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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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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暗中摇头。他与商不孤的交易尚未完成,可是他也不想占便宜。

    “这样吧!你告诉我刚才那首四季吟完整的诗句,我帮你找商大掌柜的下落。”

    “真的?”万一她说了之后,他得到了他要的消息就跑了呢?净月有些小人之心的想。“若风大侠先帮我找到父亲,净月必将四季吟完整以告。’

    “心眼真多。”风允天无奈地笑。“你真的不离开这里?”

    “爹不会抛下我的。”

    劝不动她,风允天叹了口气,只能默默走开,纵身扬长而去。

    “爹,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净月独自一人坐在闻香坊中,与外头的明月对视。

    深夜冷风更加凌厉,她却好像不畏寒,单薄着衣裳等待音讯沓然的父亲。打更的人都不知道经过多久了,她仍然抱着父亲给她的古琴呆坐原地,连一丝移动的念头都没有。

    风允天其实并未远离,他隐身于酒坊内一角,静静看着净月的一举一动,他还没狠心到放她一个弱女子于险地而不顾。外头呼呼的风声,光听就可以明白现下有多冷,他开始佩服起她的固执。

    终于,净月有了动作,她僵硬地放下琴,调了调音,开始拨动起琴弦。乐音在空洞的室内流泻出悲怆愁绪,她眼眶中的泪水也不住滑落,一滴、两滴

    即使风允天是个知音之人,他却相信自己永不会喜欢这种凄凉的调子。

    她又落泪了,难怪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他无言踱步至她身旁,轻咳了一声。

    “在下已无手帕可派上用场,若姑娘还是哭个不休,恐怕在下只有撕破身上衣服,供姑娘拭泪了。”

    被他发出的声响吓了一跳,琴声蓦然停止,净月睁大了眼望着他。

    “风大侠?你又回来了?”

    他根本没走。风允天弯下身子直视她:

    “三更已过,你父亲若能够回来,早就回来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风允天承诺会帮你查出他的下落,就绝对不会食言。现在,你还是随我离开比较安全。”

    他的语气虽温柔,言下有不容质疑的威势。

    由门缝钻入细细的夜风吹过净月的身子,她这才感觉到寒冷。忆及父亲被砍伤的那一刀,她也觉得父亲回来的希望渺茫,有可能早就已经被敌人掳走。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这个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如今是凌乱残破,刀痕布满在倾倒的桌椅及墙面上,怵目惊心。下定了决心,她抱起桌上古琴。

    “商家身无长物,爹留给我的只有这古琴,要走,至少也要带着它。”

    风允天想接过她手上的琴,手才伸到一半,一阵细碎的破空声忽然窜进他的耳中,夜光下,如丝光线直直朝两人飞来。

    “小心!”

    情急之下,风允天连人带琴抱起净月,旋身飞离原地。回头一看,刚才她放琴的桌上,果然正插着许多银针。

    一口气还没喘过来,暗器攻击接踵而至,银针又射向两人站立之处。风允天紧搂着净月,在针与针之间极微小的缝际中穿掠,如此险要的情境下,他却仍有余裕听出敌人有三名,藏匿于屋顶之上,且武功皆非弱手。

    净月刚开始吓得连尖叫都忘了,怔怔地望着风允天近在咫尺的脸;待她回神过来,只感觉得到他紧贴着她的温热身体,及环在她腰际的那只手

    很奇妙地,她居然不害怕了,然而两人之间亲密的姿势也让她羞红了脸,但又不能将他推开。

    “怕吗?”

    风允天对怀中的软玉温香又如何能没有感觉?虽说情势危殆他不得不吃这个豆腐,不过内心实在也不想否认他还挺享受的。

    “不怕。”净月摇摇头,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盖过了一切,她根本满脑子都是他的气息,哪还有空去在意身旁飞来飞去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不怕就好。”

    嘴角扬起轻蔑的笑意,风允天空着的另一手抓起几块瓷器的碎片,精准地朝屋顶某一处射去。

    “下来!”

    哗啦哗啦,屋顶被风允天射出一个洞,跟着从上头跳下三个人。看来三个人都被击中了,皆怒气冲冲地瞪视着他。

    “混帐!耙偷袭我们!”其中一名疤脸大汉气愤地指着风允天及净月。“你们是谁?和商不孤什么关系?”

