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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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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立身被双规后,坐在主席台上的“四大家”领导们,一个个脊背簌簌地冒冷汗。徐立身永远没有想到的是,他最终败在秦鸣鸥手里。这件事儿产生的联动效应,是有几个人瞄准了常务副县长这个位置。

    一

    徐立身被省纪委“双规”的消息,在丰阳县是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很快传遍了全县的各个角落。当天下午,县城里有局部地方,突然燃放了不年不节不庆典不开业志喜的鞭炮,当时许多人不解,不知道是在搞什么庆祝活动,但很快就明白了。人们纷纷传颂,徐百万倒台了,到底还是上级领导英明,为丰阳县除了一害。

    关于徐立身是怎么让省纪委弄走的,在社会上立刻又传出许多版本的说法。

    有人说是诱捕,是通过曹书记的手,把徐立身逮起来的。当时,曹明祥亲自打电话通知徐立身,要徐立身马上去见他,说有事情商量。徐立身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不知道曹书记叫他去干什么,但县委书记叫他,徐立身不得不去。当徐立身兴冲冲地到了曹书记的办公室里以后,发现曹书记身边有两个自己不认识、表情非常严肃的人,打量了一下徐立身。其中一个坐着的人问,你就是徐立身吧?徐立身立刻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回答说,是。这个人说,从现在起,你被“双规”了“双规”的意思你明白吗?徐立身点头说,明白,明白。另一个站着的人说,那么我们走吧。徐立身没有敢正视曹明祥一眼,立刻乖乖地跟上人家,走出了曹明祥的办公室。从徐立身进屋到跟上人家走,前后不到几分钟时间。在这一过程中,曹书记一言未发,当三个人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起身相送。在常委们办公的小院外边,早有人控制了徐立身的司机,让他把车开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徐立身和来人坐上的,是一个外表不起眼、内部却豪华的中型面包车,所有的车窗全部贴的是银光的太阳膜。他们一进去,徐立身就被人用黑布蒙上眼睛,车门“吧嗒”一声锁死,司机发动汽车,立刻出发,出了县城,绝尘而去,不知去向。

    另一种说法是抓捕。普遍的传言是,徐立身是在情妇的被窝里被抓走的。有人绘声绘色地传闻,在徐立身的老婆死后,有一些神秘的人物一直在暗中盯梢着徐立身的动向。这些人为了避免在徐立身家里,与他家养的两条凶猛的狼狗发生不必要的冲突,才决定用这种方法抓捕他。人们津津乐道的不是徐立身在这里被抓走时的狼狈样,而是这个小情妇原本是徐立身不争气儿子的女朋友,被徐立身看上以后,这女孩子很快和没有当上的公爹搅在了一起,心甘情愿地投入到了徐立身的怀抱。为此,儿子曾经和徐立身翻过脸,但女朋友不愿意跟他了,他干瞪眼没有办法。几年来,徐立身把这个女孩子包养在城郊以外的一个小地方,常常夜聚明散,偷偷地来这里和小女孩幽会。这种说法有点像唐明皇与杨贵妃故事的味道,令人难以置信。有人就反驳说,哪有什么女孩子?这地方是徐立身的另一处住所不假,确实留有一个女孩子看守,但这女孩子也不是徐立身儿子的朋友,只能算一个服务人员。这里的确是徐立身和其他多名情妇幽会之处,徐立身并不常住在这里。但每次到来,就是一次寻欢作乐的活动。有时是和某一个情妇一起来的,有时是让司机拉过来的。反正徐立身的这个安乐窝,是比较隐蔽的,基本没有人知道在城郊的哪个地方。

    还有一种说法更加离奇,大家都不太相信。有人说,徐立身在傍晚时分,习惯性地牵着两条狼狗到秋实河边溜达,突然过来几个武警战士,迅速包围了徐立身。徐立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武警战士戴上了手铐,砸上了脚镣。在这一突发过程中,那两只狼狗忠诚地扑向武警战士救主,被一名身手不凡的武警战士“叭叭”两枪击毙了。由于传说得太邪乎,有好事人专门跑到徐立身的家里,侦察到那两只不吃不喝趴在地上的狼狗依然健在,就辟谣说,这种说法“是胡毬扯的”

    把徐立身双规办法的过程说法虽然不一,但在武警的监护下,徐立身的家被查抄的过程,人们都看到了。这几乎是与徐立身被带走的同时进行的。人们远远看到,一些人在徐立身的那个豪宅里,出出进进,搬走了很多现金及细软东西。而且把徐立身的儿子、司机分别抓走了,羁押在不同的地方。

