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忠再拜起身,两眼中依稀带着一丝热切。他思考了下,恭然答道:“在殿下的授意下,微臣亲自安排了东瀛使团学生的学习任务。平日这些东瀛学生倒也安分勤恳,只是执节使阿倍内亲王时时拜晤微臣,恳切地要求重新安排使团新添学生的学习地方。臣不敢欺瞒殿下,阿倍内亲王甚至以财物贿赂微臣,但微臣念及殿下一心为民的仁德,便谨守吏操,未敢收受。”杨国忠能为了身荣首辅的梦想,牺牲眼前到手的一部分利益,真是一个有忍心的人,只可惜他不用于正道之上。当然,杨国忠不再接受阿倍内亲王的“赠与”应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曾得到我的授意,因此,他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他绝对无法满足阿倍内亲王的要求。所谓“盗亦有道”杨国忠虽然贪婪不堪,却也有一定的原则,基本上算是信仰着“无功不受禄”的观点,所以他才不再受贿。
我点了点头,端过亲卫奉过的香茗轻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道:“如今右相李林甫抱恙府中,既尸食素位,又耽搁了处理朝政的速度,而且在他政令之下,地方官吏愈见腐败,百姓日渐贫困。杨卿以为此有何为?”
杨国忠当然由我的话语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眼中的热切之意更殷,心知我要对李林甫下手了!这时,李泌报门请见,我随口吩咐请进。李泌急步进入靖安堂之后,略一礼拜,声带惶然地言道:“陇右节度副使李献忠适才递来急报,报称当朝右相李林甫曾与突厥国可汗约为父子,共取大唐山河,往来答礼已是多次,若非回讫等部合力剿灭了突厥国,李氏大唐恐怕已是战祸纷飞了!”话语中李泌高举起李献忠的出首信,敬奉在我的面前,我故作惊诧地接过了这封出首信,目光却不经意似地瞟向杨国忠。
被李泌的话语震惊了的杨国忠由此忽然一怔而悟,福到心灵地躬身拜求道:“右相位极人臣,深荷圣望,却不道竟怀如此狼子野心,现其十七女婿杨齐宣深明大义,近日与臣颇为相得,屡言李逆之事,惜乎臣未曾在意。而其友刑部侍郎吉温幡然悔悟往日之非,正狱成要案。因此,臣愿请命办此大案!有其婿其友为证,定能使李逆不脱天网!”
闻得杨国忠的言语,我和李泌真正地大喜过望!我们怎么也没有料到,杨国忠竟与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搭上了线,如此一来,案中有李林甫至亲家属为证,这件案子在精心的运作之下,一定会成为最具有讽刺意义的铁案!对于杨国忠见风使舵的本事和颇为识趣的眼色,我赞许地笑了笑,轻吁了口气问道:“此案若是交由杨卿主理,杨卿会怎么做?”
“如今,刑部侍郎吉温早已锁定李逆同党‘伏猎侍郎’萧灵和御史中丞宋浑,已构成贪赃枉法之罪。圣上本对这个‘伏猎侍郎’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李逆又因病而不上朝。所以,选定圣上参加的大朝会之日,乘机治了萧灵和宋浑的罪!而后,再以‘探狱’的手段,把李逆扣入谋逆的法网。臣趁势公开陇右节度副使李献忠的出首信,再由李逆的十七女婿杨齐宣出面证实。最后,查抄李逆相府,以寻物证。在如此齐全无漏的证据、证词之前,圣上万不会再轻饶李逆,如此大案可成!”杨国忠跃跃欲试地答道。“探狱”并不是探望狱中之人,而是进一步探究案情的意思,是当时刑名中的术语。
我与李泌交换了一下眼色,深以为杨国忠的方案也是可行,我便殷殷地叮嘱道:“如此,此案就交由杨卿主理,杨卿务必使整个案情凸现在世人的面前,证人证物俱不可缺!至于案情的进展情况,杨卿一定耍尽早地通报与本太孙,只愿杨卿不要负天下人之望呀!”我这一番话,使得杨国忠顿感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要知道,李林甫仇家遍天下,他的政令吏治,又延祸于大唐寻常百姓家,如果得成此案,那真是万目仰望大快人心了,届时他的名望和权位还不纷沓而至!
当下,杨国忠一振衣袖,躬身双手接过我递过去的李献忠出首信,信誓旦旦地言道:“案情的进展微臣一定派心腹家将过府禀报,太孙殿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所能,使此案成为大唐第一铁案!微臣告退。”言罢,杨国忠再拜而起,以一付昂然之态步出靖安堂。呵呵,这架势,还真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烈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