    这些人不是和入夜时杀伤商不孤的人一伙的?风允天脑子马上灵活地运转,否则当时打了半天的架,就算不认识他,也该知道同样是攻击目标的净月吧?而且,带走商不孤那批人应该已经得手,没有理由再回来。

    他缓缓放下了围在净月腰上的手,让她倚在身侧。

    “在问别人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吧?”

    “我呸!”另一个矮如缸的中年男子喝道:“你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看我宰了你!”

    “等一下。”剩下的一名高瘦男子出声阻止,他先看了看周围,再和矮胖男子低语:“商不孤会不会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被“他们’滞走?风允天仔细推敲他们话里的玄机——这三个人不是抓商不孤的主谋者,却可能知道商不孤的下落?

    “很有可能。”矮胖男子瞄了眼风允天,对他悠闲的态度愈看愈不顺眼,不禁又大声叫骂起来:“管他,先把这两个狗男女抓起来,再回去禀报庄主便是了!”

    三人欲再动手,外头却同时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我老头晚上睡不着出门散个步,想不到还有好戏可看,以一打三呢!护花的小子可别打了!”

    众人望向门外,一个白发苍苍、身材圆胖的老人走了进来,红光满面像尊弥勒佛似的直笑,一点不以室内紧张的气氛为忤。

    这又是谁?疤脸大汉深深皱起眉头,本来一个不知名的臭小子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居然又来一个老头,而且似乎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胖老头好整以暇地扶正一张椅子坐上去,朝净月挥着手:

    “来来来,花我替你顾着,依你小子的身手,以一打三并不过份。”

    风允天看着老人装疯卖傻,心里突然浮现一个人名,脸上随之泛起笑容,于是他顺着老人的话,大声朝身旁的净月说:

    “老爷爷喜欢你,你就过去吧,待我打一场好架让你们观赏观赏。”

    见对方根本不把自己三人当一回事,疤面大汉气极,抛下一句脏话,三个人齐抡刀杀过去。

    “三个一起来,在下可承担不起啊!”风允天看似左躲右闪,其实招式之中将三人耍得团团转。脾气暴臊的矮胖男子闷着声想暗算眼前的敌人一刀,风允天却在瞬间消失了影子,矮胖男子尚反应不及,只感觉到背后一股厚重的推力,这一刀结结实实地砍在木柱上,拔都拔不起来,自个儿还受到极大的反震跌坐在地。

    “好啊!”看戏的胖老头喝了声采,大力地鼓掌。“这位朝着柱子发功的仁兄,你这一招可是叫“行将就木’?”

    “死老头你不要得意,等我们解决这臭小子,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疤面大汉狠狠瞪了说风凉话的胖老头一眼,险险避过风允天一掌。

    “哟!你威胁我啊?”老头佯作发怒,将脸转向风允天:“小子,帮我敲他一记木鱼!”

    “谨遵指示。”滴溜溜转到疤面大汉身旁,风允天抽出腰际的玉箫,朝大汉头上重重敲下。

    叩!疤面大汉只觉头昏眼花,连敌人在哪儿都看不清楚。胖老头则开心地手舞足蹈,直把身边的净月逗了个掩口葫芦。

    “紫玉箫?风允天!”

    剩下的唯-一个还能自由活动的高瘦男子,认出这把名闻遐迩的萧,身子一晃便想抛下两名伙伴逃走。

    “太不讲道义了,给我留下!”

    风允天动作比他更快,跃至他面前赏了他胸口一箫,高瘦男子立刻趴卧在地,动也不动了。

    “啊!你杀了人?”净月失声叫了出来,伸手捂住双眼。

    “娃儿看清楚,还有气呢!”

    胖老头走到高瘦男子旁,踢了他一脚,果然听到一声闷哼。仿佛踢上瘾了,他边踢边问风允天:

    “风小子,你认得我?”

    “素未谋面。”风允天走到净月身边,温文儒雅地朝她一笑,像在安慰她方才受到的惊吓。“不过单凭前辈这副好德性,在下也可以认出,前辈必定是先师常提起的妙手界第一把交椅——偷爷!”

