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思索之间,突闻花舫后面有舟船快速破水而行的声响,我心下一动。要知道,现在是冷暖适宜的春色烂漫季节,而且又值探春踏清的结伴而游的时节上巳日,柳边水上尽是好友会聚情人依依,又怎么会有人舍弃这幽聚的良辰美景,急冲冲地向前飞赶?该有什么紧急的事务!莫非是冲着我来的?
一念及此,我暗暗戒惕不已,目光不由扫向我身后的皎玉三人:如果真有什么状况,该怎生确保这三玉毫发无损?一颗心早已放在我身上的美玉们,见我在猛然之间回视自己三人,且面容上隐隐带有一丝异样,她们心里一怔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啊!经过姚州事变的皎玉儿,心里知道有些不对劲,也察觉出我目光中的担忧之色,她帘猜知了我的心思,她只将自己的纤纤素手悄悄地抚向几上的烛台,若无其事的向我点了点头。
我心下一热,只觉热血上涌:我这个皎玉儿,她是在向我表露自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为了不愿遇事成为我的累赘,竟然想在事急之时,坦然地寻求自我解脱!可是,我的亲亲娇玉儿,作为堂堂七尺的男儿,若是不能保护好你们的周全,那我在这个世上又怎么会再有幸福喜悦可言!自入唐之初,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家人和爱人,现在若真的有事,我又岂能置你们于不顾!
易玉卿虽是个比较情绪化的女人,大上并不算是缺心少肺的人,否则,她也不会擅以烹饪、精于歌舞。而在经过梁州兵乱的惊吓以后,她也可算是草木皆兵的惊弓之鸟了。此时见我异常的样子,娇嫩的面容帘变得有些发白,神情紧张地看着我。好象真有什么事情耍发生似地。相对于她们俩来说,玉雪的情绪倒没有多大的波动,她只是诧异而又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没有料到在这一回头间,竟然引得这三玉的不安,我连忙堆出一个笑脸,试图把她们安慰住。在我想来,当世之中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把我怎么样,而我只要一息尚存,绝对能保护三玉!
就在此际,只听水波滑破。那急行的舟船已然掠近花舫。紧接着一人高声喊道:“请问长安李瑜公子可在花舫之上?”语气激越,隐隐带有一丝紧张。舫中诸人相顾了一下。齐齐转目向我,看我是否愿意答理。听声辨人,闻言之下,我心中一松来人原来是在庐州结识的刘晏!
或许这新赴职的户部巡官,在接管全国漕转事务后,偶尔出巡,恰巧遇见了我,便趁着月上柳梢的雅静,特来邀我吟风弄月,甚而畅谈国事?但这也忒巧了吧?我心念转动之间。兀自不忘再回首向我那皎玉儿温柔地一笑,随即扬声答道:“小弟正在舫中,来者可是士安兄?”而后向地主江南二娇轻声告罪道:“在下朋友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倒有扰二位的小酌雅聚了!”文花、武魁二人连道“无妨!”
客套之间,只听甲板之上“嘭”地一声。花舫随声轻晃。看这情形,那是两船之间搭上了桥板了。大家不由一愕,花舫的主人并没有出声同意,外面的仆婢怎么会任由外人设板搭桥?要知道在一般情况下,假如有一方不配合的话,另一方是很难把板桥搭设成功的。
就在这一愕之间,花舫阵阵轻颤。显然,有不少人急速地由另一艘船上走了过来。我虽相信刘晏不会胡来妄为,但在当前如此诡秘的情况下,我也不由微微地转换了一下自己面向的方位。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为谨慎计,我悄悄地把皎玉等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接着,只见舫舱的过口帘儿一掀,有数个人鱼贯而入。赫然不止有刘晏,还有颜真卿、第五琦,竟还有在豹骑职位中仅次于文若海的刘弘!我心中一震:若说刘晏、第五琦和颜真卿不期而遇还有情可原,但有豹骑的刘弘在场,这情形可就非比寻常了!刘弘可是我安置在后队接应的豹骑将军,如今他既如此这般急切地赶上前来,又岂能没有多么事故?
“微臣户部巡官(主事)刘晏(第五琦)拜见圣上!万望圣上恕微臣有眼如盲,竟不识圣上龙化鱼服,真是眼拙至极!”见及我据坐于桌前,刘晏率先上前叩拜道,第五琦则紧随其后。我心中一惊:我一直打算在这次的江南之行中,苦守着自己身份的秘密,以便好好地体察一下民间大众的风情。如今,却被人这么早地戳破,而我还没有来得及思忖个对策。
花舫座中的诸人早已被这个消息震晕了,真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文花香凝与武魁润玉这两位佳人在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只以自己秀丽的眼光满带震惊地看着我。我苦笑着扶向低身下跪的刘晏和第五琦两人,温言地说道:“朕心忧大唐百万民众的生计,特地微服私探民间的疾苦,若是泄露了身份,那是大大地不妥,还望大家一同为朕保密!”我最末的一句却是面对着舫舱里的所有人。原先舫中的人,除了三玉之外,全部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仿是还没有从惊诧中恢复过来一般。
我转目刘弘,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莫非有什么紧急军报不成!”刘弘目光略一扫视众人,声音刻意地下压道:“东北及安西重镇在半日之间,均有重要书信传达,文若海将军一览之下,好象斟知情形的重要性,便急令微臣尽快将这两份文书奉承给圣上!微臣一路急寻,终是机缘不错,遇到了正在普济桥下苦待圣驾的颜真卿!于是,在颜大人的引领,以及刘晏大人、第五大人的轻舟襄助下,微臣才得以快速进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