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静的早晨,房间里依然昏昏暗暗的,而温度因为空调的关系,不冷也不热。两条人影一前一后侧躺着,薄被单纠结在彼此之间,彷佛卷成了两条人茧。
忽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狭窄单人床上的两条人影动了动,还是没有醒来。
手机铃声停了,这次换成另外一个铃声。打电话的人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弃,铃声持续响着。
“啊,电话。”童年拨开头发爬起来,一个伸手想拿桌上的手机,不料却失去平衡跌到床底下去。“喔,好痛。”
她将整件被单也给卷下了床,七手八脚的挣扎出两只手,按下手机的接听键。
“童年,你一大早的又跑去哪里了?我才要叫你吃饭,发现你根本不在房间里。”蔡秀情的声音喳呼着传来,刺得她头痛。
“妈。”啊,对,她不在房里。转头看了一看,只见何德裸着身子坐在床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心里一阵慌,赶紧说:“对,我时差的关系,所以很早就醒了。妈,我跟朋友逛逛街,中午吃完饭就回去,你不用等我了。”
心里头一乱,她索性扯谎。她不知道何德是怎么想的,昨天的一切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酒后乱性,那得看他的想法。
她不想给他任何压力,所以决定先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
“好,那你别玩太晚,童月说下班要找你看电影,你记得跟她联络。”蔡秀情不疑有他,毕竟童年很少对她撒谎。
“喔好,妈再见。”童年挂掉电话转头看他,何德的脸色并不好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后悔了吧?
“你都跟你嫣说好了,还问我怎么办?”何德冷着脸回答,气自己居然还想抱住她吻她。
她忙不迭地撇清与他的关系,还有胆子问他怎么办?
难道他真那么见不得人?
虽然知道面对两家家长会是不好搞的局面,但童年这样马上就决定装作没发生过的回避态度还是惹毛了他。
该说是男人奇怪的心理,虽不想被绑住,但对方表现得太无所谓时又下高兴,简直像个孩子似的。
其实他也察觉到自己矛盾的心态了,更加觉得恋爱会让人变笨,这道理一点也没错。想到这个,他就更闷了。
不过这脸色看在童年的眼里,解读就不同了。
她看着他光裸着身子走过房间,一路捡拾衣物,然后进浴室梳洗,她整颗心都凉了。
没有变,他还是不想接受两人的新关系吧?否则他的脸不会这么僵硬,他刚刚连看她都不愿意,心里一定懊悔不已吧?
吸了吸鼻子,她忍住那窜上来的酸意,忽视身子那动辄牵动肌肉的酸痛感觉,她一件件衣服捡了起来,一一穿戴好。然后掏出皮包里面的小梳子,梳着乱乱的长发。
呜,他昨天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时还说她的头发很美,他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她,气氛美好得像是美梦成真了。
结果天一亮,他的温柔消失了,她的梦也醒了。
她的心情太差,所以跟着他开车下山的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沉默回去。
车子才开到市区,童年终于忍不住那种窒息的气氛。“请靠边停车,我在这边下车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彷佛在克制着什么。拜托,该生气的人是她耶,他生什么气?
虽然如此,何德还是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童年赌气地下了车,将车门“砰”地一声关上,结果何德马上就把车给开走了。
“臭霍何德,烂何德,你这”童年想了半天想不到一个词好骂,气得直跺脚。“啊,气死我了!”
原本应该开启新关系的两个人,在这个早晨不欢而散。
* * * * * * * *
沿着马路一直走,童年垮着肩膀,沮丧得很。
不知道为什么,当地才开始觉得两个人有希望的时候,居然就出状况。她难过,何德也生气,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昨天他明明很温柔的,为什么早上脸色就那么难看?
去美国的时候她真的是觉得两个人没有希望了,她努力地自己过日子,也终于能够独立自主。回来的时候一见到何德,她虽然发现自己根本还是没办法停止爱他,但也不曾想过再去黏着他。
可是他昨天居然会说要载她去买咸酥鸡,然后对她还挺温柔的,尤其是他吻她的时候,她真的觉得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那个惊喜还来不及整理,一觉醒来居然就陷在混乱中,然后他生气,她也不快活。
谁来告诉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思索间,童年的手机再度响起,她接了起来。
“童年,你有没有看到我老哥?”是霍何能打来的。
“他回家了,应该快到了,不过你不要说是我跟你讲的。”童年闷着声音回答。
何能马上察觉到她的怪异。“你一个人啊,你在哪里?”
“我啊?”童年抬头看了看四周。“在东区,干么,你要来啊?”
“没问题,我马上到,我今天决定跷班。告诉我你的确切地点,我车子在忠孝东路上了。”何能边说着边开车。
结果不到五分钟,何能的骚包跑车就真的出现在童年身边。
“你飚车啊?”童年打开车门坐进去,没有发现不远处去而复返的何德的休旅车。
何能可没有错过,他从后视镜看到了老哥的车子,抿嘴一笑后将车子开走。
呵呵,真想看看老哥此刻的表情。
“你真的要跷班吗?我还正在想说没事干,要去看场电影呢!”她都跟母亲说了中午才要回去,总不能现在就回家吧?