    “淮阳子这老狐狸总算收的徒弟还过得去,只是打完架居然只顾着看你的花,也不过来招呼招呼我老头子。”偷爷挠挠头,用力地又踢了一脚:“叫什么叫?等会儿全带回老头子的家泡药酒!”

    回到了偷爷位于洛阳的家,净月先随着几名偷家班的子弟进内室休息,另一个房间里,偷爷则跟风允天研究起这一整段事件的始末。

    “那三人任凭我的手下怎么恶整,不说就是不说。”偷爷闷闷地喝了口酒。“也不过问个姓名来历,神秘得跟什么一样,不晓得商不孤是不是他们带走的。”

    “我想不是,否则他们不至于认不出我和商姑娘。”

    “哦?那他们跟孔家血案有关吗?”

    “绝对有关。他们话语之间,和杀伤商不孤那群人似乎相识,而那群人又是为了商不孤泄密而来。”风允天思索片刻,又续道:“当年孔家被灭门之后,凶手是何许人、人数多寡,唯一知道详情的商不孤只透露了一首名为‘四季吟’的诗,连血案关键的那张秘图也是下落不明,据推测,应是被凶手拿走了。”

    风允天对此很是苦恼。已知四季吟中的三句,是依冬、春、夏的次序排列,剩下的那句,应是秋天了。可是这和孔家血案有什么关系?诗的内容暗示的又是什么?

    师父只说,秘图取回后,就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可是,找都找不到,遑论还要他去“处理”哩!

    “那房里的净月娃儿知道吗?”商净月是商不孤的独生女,搞不好会知道些内情。

    “她不知道。”风允天依她的反应推断,她至多只知道商不孤借着这首四季吟传递某些讯息,但这么大的秘密,又牵扯到近百条人命,商不孤不会让她涉入太多。

    “淮阳老怪干什么要你去找图?死了就死了话也不说清楚。”偷爷一向摸不透这个平生挚友,武功强得不可思议,智慧高得不可思议,连心机都深得不可思议。他一辈子从没服过谁,就栽在认识了淮阳子,什么都输那只老狐狸一截。

    “这我也不知道。”一问三不知,风允天有些尴尬。师父死前只交代他要将引起孔家血案的关键——那张秘图得到手,至于图上记载的是什么,他也不甚了了。

    “什么都不清楚,找个鬼唷!”偷爷又倒了杯酒,赌气似地猛灌入喉。“关于孔家血案,我也只听说歹徒是好几拨人,趁夜放火,大概还用了迷魂香之类的东西,才得以在一夜之间灭了孔家。”

    “我怀疑,孔家遗孤也己经在追查商不孤这条线索。”风允天想起闻香坊中那名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的黑衣青年。“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比他更快。”

    “说得容易,”偷爷拿起酒瓶摇了摇,然后懊恼地放下,朝着门外大声叫:“何老三哪,再拿酒来!”

    片刻后,面色姜黄的何老三推门进来,一手拎了壶酒,另一手则拿着一枚约三指宽、血红色的玉牌。

    “偷爷,小的刚才从您带回来的那三人身上,搜出这个东西。”

    偷爷接过玉牌,发现上头刻着一“梅”字。

    “嘿嘿,风小子,你看看这玩意儿。”

    何老三退出房门后,风允天仔细看着玉牌,微微一笑:

    “江西龙兴的‘梅庄’是吗?他们也想找商不孤?”

    “梅庄庄主屠尚生性暴躁,不是个什么好人,难道他也涉入了孔家血案?”

    “等等!”经这么一提醒,风允天脑子里灵光一闪:“四季吟中的第一句:‘夜来寒客暗香吟’,寒客者,梅也,偷爷你刚刚孔家是遭到夜袭,‘夜来寒客’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再加上凶手下了迷香,难道”

    “难道梅庄就是孔家血案的凶手之一?”偷爷也为这个可能性兴奋起来。

    “总之,我们先赶往梅庄绝不会错。”事情有了起头,追查起来也容易多了。“说不定梅庄与抓走商不孤的主谋之间互通信息,商不孤已被送往梅庄‘作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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