜,又有大船入港,一群穿着灰布粗衣的工人在码头上搬运货品,举止粗野横冲直撞,为多赚一文钱不顾他人死活地来来去去。
“不用了。”她说得极快,差点又咬到舌头地直挥手,不肯把麻烦带回家。
家里已经有一个超会吃的大包袱了,再加上他,她大概得去睡鸽舍了。
“我不是询问你的意见,而是要你带路。”她的性情太直率,没人在一旁看顾着不行。
大男人的心态,自作主张,他忘了谢晚娘在没人的保护下,独自在龙蛇杂处的上海滩生活了将近三个月,而且没搞丢手脚,脑袋也还在。
“啊!不行啦!我住的地方又破又烂见不人,你去了怕会弄脏你的鞋。”她一步也不肯前进,僵持在原地。
“我不在乎。”他要瞧瞧她能独立到何种地步。
“可是我的同居人会不高兴,她脾气不好。”老爱管她嫁不嫁人。
“同居人?”深幽的眼眸一沉,微微闪动一丝带着火花的怒气。
“星她叫上官星,手臂粗如树干,身高八尺槐梧有力,单手能举起庙口的石狮,一脚踹破洋人的火炮,非非常厉害。”她越说越起劲,把家里的食客也拖下水。
遇到感情事,是人都无法冷静思考,若韩观恶未被怒意蒙蔽双眸,定能发现那双闪烁的水眸正明白写着:我在说谎,别再逼我编出更多的谎言,我快编不下去了。
可是他怒到极点,取下平光眼镜怒视着她,一副想扭断她脖子的模样,然后再去杀死“奸夫”让她就算死也是他一人所有。
“咦,晚娘呀!刚好遇到你,你家星儿叫我缝的兜片子已经缝好了,她要我跟你收钱。”路过的裁缝师一声吆喝,好奇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朝她身边“来路不明”的男人转。
“什么,那个败家女又花钱了,她存心挖空我每一分私房钱呀!”哀嚎出声的谢晚娘抱着头,悲愤地天空大喊,肉疼的她压根没注意她的真名已被人泄露。
“星儿那丫头嘴甜得很,又懂得说场面话,我特地打了七折半买半送,便宜得让你想买个十件八件放着,一天一件穿了舒服就不想脱。”
“干脆用送的不是更好”她低声的喃喃自语,忍痛掏出一枚银元。
但她钱还没送出去,另一只手更快的递出一张金元券,压下她心疼不已的小钱。
“哇!这太多了,我怕找不开。”见钱眼开的大婶还佯装不收,可一眨眼就往口袋一塞。
“剩下的当小费。”不用找。
当当小费,好个阔气的大少爷。心头在泣血的谢晚娘很想抽回那张纸钞,小费她自己赚。
“这位爷可真好心呀!咱们晚娘丫头若跟着你,肯定会过得十分幸福”贪财了,真是不好意思。
怕他反悔索回金元卷,裁缝内衣的大婶赶紧往回走,嘴巴笑得阖不拢。
“说什么嘛!谁要跟着他”胡说八道,乱点鸳鸯谱,她当自己是乔太守呀!
“槐梧有力,单手能举起石狮,脚踢洋人火炮,你的朋友倒是大力士,能力拔山河,万夫莫敌。”差点被她唬过了。
啊!糟了,她怎么忘了身边还有他。谢晚娘的表情局促不安,笑不出来。“呃,我说得太快,少说一个字,她叫上官星儿”
“女的?”
无力的垂下双肩,她像失冠的公鸡没精打彩。“嗯。”“你们感情很要好?”
“还不错。”她说得很心虚。
虽然星儿食量很大,又爱乱买东西,可是有她为伴的感觉挺不赖的,至少她多了烦恼她的事,减少一些思乡的愁绪。
很少离开父母身边这么久的她其实是也很想家,但为了自己的梦想,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小苹果,你真顽皮,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