“那有什么问题?我老爸要是扁我,你可要帮我求情喔!”何能在老爸霍施樵的公司上班,虽然外表看来吊儿郎当,不过他的工作表现还算不错。
“那我可不管,我又不能帮霍爸爸工作补偿他,求这情没什么建设性。”童年轻松地说。
比起来,她跟何能相处才叫做兄妹之情。何能大地两岁,对她很好,他的个性非常海派,跟谁都满合的,不过这种男人想要对他有什么幻想是比较困难的,当哥儿们还比较自然。
“真无情哪!”何能看了她一眼。“亏我还把你从我老哥的魔掌下救出来。”
“哪有?何德早就走了,我一下车他就迫不及待地走了。”说到这个童年就哀怨,就算他有什么不满,有必要这样急于摆脱她吗?有必要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吗?
有什么不满干脆说出来,冷着一张脸她怎么解读?就算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也不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啊!她的心里面乱糟糟的,他就不能跟她好好谈谈吗?
童年在心里面想着,一时也忘记刚刚吵着要下车的人是她自己。
“你跟我老哥出去?”何能非常感兴趣地看着她。
童年忽然红着脸转过头来。“我呃,对啊,我们去买了一点东西。”
她跟何德的事情都还没有“桥”好,还是先不要让两家人知道的好,以免事情复杂化。
“吵架啦?”何能又看了她一眼。
“我”童年张开嘴又合拢,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唉呀,这很难启齿啦!”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才回到何德身边一天,她就完全走样了,这两年来培养出来的干练与独立通通付之一炬,这是不是太惨了点?
“哈哈哈,你还没吃早餐吧?我们找家咖啡店喝饮料、吃早餐,然后再慢慢说。”何能拿出他泡马子的体贴来,马上找了家咖啡香到不行的店。
童年的沮丧在喝下一杯香浓的咖啡,吃下一盘三明治之后,总算比较消减了。
“你说我是不是笨蛋啊?我跟你明明就可以和平相处,可是我才回来一天,居然能跟你哥吵架,这真是见鬼了。”
更令人生气的是这个架说吵也没真的吵起来,她连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部不知道。
“你也不用太沮丧啦,我老哥爱的是你,这我知道。”何能安慰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就不知道?”童年可不这么认为。
“告诉你一件事,刚刚我去接你的时候看到我老哥了。”何能开心地说,难得能看老哥吃瘪,这种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如果老哥需要刺激,何妨就给他多一点。毕竟童年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帮帮她也是应该的。一个人要对另外一个人怀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实在不容易,这对他这个常被称为花花公子的男人来说,完全属于不能理解的高尚行为。
“怎么可能?他早在你打电话给我之前就走了。虽然是我说要下车,可是我一下了车他马上就把车开走耶,一点都没有留恋。”说到这个她就怨,难道他不会留她吗?
如果他真的愿意接受她了,他大可以把她送回家,然后告诉她老妈说,她女儿现在是他女朋友了。可是他只是臭着一张脸走开,真是无情的家伙。
“显然他没有那么潇洒。”何能笑着说。“你上车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车停在后面一段距离的地方,他一定看到你上我的车了。”
“真的吗?”他真的去而复返?
何能肯定地点了点头。“要说他不在意你,那是不可能的。以前他虽然不喜欢你黏他,但每次你有事情都是谁出面解决的?更何况这两年他变满多的,他还会有意无意的打电话回来打听你的消息。”
“真的吗?你会不会根本就误会了?”童年心里冒出快乐的泡泡,但她不敢太乐观,以免又变成是自己一厢情愿。
“拜托,我老哥那种人根本就是太要面子了。他明明想知道,也不明问,就会迂回地探听,这种人谈感情肯定很累。”
“累的人是我好不好?什么都闷着不说,我总不能一直追着他问爱不爱我吧?”童年抱怨着。
“所以你要给他一点苦头吃,跟你说,你今天都眼我在一起好了,我负责载你去玩乐,把我老哥给气死。如果他还不肯表态,我就帮你介绍男朋友。”
“跟你一起玩可以,但介绍男朋友就不必了,我只喜欢他一个。”童年对自己倒是很坦率。
何能败给她了。“你这么爱我老哥,事事样样还替他设想,爱得这么深、这么义无反顾,说不定我老哥给你的响应永远是淡淡的,这样你满意啊?”
“其实我本来已经放弃了。”童年叹了口气。“我去美国念书的时候是真的打算放弃他了,回来台湾前,我以为可以把他当作好朋友,不要爱他,也不要对他有任何期望。可是在机场一看到他,我就知道自己办不到了。”
何能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显然我老哥有一点点开窍了,不然你们刚刚怎么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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