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二孬也学元叔,把自己的地种的模式同元叔一样。妹妹孙丫丫放暑假,要到地里帮助哥嫂干活,他们两口子说啥不让,要她好好读书,争取考上大学。马玉花说:“妹妹,多你一个少你一个,也累不着我们。我没有能够上学,后悔一辈子,再不能让你也走长大就嫁人这条路了。”孙二孬对马玉花的这种表现,打心眼里满意,嘴里却说:“咋,嫁给咱后悔了?”马玉花笑着说:“后悔后悔,就是后悔,你和刘臭蛋都是响赖东西!”说完,可能忽然想起了刘臭蛋让她猜谜的往事,顺手拍了孙二孬一巴掌。
这一年,老天爷和党的政策、民心很合拍,不管是元叔家,还是其他农户,全都获得了大丰收。元叔和孙二孬家的黄豆多,他俩合伙把那个“水打磨”修好,开起了豆腐坊。一入冬,四川女人和马玉花在家里磨豆腐,元叔和孙二孬腰里束着草绳,分别到四外村去卖豆腐。给钱可以,拿豆子、小麦换也可以,不仅有了细粮吃,手头也开始活泛起来。发旺哥就曾经赞赏地说:“有脑筋的能人就是和我们不一样,不论啥事儿都是光屁股骑扁担——有板有眼儿,比我们弄得强多了。”
到了这年头,没有人织布、染布了,刘庆典的小金库,我们寨子里很有名的染坊倒闭了。有一些家庭向元叔学习,合伙开起了粉坊,做粉条、粉皮的买卖,也有很多收益。
栾二哥还想把村里的小剧团组织起来,动员了许多人,没有人肯参加。有的人说话很刻薄,戏弄栾二哥说,二哥,唱的戏,到外边唱戏弄钱花,跟要饭吃差不了多少,是下九流的事儿,咱丢不起那份人。栾二哥很无奈,眼看六十多岁了,一生一事无成。想想自己干不动庄稼活儿,还是干老本行,唱起了大调曲子,趁着年下,到各村去做说书艺人。他重新捡起了过去的唱本子,唱了一出李豁子离婚,唱词朴实,唱腔优美,很受欢迎。后来,市里、县里的文化部门,专门为他这个大调曲子录了磁带,在我们那里流传很广。有一句唱词是:“长得好了吃好哩,长得不好就吃那黑窝窝。”竟然一语中的,说出了现在搞美女经济最基本的理论根据。栾二哥虽然做农活不行,到底还是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位置。
快到春节的时候,老学究孙乃社饮了几杯小酒,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也不知是自己杜撰的,还是抄袭别人的,写了一首诗,贴在屋子里:
日出东海落西山,
乐也一天,喜也一天。
种了几亩责任田,
东屋一圈,西屋一圈。(圈即囤,我们那里用茓子盛粮食,群众说是“圈”)
交足公粮归自己,
肚里舒坦,心里舒坦。
一壶小酒桌上摆,
你也端端,我也端端。
有吃有穿有活干,
行也坦然,睡也坦然
见到这首诗的人,都说好。后来,县里来了个小报记者把它抄走,登在了本县的消息报上,另配了编者按,说现在的农民富了起来,幸福的心情溢于言表,写出了脍炙人口的诗篇,说明党的政策是英明的。谁知到了后来,县里领导总嫌经济发展的速度太慢,主要是思想落后造成的。为了组织各级干部解放思想,更新观念,领导们带领县乡干部分几批到经济发达地区观摩学习。回来后,县委书记作“大步流星奔小康”的工作报告,再一次引用了这首诗,批评说写诗的这个农民,反映的是全县干部群众的心态“这是典型的小农经济意识”与经济发展的大潮很不合拍。当然,领导作报告,轮不到孙乃社去听,他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遭遇,要不然,又会说:“啥领导,一点水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