    县委在当天的夜里,召开了乡镇书记、乡镇长及县直科级以上党员干部参加的紧急会议。“四大家”领导正襟危坐在主席台上,副县长周志茹和非党政协副主席,没有资格参加,不算缺席。

    郗县长主持会议,曹书记主讲。与以往不同的是,曹书记没有拿讲稿,语气沉重地向与会人员通报了徐立身同志被省纪委双规的决定。

    曹书记沉痛地说:“徐立身同志走到今天,县委是负有监管不力、教育不够责任的。但是,如同老年人有白内障,或者身上长了疮疥一样,处理起来必定有一个过程,需要成熟了或者溃脓了,才能一下子根除。立身同志,立身不正啊。这个同志平时恃才傲物,谁的批评建议能够听得进去?如此下场,只能是咎由自取。对他的这个处理,不管本人的错误大小,对我们大家都是一声警钟,一次深刻的教育。”

    曹书记特别告诫县纪律监察人员和公检法司的同志们,一定要恪守党的纪律、职业道德和政法干部的节操,不要试图做傻事,免得陷入尴尬的境地。所有的与会同志不要人人自危,要坚守自己的岗位,不管受到或者没有受到牵连,都应该有一颗从容应对的心态,对党讲真话,说实话,主动向组织交待,不能被动挨打。

    曹书记最后强调:“咱们丰阳县的干部队伍,总体上是好的和比较好的,就像一棵白菜,剔除了发黄的叶子,仍然是生机勃勃的,健康向上的。”

    曹书记这个有点不伦不类的比喻,没有一个人敢偷笑。大家的表情肃穆,十分认真地听曹书记讲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坐在台下的项明春和朱茂进紧挨着,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交头接耳。项明春心想,官面上的领导讲话就是如此含蓄,一方面仍然称为同志,一方面已经为这个同志“定了性”这徐立身要想翻身是不可能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四大家”领导们,一个个脊背冒冷汗。这倒不是有什么兔死狐悲的感觉,而是佩服曹书记和郗县长处事把握。要不是他们二人提醒,前不久吊唁徐立身老婆时,少不得都要前去有所表示。白搭进去钱不说,过于表示亲近,有可能被牵连进去。他们不论是与徐立身私交不错的,或者是关系平平的,都觉得徐立身是罪有应得。

    坐在第三排中间部位的叶兆楠想,到底是曹书记的政治成熟,若不是他事先知道了徐立身已经被上级立案审查的消息,就是他的政治敏感性强,对徐立身大办丧事的处理办法非常高明,含而不露。而且,在招待徐立身家里来客的关键时刻,书记和县长两个人均托故不在县里待,省去了许多说不清楚的不必要的麻烦。

    刘鎏也想,那一次,幸亏叶县长通知自己了,大家共同有个约定,自己才不费心思了。本来,徐县长的老婆死后,他觉得自己刚到政府工作,又是本地人,这徐县长平时对待自己不错,一直拿不准是不是前去吊丧。要是自己仍然是个镇长,当然少不了一定要和朱茂进一起去一下,现在的身份变了,去不合适,不去也不合适。实在不行,还是让妻子王韵去代表一下,尽一下心情。正在犹豫不决之间,有了叶兆楠的口头安排,就没有任何动作。对于徐立身被双规的消息,他是下午三点时才知道的,震惊之余,急忙给姑夫打了个电话,他姑夫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只说了句,这是很正常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徐立身这一关,迟早是躲不过去的。他这一走不要紧,下边还有好戏唱呢。刘鎏一时没有明白老人家的意思,问姑夫有什么好戏?刘鎏的姑夫说,你已经身居县处级的位置上了,自己好好想想吧。

    刘鎏一直不太明白他姑夫这话的指向。在主席台上,刘鎏扫视了一片县处级的领导干部,仿佛得到了某种启示。他想,姑夫的意思是不是说,这徐立身经营多年,上上下下结成了关系网,盘根错节,一般是不容易扳倒的,上级如果没有掌握扎实的证据,不会动他的,反正市县纪委没有参与,省纪委直接插手,绝对不会打不住黄鼠狼惹一身臊的。这样一来,说明了省委解决干部腐败问题的决心,查不到底是决不收兵的。曹书记不让人人自危,其实有各种毛病的人,肯定从听到消息的时刻起,心里就开始发毛了。

    台上台下的人有一种共同的心理,就是大家都在猜测,是谁有这么大能量,竟然把徐立身的事情捅到了省纪委?到底还是上级厉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徐立身处理了。这么果断,让下边猝不及防。与徐立身有仇的人肯定不少,但大多数是一些没用的群众,即使是上访告状,也不会引起上级高度重视,这真是一个不解之谜。

