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说完，他才拍拍她的背。

    “你很生气？”虽然他从来没有见她掉过半滴眼泪，所以一开始感到有点紧张、但是她那种硬咽感觉上倒比较像是撒娇，又让他松了一口气。

    “当然！”佑晶狠狠地说。

    “气长谷？”

    佑晶迟疑片刻。

    “刚开始是很气她啦！但是我想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女孩子出了那种事总是特别慌张的嘛！只是古贺就很差劲了，他是男生耶！应该多承担一点嘛！”

    “没有经过生活挫折的男孩子总是比较晚熟的，”紫桓佐薰平静的解释。“至少他没有逃开吧？”

    “也对！”佑晶抽了抽鼻子，顺手接过紫桓佐薰递来的纸巾。“最混蛋的就是小池那一组人了，真不要脸，居然偷人家的企画！我就不懂，野吕的伯伯是传播公司副总、田边是广告公司小开，而且小池还拍过两支广告片呢！他们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啊！”“虚荣心作祟吧？”紫桓佐薰淡淡道：“他们应该是平常就很受人瞩目的那种人，所以他们无法忍受有人比他们得到更多的注意力。”佑晶轻蔑地哼了哼。

    “是喔，小偷就够引人注目了吧？”

    紫桓佐薰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现在你打算如何呢？”

    “此仇不报非君子！”佑晶断然道：“我要再做出更好的企画，气死他们！”

    “好！”紫桓佐薰赞许地颔首。“我跟雷也都会帮你，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绝不会拒绝你。”

    佑晶狐疑地斜睨他。

    “出动鬼王也行？”

    “没问题！”紫桓佐薰慷慨地应允。“我刚刚说了不是吗？只要你开口，我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哇！连鬼王都肯出马了，我还怕什么？”佑晶赞叹“啧啧！从来不拍广告的鬼王居然肯为我出动，我真的很了不起耶！”她忍不住自我陶醉一下。

    紫桓佐薰失笑。“好了好了，别在那儿臭屁了，赶紧开始吧！时间剩下不多了，你不怕来不及吗？”

    “对喔！不能再混了！”佑晶说着跳下床又冲了出人，边喊着“我要去学校把资料统统拿回来！”

    紫桓佐薰无奈地摇头。

    “疯癫的家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不想再凸槌了，佑晶选择独立作业，甚至不在学校拍摄。除了纸上作业外，其他一切全靠紫桓佐薰替她张罗。

    再也没有比鬼王的形象更适合狂野粗犷的哈雷了，紫桓佐薰特意变身为鬼王，骑着哈雷载她出去兜了半天，不知引来多少歌迷、记者的追逐，但是这一兜就让佑晶兜回满脑子idea了。

    报复！不！说报复太难听了，欧阳佑晶可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对吧？不如说是惩罚吧！以更好的企画来压过那些卑鄙小人应该是最完美的惩罚了。这就是极佳催动力，让佑晶在气馁了一阵子之后，马上陷入狂热的创作中。

    直到学期结束最后一天，她才将作品扔到吉原教授的办公桌上。

    “这是最好的作品，”她很有自信地说：“可以出让，但是绝不要想透过我来接触片中的模特儿！”

    “仍然是上次那位模特儿吗？”

    佑晶神秘地笑笑。

    “请教授自己看，保证一定会让你吓一大跳，嘿、嘿！有心脏病者请勿观赏喔！”

    大战之后的平静最是疲累，佑晶懒懒地让自己像只酣睡的猫瘫在沙发上。

    虽然是圣诞节，但堕落天使临时有通告，为免圣诞特别节目开天窗，他们不得不去补镜头。不过，佑晶知道紫桓佐薰无论如何一定会赶回来陪她度过圣诞夜，她只要等着就是了。

    不知道今年的圣诞礼物是什么呢？

    一定是能令她很开心的礼物，她知道。因为紫桓佐薰总是有办法让她开开心心的。

    想到这里，她不觉坐了起来，随手拿了颗抱枕抱着继续沉思。

    老天！从他强硬的宣布他们开始交往以来，都已经一年多了呢！记得当时她还不断质疑他究竟会跟她耗多久才厌倦？但是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她明白他是很认真的在跟她交往，虽然他们之间的交往平淡得一点味道都没有，完全没有什么爱得你死我活的戏剧性演出。

    在忙碌的空档中找点时间去逛逛街、看场电影吃顿饭，偶尔搂搂抱抱亲亲嘴，这种近似纯情少年的交往方式，实在不像鬼王会做的无聊事，令人一点期待的空间都没有。

    然而再回头仔细想想，其实他一直以他自己的方式在疼爱、照顾着她。即使她不开口，他也总是能适时察觉她的不愉快而加以抚慰。他供应她一切生活所需，当她需要时，他提供一切助力，即使他并不喜欢，甚至违背他的原则。

