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同往时,我再不能象前时那样直入殿堂了,而是由宫门值勤太监入内禀报。不一会儿,值勤太监传玄宗皇帝令,在兴庆宫东北的沉香亭召见我。
我命随行二人在兴庆宫门前静候,我带上四份茶叶,怀着一丝难以道明的情怯,走向沉香亭。
沉香亭中只有玄宗皇帝一人。令我讶然的是,十年不见,玄宗皇帝竟然没有苍老多少!在我想象中,他老人家毕竟是六十四岁的人了,应是垂垂龙钟之态。
玄宗皇帝见我到来,却双目紧紧地盯着我,如同怕在一眨眼之间我就消失似的,又仿佛在欣赏一件旷世宝物。这种情状使我既是感动,又是有些惶愧。
良久,玄宗皇帝叹了一口气,出乎我意料地说道:“大郎啊,你说实话,姚州事变到底真象如何?”言语中带着一丝疲惫。我心中一惊,旋即一暖,玄宗皇帝能私底下问出这句话,说明他只是耽于享乐,并不是完全昏庸,也说明他犹然记挂着自己的亲孙,依然惜珍着我这从小被他宠溺的珍宝。
我略一思忖,便欲据实以告,:“陛下”“陛下?陛下!唉,想当初你可是称我爷爷陛下,现在却只是陛下了。”玄宗皇帝感慨地接口说道。我一阵默然,是啊,是什么抹去了往日的孺慕?是什么阻住了往日亲切的爷爷称谓?是权力吗?不全是,还有时间!是无形的、难以越的时空,使我和玄宗皇帝变得如此生疏。变得三思而后,才言出身行。我不再是在他怀中捋须无忌的孩童,而是胸怀天下的忧心之士,是一个言语举动即可左右万人命运的雄霸,我不得不谨言慎行。
良久,我开口道:“爷爷!大郎私底下就直呼爷爷吧!”我心中一阵异样,这是多么亲切的称谓呀,却又给我以遥远的感觉。
“姚州事变的起因,实是张虔陀奸辱南诏国王后所致。大郎当时想,当初爷爷扶助南诏,就是使其成为防御吐蕃,保卫大唐西南边陲安稳的臂助!而一旦南诏真的归于吐蕃,我们不仅失去了一个臂助,还多了个拥兵二十万的敌国。加之其情可恕,大郎就有了和解的意思。却不料,孙成义擅自出兵讨伐,结果导致兵败而亡。大郎这时就有些犹豫是战是和了,却忽然得报吐蕃集兵二十万,欲结盟南诏,共侵大唐。大郎灵机一动,行了个诱敌深入、关门打狗之计,与南诏合力,以少胜多,几乎全歼了来犯之敌。为恐朝野中有人拨是弄非,大郎只好谎称由南诏事变之初,便是大郎设计智赚吐蕃,还望爷爷恕大郎擅专之罪!”我避重就轻娓娓道来。
玄宗皇帝慈祥地看着我,眼中渐渐迷离,沉浸在回忆中地说道:“大郎,你知道当初你父母亡故之时,爷爷是怎么想的吗?”不待我回答,他继续说道:“爷爷先是想到你奶奶武惠妃,想她临终的嘱托,她那凄切的目光,爷爷永远不会忘记。然后爷爷想及皇室权势争夺异常血腥残酷,当时,爷爷既想留大郎在身边,待人**之后,传位于你,又想让你远离权力的纷争,平安地长大。两相衡量,委实取决不下!正值你求去外放,爷爷算是破了大例了,你前无古人的以四岁之龄坐镇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