    二

    最早破解让徐立身身陷囹圄之谜的人,当然是徐立身自己。

    徐立身被黑布蒙着眼睛,禁锢在车内,仿佛经历了半个世纪一样长的时间,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一路上,徐立身的脑子里一直翻江倒海,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一会儿侥幸心理占上风,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肯定是遭人陷害;一会儿沮丧心理占上风,想到此生从此结束了。他反复揣测,这些羁押他的领导和工作人员,自己从来没有谋面,肯定不是市纪委和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说不定就是省一级的。要是这样,问题就严重了。

    出了电梯,徐立身被人牵领着进了一个房间,解下了黑布。那两个带他来的人说,咱们先吃点饭,然后开始工作。在这个当儿,徐立身打量了一下环境,想看看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窗帘是拉上的,满屋的灯亮着,还有一盏探照灯没有开启,正冲着自己的这个硬座椅子,对面是一张办公桌,后边的两把椅子,肯定是办案人员坐的。屋里没有床铺,地毯上的痕迹表明,这里放过一张双人大床,已经被挪走了。当然这间客房的所有设施全部被搬走了,变成了典型的审讯室。只有墙上的那幅壁画没有被揭走,上边的画面依稀见到过。徐立身从这幅唯一的有印象的壁画想起,一直绞尽脑汁判断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想得脑子快要炸了的时候,徐立身忽然从这个丰腴的西洋半裸女人身上,想起了自己曾经和一个情人来到过这里。把人家衣服扒光以后,把那个情人和画上的女人相比过,情人还嘲笑他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快来呀,快来呀!徐立身心里一下闪亮了,自己恐怕是在唐白河水库的湖心岛上一个有名的宾馆里。不过,徐立身不敢肯定的是,除了那张双人床痕迹可以佐证外,这样的壁画太多了,不一定是在这里。而且,他们那次来玩耍是乘船过来的,把司机留在了岸边。这一次没有乘船,又不记得是不是有一条与陆路相通的桥梁。在种种疑虑中,又折算了一下坐车的时间,觉得很有可能就是在自己来过的宾馆里,顿时心里平静了许多。因为他觉得,只要没有走出唐都市的地面,就一定会有人搭救自己的。

    徐立身的这种幻想不是没有根据的。从他当上乡镇党委书记起,就开始注重和掌管干部命运的部门打交道。那时,他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毛病,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让这些单位或个人找自己的麻烦。这是因为他在大队当干部那时候,就知道公社的那些手中多少有点小权力的部门,经常到大队里吃拿卡要,一个也不敢得罪,得罪了哪一家,都会给自己小鞋穿。所以,他能够步步高升,并不是像萧干那样靠自己的奋斗拼出来的,而是靠善于与上级打交道,受到上级青睐,抓准了机会,提干、提升起家的。

    一个从最基层上来的干部,最看重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同时对上级部门里的工作人员,不论官职大小,始终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秘感。他发现,这些纪检呀、监察呀、检察院里的干部对他们这些领导干部很客气,而且办案的时候,也不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个别工作人员与常人没有二致,甚至比一些部门的人更黑。于是,就本能地同这些人打起交道来,专门在这些要害部门培植私人势力。朋友一批批地交上了,胆子也大了起来。

    后来,徐立身进一步发现,和这些人交成了铁杆儿朋友,不但不给找事儿,还起到撑腰壮胆的作用。他曾经对一些朋友说过,这些部门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像纪委,理发匠的头没人剃,他们能够监管别人,别人却拿他们没办法。

    当上副县长以后,交这类朋友的档次升高了,达到了市一级,自己不但有了保护伞,也能够充当别人的保护伞。他最拿手的功夫,就是经常到这些部门坐坐,并不带什么礼品,而且逢年过节时,也不到这些人的家里送礼。只是在有意无意中了解到一些人家里有什么困难时,总是像及时雨一样,帮人家办好,逐步取得了这些人的好感,甚至是感激。当然,与这些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信封是少不了的,没有人拒绝一个在职的副县长的好意,一个个都笑纳了。久而久之,这种感情越来越浓厚。凡是送到这些部门的关于徐立身问题的上访信件,都会有人通风报信,有人还会出手把事情摆平。

    有了这种幻想,徐立身给自己定下一条原则,要像当年“四人帮”里的张春桥一样,不管办案人员如何攻心,自己哑巴进庙门,一言不发。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出面捞自己。他想起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外县有一个副县长,也被市检察院里查办了,硬抗了七天七夜,拒不承认收受贿赂,检察院里的办案人员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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