    他随时守护着她，毫无保留的给予她一切！

    她问自己，她对他又如何呢？

    啊！这个嘛

    她突然失笑，他们之间的一切表面上虽然是平淡如水，然而就因为是淡淡的，所以她很自然的就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就因为是淡淡的，所以她毫无防备；就因为是淡淡的，所以她全盘接受了；就因为是淡淡的，所以侵蚀入骨也一无所觉。此刻诚实的去探究起来，他们之间却早已是那么深刻隽永了。

    那家伙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用慢性中毒的方法来让她上瘾！

    到如今只要想像一下，如果他们分开了，她会如何？一切答案便都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了。

    老天，如果他们分开了，她肯定会哭死！

    越想像，胸口的痛苦越难承受，原来，她早已中毒那么深了吗？

    她抓紧了胸口，痛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刚回来的紫桓佐薰看了差点没吓死，他慌慌张张冲过来跪在她前面，焦急地握住她的手、摸摸她的脸颊“怎么了？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儿不舒服吗？快告诉我，不要忍着，快告诉我呀！”

    佑晶抬眼看了他半晌，突然张开双手紧抱住他。

    “不要离开我！”

    他似乎有点意外“离开你？谁说我要离开你了？”紫桓佐薰诧异地问，同时也反手搂住她。

    她躲在他怀里“我爱你。”佑晶闷声低喃。

    紫桓佐薰呆了呆，不太敢相信地推了推她。

    “你说什么？”他知道她至少有点喜欢他，但是爱？太突兀了吧？她从来没有那种积极的表现啊！这家伙今天又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佑晶突然笑出声来，她头往后仰，对他挤了挤眼。

    “好话不说第二回。”

    紫桓佐薰蹙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真的没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让我想通了一些事而已。”佑晶轻描淡写地说：“你的工作全都结束了吗？”

    紫桓佐薰又狐疑地审视她片刻才回道：“结束了，你在等我吗？”

    “对啊！等你的圣诞礼物嘛！”

    “哦”紫桓佐薰似乎有些犹豫地放开她，再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看了看“这个”突然猛一下塞进她手里。“嗯！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送你的你就得收下！”

    佑晶奇怪地膘他一眼，急切地打开来一看“哇！好漂亮喔！”

    紫桓佐薰眼神顿肘一亮。“你喜欢？”

    “喜欢！”佑晶肯定地应道：“帮我戴上吧！”

    紫桓佐薰立即拿起首饰盒里其中那枚较小的紫水晶戒指帮她戴上左手无名指，佑晶则主动把那枚大一些的替他戴上，然后很开心地伸出手来仔细欣赏。

    “你的“紫”我的“晶”对吧？”

    “是啊！”紫桓佐薰起身坐到她身边，搂着她一块儿欣赏，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两个人都很开心。

    没有人问，也没有人说明，那到底是定情戒指或订婚戒指，或许对他们来讲，那是什么戒指并不重要，重要的应该是彼此心中的感受吧！

    毕业考前一周的复习课开始的第一天上午，吉原教授就特地来通知佑晶，车展已经认定非她的广告不用，请她马上和经销商签约。

    佑晶一点也不意外，这原是她意料中之事。接着其他意料中之事也接踵而至，譬如广告公司老板又来烦个不停了啦！长谷安理、古贺麻生的衷心忏悔啦，野吕、田边和小池的敌视啦！还有许多使出各种伎俩想探听出她到底是如何让鬼王为她拍广告的同学等等。

    但是，毕业考最后一天出现的情形却是她始料未及的，真正出乎意料之外的意外。

    那天，考完最后一科，又和吉原教授谈了许久之后，佑晶整理好所有的东西，提着一个大袋子和极力想挽回友情的长谷安理边聊边走向校门，四周不但同学们三三两两，途中还碰上一堆应届毕业生围着吉原教授和广告公司老板们拍马屁献殷勤。

    佑晶轻蔑地斜眼睨着他们，心中有说不出的厌恶，就在这时

    “哇！欧阳，你看那个男生好帅幄！”长谷安理低呼。“不过，好像满面熟的，不晓得在哪里见过？”

    女生听到帅哥就好像男生听到美女一样，都要赶紧去“欣赏”一下，佑晶自认是个很平凡的女生，所以她当然要很积极的流流口水。因此她很快的把脑袋扭过去险些扭断了，还很用力的看过去，旋即抽了一大口气，差点噎死自己。

    下一个反射动作就是又扭回头瞪向那些大老板们，发现情况果然不对，那些人一个个把眼珠子全都集中向同一个目标，脸上是狐疑希冀的古怪神情。没时间让她再多想，她大喊一声“薰！快逃啊！”同时丢下长谷安理，迈开脚步便往前冲。

    长发后束，戴着黑色太阳眼镜的紫桓佐薰骤然听闻杀声“呃？”头一个本能动作就是摘下眼镜，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就天下大乱了！

    只听得后面传来杂乱的追逐声，顾不得瞧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追上来了，佑晶冲到紫桓佐薰身边，抓着他就跑。

    “车呢？你的车呢？”

    紫桓佐薰一声不吭接过她的大袋子，再反手拉着她拐了个弯继续跑，喘息着冲向紫桓佐薰的保时捷钻进去，噗一声保时捷飞快冲向车道，将追兵远远丢在后面。

    “你神经病啊你？”还没喘过气来，佑晶便开始吼了。“没事跑来学校干什么？耍酷啊？”

