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暑假,她顺利升上大四,而关梓修依然很忙,教授器重他,为了几份将发表的学术资料,常常在研究室待到好晚,还有教授问过他,要替他写推荐信函,出国深造。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谨慎思考了几天,回绝了。
他很忙,忙到他们的话题少了、交集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空泛感。他总说,这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在做准备,但是她此刻的寂寞呢?她的孤单无助呢?他明明看在眼里,却从未正视。
虽然无论他再怎么忙碌,夜里总会回到她身边来,可是有的时候,躺在他怀抱,凝视著入睡后的他,却觉得,他们的距离好遥远,他愈是往上爬,她愈是只能仰头看着他,那天差地远的距离,她上不去。
心里有个黑洞,无边无际地蔓延,空泛、冰冷,想抓住什么,却徒留满掌空虚,有的时候,她会自我质疑,爱情真的还在吗?为什么他们会像陌生人,如此疏离?除了同睡一张床,偶尔做ài,他们的生活、心灵,距离愈来愈远,她永远只能仰望着那样的云泥之别,无法交集。
麻痹的心,真的快要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嗨,凡么呆!”杨嘉璋从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远远就看她在站牌下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她扯扯唇,又低下头。
近一年来,他总是不定期地由她身边冒出来,在等公车的这段时间里听她说说心事,然后他会笑着挥手,目送她上车,回到男友身边,除了最初被他以课本要胁的那回,从没一起出去过,连彼此的手机号码都没有,感觉像是比朋友还不熟。
可是,他却又是最清楚她心事的人,许多不敢告诉关梓修的话,就是会不自觉地对他说,分享太多她的心情,让她的情绪有个抒发的管道,久而久之,不自觉习惯并依赖起他的存在。
细腻地留意到她笑容有些没劲,他问:“干么?欲求不满哪?关梓修最近没好好‘疼’你?”
“你讲话很没营养耶!”瞪他一眼。
“瞪吧,反正你也只敢瞪我了,对关梓修要是有现在一半的气势就好了!”啧,差那么多,对关梓修就恭恭敬敬,听话乖巧得像个小女仆,顶都不敢顶一句。
“你现在不要闹我啦,没心情和你鬼扯。”
“干么啊?你今天是寿星耶,为什么不开心?”
她愕然。“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啊!就是问什么星座的特质是像你这样又笨又胆小又懦弱又没种又爱哭的那一次。”听起来真的很像在损人。
那次只是不经意提起,他就记住了?还是他刻意带出星座的话题,就是要套她的生日?
“关梓修没空陪你过?”不然这尾寿星在要什么忧郁?
“应该是吧!”他今天和教授有约,晚上有家教课,应该很没空,她不敢烦他。
以往她的生日,他不一定每年都陪,如果相隔两地或真的抽不开身,他也不会刻意有庆生的举动,但是如果状况允许,他通常会牵著她的手逛逛街,买个小蛋糕意思意思庆祝一下,不过许愿时每次都说:“替自己许个愿看能不能变聪明一点。”
不过也许他忘了吧,记得他曾说过不注重节日,过不过生日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所以她这几天也没刻意提起。
“那不然我是说,反正你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嘛,要不要呃跟我去庆祝生日?”杨嘉璋有些迟疑地开口,像是怕她想太多似的,很多余地赶紧又补充:“只是朋友!一个朋友帮你庆祝个生日不算什么吧?你千万不要多心,我知道你是要领贞节牌坊的,八百年前就忘记要你当女朋友的事了!”
“”后面那两句到底是在夸她还是亏她?