    紫桓佐薰飞快膘了她一眼。

    “你不是今天就要把留在学校里的东西全都搬回家吗？是你一直喊着说一个人拿不回来，所以我才来帮你的嘛！”

    “鸡婆！”佑晶咕哝。“那也要先告诉我一声呀！我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死了心，这下子要是被那些缠公抓到，包准你花轰加起狂！”

    紫桓佐薰长叹。“真是好心没好报！”

    佑晶双眼一瞪。“你说什么？”

    紫桓佐薰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下，决定到哪家广告公司上班了吗？”

    佑晶迟疑了一下。“这个虽然有三家公司请我去，但是我最中意的还是星际传播公司，吉原教授也说，星际的环境和发展前途是最佳的。”

    “那就去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佑晶轻叹。“可是他们一开始就言明要鬼王替他们拍三支广告为条件。”

    紫桓佐薰沉默片刻。

    “要我帮你的忙吗？”

    “不要！”佑晶回答得很快。“我要他们以我的才能来聘请我，不希望他们因为鬼王才勉强接受我，那是对我的轻视。”

    “那你打算如何？”

    “如果”佑晶咬住下唇沉吟。“如果有机会再让我作一、两支广告，让他们更明白我的能力的话”

    “那好办！”紫桓佐薰立时接道：“我的唱片公司虽然圈内人都知道了，但实际上一直没有做过任何厂告，因为我认为时机还未到。我打算趁这次堕落天使推出新专辑和年度演唱会的同时，再做广告宣传一下，大概是五、六月时吧！你认为你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佑晶丝毫未经考虑。“包在我身上！”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会在公司里帮你弄一个办公室方便工作，你需要什么，写张单子给我就行了。”

    “ok！”

    紫桓佐薰想了想。“其实，你不如干脆直接到公司的宣传部门工作，这样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不，当然不一样！”佑晶猛摇头。“在你的公司工作的话，你会特别照顾找、包容我，没有压力、没有竞争、没有挑战性，这样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才能究竟有多少？现在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其他的我希望靠自己，否则我永远无法肯定我自己。”

    紫桓佐薰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给你机会，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点，需要帮忙时千万不要忘了我，ok？”

    深吸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感动，佑晶故作滑稽地扮了个鬼脸。

    “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喔！”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是个相当重要的节日，女孩子平常说不出口的仰慕，在那天送上情人巧克力来表达所有的心意，而男孩子则以收到巧克力的多寡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呵呵！原来男生的虚荣心也不小哪）。

    不过，女生的心肠一向很软，为了同情那些一点男性魁力都没有的可怜虫，于是又发明了“友情巧克力”代表：你虽然没有什么魅力，至少还算是个好同学、好朋友、好同事、好爸爸、好哥哥、好弟弟等等。（真悲哀）

    中学时就曾经和同学一起做过自制巧克力的佑晶，当然要乘机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多才多艺，虽然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好看，但却是她亲手做的，意义自然是不同。

    不晓得收过几千几百次巧克力的紫桓佐薰，却是头一次在收到巧克力时显得那么开心，大概就算里面包的是毒葯，他也会笑呵呵的吃下去吧！

    这天紫桓佐薰并没有带她出去玩，他说他俩既然是情人，自然要躲在人烟稀少处卿卿我我一番。所以雷也自动闪人，美酒点心准备妥当，他们就一起窝在沙发上喝酒、吃点心和

    看电视！

    般啥啊？

    “今天的情人节特别节目有我喔！”

    “那又怎么样？了不起啊？又不是没看过。”

    “可是今天的一定要看！”

    “为什么？”

    “因为我是特别唱给你听的。”

    哦！既然如此，她就姑且听一听吧！

    那是一首新歌，一首情歌，一首与堕落天使以往那种狂野激情的风格完全不同的情歌。平淡却悠长，无奇中见隽永，温柔地诉说着深远的眷恋，由无情的鬼王口中娓娓唱出，更令人感到那份刻骨铭心。

    佑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流下了眼泪，她只是静静的听，让他健壮的手臂守护着她，让他的歌声拥抱住她。直到歌声停止，她依然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然后，他的宣言继续传入她的耳内。

    “这首歌献给我心爱的女人，同时，我希望各位歌迷记住一件事，绝对不准伤害她，否则我会马上退出歌坛！”

    或许是酒意太浓，或许是歌声太醉人，也或许是他的宣言找对了时间公开，总之，佑晶并没有如他预料中出现激烈的反应，反而只是轻叹一声，更加偎入他怀里，仿佛飘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避风港。

    “佑晶？”

    没有回音、没有动作，于是，紫桓佐薰温柔地横抱起怀中心爱的女人，往楼上主卧室走去。没有不安、没有害怕，也没有尴尬，更没有丝毫的抗拒，一切就那么自自然然的发生了。

    在情人节的夜里，有情的情人们本就该依偎在一起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