“奸啦,不要想那么多了,说走就走!”他不等她反应过来,当下便先下手为强,拉了她走人。要等她思考完,一定会很吐血地回他一句:“不要,我不可以和梓修以外的男生出去。”
他绝对相信,除了关梓修以外,没有任何一个男生牵过她的手,更别提吻她、抱她了,第一次撞到她时,她连扶都不让他扶咧!要不是他太强势,也幸好她反应太慢了,老是被他抓著走,他应该连她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有时他都怀疑她其实活在古代吧?那种被看一截手臂就觉得贞节已失,要投井自尽以全节的烈女。
这是第二次,她坐上他的机车后座。
他们吃了晚餐,然后他带她到海边,买了一个蛋糕、一打啤酒,豪情万丈向她宣告要不醉不归。
“不行。”她不可以喝酒,梓修会骂人。
“你很不上道耶!”也不看看这是为谁而买的,庆生怎么可以无酒?居然泼他冷水。
她张口正要说些什么
那道独一无二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表情僵了僵。“关梓修?”这铃声他已经很熟悉了,只见小女仆不敢怠慢,必恭必敬地接起。
“你在哪里?”另一头问。
“嗯”她有些心虚地瞥了左侧的男伴一眼,压低音量:“我在图书馆做报告。”
另一头静默了下。“如果没事的话,别太晚回家。”
“可是”他也很忙不是吗?她不想回去,在生日这天一个人面对冷冰冰的四面墙啊!
“最晚十一点前要回家,知道吗?”不给上诉,直接判决。
币了电话,见她闷不吭声,一旁的杨嘉璋主动问:“他怎么说?”
“他叫我早点回家。”
“我不知道你还有门禁啊?啧,管得真严,你到底是他女朋友还是女儿啊?”简直不可思议。
她情绪低落,没心思反驳他。
“你真的要乖乖从命?明明是他自己不陪你,有什么立场要求你早点回家替他等门?你又不是他养的一条狗,负责帮他看门的啊!”他不爽至极,对关梓修从来就没好感,也顾不得什么词汇修饰了。
“你讲话好难听。”那对她的心情简直是雪上加霜,每句话一箭穿心,字字淌血。
“我只是讲话难听而已,他呢?是根本就不关心你,他要是真的在乎,就应该先来听听你的需求,而不是擅自决定你需要什么,连问都不问一声你的想法,永远只会叫你这样、叫你那样,任意摆布你、操控你,一点都不管你的心情!这是爱吗?你认为他这样叫爱你?我倒觉得,他只是在找个够听话、可以任他摆布的玩偶!”
“你不要说了!”好痛!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刺痛心口,眼泪拚命往下掉,她冲动地抢过他手中的半瓶啤酒,狠狠灌上一口,麻痹心房的疼痛。
不只杨嘉璋质疑,连她都怀疑,爱情真的还在吗?他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完美,所有事情都照著他的意思在走,不只他的人生,连她的人生也规划好,包括什么时候恋爱〔么时候订婚〔么时候结婚〔么时候生小孩,连她读的科系都照他的意思在做可是她要的其实不是他告诉她该怎么做,而是他温柔地过来问她一句:“娃娃,你要什么?”
从来没有,他从来不问她要什么,也从来不在乎她要什么
他为什么,不能多听听她的声音,关心她的想法?她真的感觉不到爱情了
头好痛!
夏咏絮撑著欲裂的头,脑海最后的记忆,是她和杨嘉璋一人一罐,合力喝光了所有的啤酒,然后手机一直响,他嫌吵,伸手抢过来关机,再继续喝。最后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只记得他抓著她的肩追问:“我明明比他还要爱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我”然后行为失控地吻了她
记忆到此结束。
她一惊,整个人都吓醒了,感觉筋骨酸痛、无法移动,才发现压在她身上的人,而两人的共通点都是衣衫不整!
脑海一片空白,她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一颗心瞬间沉入寒不见底的冰窖,四肢僵寒。
她做了什么?
“杨嘉璋!你给我起来!”她气极,惊怒交织地推开他。
“唔你醒啦。”还在半睡梦状态的人,迷迷糊糊丢来一句,又要伸手抱她,她一火大,张手重重甩了一巴掌过去。
“醒了没有!”
“你有起床气啊?”摸摸疼痛的颊,被打的人一脸莫名其妙。
“昨天、我们我们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他的住处、不记得他们做过什么,记忆完全是一片混乱
杨嘉璋坐起,瞥她一眼。“你不记得了?”
她要记得什么?难道真的有?
泪悬在眼眶中,她困难地发出声音:“你是说我们”
“你说怎样就怎样喽!”仍是那副不正不经的痞子样,下床捞起地板上的t恤往身上套。
“到底有没有!”她急得快哭了。
“有。”她要问,他就干脆答了。
“可是我衣服还在身上”完全没有印象啊。
“喂,你不是处女了好吗?说这话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啊!”谁规定这档子事穿著衣服不能做?
此话一出,眼泪马上涌出眼泪,接连著滴落棉被。
啧,怎么眼泪还是说掉就掉啊?
“我没有欺负你喔,是你自己愿意的。”
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更凶。“你、你混蛋”
“我又没说不负责,你哭什么?”
“谁要你负责!”她有梓修了啊!可是现在、现在
想到那个名字,心房一痛。她背叛了他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你该不会还想回到他身边吧?像他那种心高气傲的人,你以为他还可能接受你吗?别傻了!”
夏咏絮哑口无言。
梓修的个性她太清楚,他对自己、对一切,都要求做到最完美,到目前为止,一切也都如他所愿,他能够忍受事情脱离掌控,被自己所信任的人狠狠背叛吗?
不能,绝对不能的
“你去了哪里?”
一进门,冰冷的询问声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梓、梓修”惊慌、心虚,令她当下脑海一片空白,支支吾吾找不到一个字回应。
他面无表情,端坐客厅。“你昨晚去了哪里?我打了一个晚上的手机,你没接。”
“我和佳琪讨论报告,太晚了就在她那里睡一晚可能手机没电了你一晚都没睡吗?”就坐在这里等她!
他默默凝视她,不言不语,瞧得她忐忑心惊,无法直视他的目光。
好一会儿,他叹上一口气。“你没回来,我睡得著吗?下次外宿,打个电话让我知道。”
“我、我忘了”愧悔占满心胸,飘移的目光留意到桌上的生日蛋糕,一愣。“梓修,这”“昨天你生日,不是吗?”
他记得!强烈的错愕,再次令她难以反应。
她一直以为,他忘了,就算记得,他那么忙,昨天的行程也抽不出时间来,所以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以为他不会当一回事。
可是他做了,排开所有的事情,就为了陪著她,安安静静过属于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他早说了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我有要你早点回来。”
“你不是说过不过生日不重要?”她真的以为,他不看重这些啊。
“我说的是,我过不过生日不重要。”不是帮不帮她过生日不重要!必乎到她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说不重要?往年除非是情况真的勉强不来,否则他哪一回没陪在她身边呢?
他把她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啊!听出言下之意,泪水再也难以抑止地迸出眼眶。
她做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男人守著一室的孤寂等她倦鸟归巢,而她却在另一个男人床上度过这一夜她要怎么面对他?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好乱、好痛。他们,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过就是少过一次生日而已,不必哭成这样,明年补回来就是了。”最后,他这么安慰她。
以为他会大大发一顿脾气,但他没有,只是习惯性地叹上一口气,说声:“算了,没关系。”
但是,如果他知道这一夜所发生的事,还会一如往常,平静地说声:“算了,没关系吗?”
不可能的,交往这么多年,她太了解他了。关梓修有感情洁癖,无论于她或自我约束,都要求绝对的专一与忠诚,没有模糊地带,非常地完美主义,绝无法忍受这样的出轨与感情污点。
因此,她最好可以一辈子瞒住他,否则一旦被他发现,他们也完了。
但是,她要怎么瞒?她没有那么高超的演技,更没有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问心无愧地面对他,每次看着他专注的眼神,都一再地提醒她:她背叛了他、她背叛了他
“你究竟怎么了?”夜里,关梓修被翻来覆去、难以成眠的她扰醒,轻叹了声,问道。
自从上个礼拜一夜未归后,她就常心不在焉,有时半夜还会被恶梦扰醒,冷汗涔涔。问她梦见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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