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月垂树梢,爽风轻送,在月辉漫洒中,更有点点若星的光亮徐徐上浮空中,那就是人们求吉所放的天灯!在这冷暖相宜温馨浪漫的夜色中,人们相聚在一起赏月夜话,饮酒品茶,倒也颇有一番情调。天策内府,花园之中,此时也排摆了夜宴,我的身边坐有可君、皎玉、霞儿、玉雪、朝云、香凝、莹玉之外,赫然还有易玉卿及江采苹在座!而,在两侧的席座上,则是朝中辅政的大臣,计有陈希烈♂宽、李泌、郭子仪、周子谅、杨炎、王昌龄、吉温、杜甫、杨泗等人,全是三省六部御史台以及京军中的主脑人物,可说是一个小朝廷集会!
最初在我与妻妾们商量举办夜宴之事时,对于我安排易玉卿出现在有旧日朝臣的酒宴上,知悉易玉卿本来身份的可君、皎玉、玉雪以及霞儿,都有些担心易玉卿会暴露原来的身份。但我认为,一则杨玉环的死讯已是天下皆知,朝臣们不会贸然牵附认人;二则,杨玉环迭遭丧乱,形体容貌已有所变,不要说朝臣不敢细细注目打量,即便借故细瞧,也不致敢完全确认圣上的师姐易玉卿即是昔日的杨贵妃,至多也只在心里有些疑惑罢了!而由此以来,心郁绪闷重重的易玉卿也必定会心绪大开,久郁的情绪应该有所缓解,因此,我最后还是坚持安排易玉卿出现在这个中秋的夜宴之上。
至于江采苹,在这夜宴上的出现,却在很大程度上是霞儿的原故。
本来,我是十分担心江采苹的,虽说在当前的这个时代,对于中秋赏月还没有完全赋与“团圆”的意义精神,但中秋赏月之际,夜色静溢,月华如水似练,最易撩人情思心绪。而在静夜之中,心思四张之下,那种幽居的沉郁孤闷,无诉可存的凄凉,一定会使江采苹这慧雅的史上才女,心伤神黯不已。
可是,我不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如何安置她,所以,中秋夜宴,我并没有打算有她一份,我原打算宴至中间,使霞儿以及易玉卿前往兴庆宫陪伴江采苹。我知道,霞儿是我这些妻妾中,与江采苹接触最早,同时也是彼此间感情最好的一位;而易玉卿旧日虽与江采苹略有芥蒂,但如今司病相怜之下,两人的共同语言一定更多,言谈间应该可保投契,正可相对解心结、诉衷情。
却不料,霞儿首先反对,并提出召请江采苹出席内府夜宴!在我及她的一干姐妹的瞠目下,霞儿侃侃而谈,言及江采苹的清雅风骨,论及江采苹昔日的可亲和柔,谈及江采苹现在的孤凄。言谈之中,霞儿对江采苹的才情和遭遇深表惋惜,并把江采苹曾与我相约为盟的往事说了出来,直让我的妻妾们心中疑惑我是否和江采苹暗通款曲,弄得我不好对霞儿的提议出言表态。由于这个时代的礼法并不是很严谨,又有诸多皇家事例在前,妻妾们也就抱着由着我心意来的思想,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江采苹也就出现在夜宴之上了。
乍见江采苹,我心里一疼:江采苹昔日被杨大美女戏称为梅精,身姿自是与当日杨大美女的丰腴截然相反,身材相当的纤细,可谓亭亭,但却又纤弱有度,绝不似现在这般纤瘦。如今的江采苹虽不若汉宫飞燕那般纤瘦得直可作掌中舞,却也是纤瘦如枝,显得娇弱憔悴已极。江采苹觉察到我向她注目时,妙目闪动之间,诈作不知,但她故意低垂螓首的动作,却让我知道她是有意回避我的目光。
我不知道现在的江采苹到底是何种思想,不过,当此众人夜宴时刻,我却不能不顾及全局,只能抑住自己的心神举杯向席上的朝臣们说道:“今日朕设此中秋夜宴,实为一叙君臣之谊,诸位爱卿且请放开心怀,与朕一同赏月闲话!”大唐朝原本就是个风气开放的皇朝,如今大唐天下渐现承平气象,在此君臣相得的和谐气氛下,君臣上下闲话轻饮,渐渐情绪高涨起来,不觉间大家都放开了拘束。
我见众人兴致渐浓,只觉得少了些娱乐,便出语言道:“如今天下安宁,天下月圆,平日间的歌舞实不能表达我们君臣相聚的情谊,不若我们君臣同欢,各出一节目,以娱耳目如何?”众人听了我的提议既示恩宠,又如此新颖,便纷纷赞同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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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手一指大臣座中道:“不若由陈相开始,排序而来,如何?”
陈希烈不虞由自己始,微微一怔。但他确实有宰相之才,当此时刻,他自知不可扫了大家的兴致,心思一转间,陈希烈当下起立躬身道:“既是圣上有命,老臣且抛砖引玉,不过,老臣别无所长,惟赋诗为贺!”
我连连点头静听。
陈希烈宁静心神,思想一下,缓缓吟道:“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这诗形象集中,境界高远,语言清丽,意味深长,座中的朝臣都是胸怀玑珠之士,更将这篇咏月诗品嚼再三连声叫好,我也出声赞道:“好!‘暮云清寒’、‘银汉玉盘’,果然运词贴切,陈相不愧宰相之才!不过观‘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之句,似乎稍嫌有些消极罢了!如今佳会难得,朕与卿等当尽情赏月,方才不负今宵!”
陈希烈连忙躬身恭声:“老臣眼见我大唐国运昌隆,陛下对臣等又恩待有加,老臣欣慰之余,念及老臣垂垂老矣,渐有心余力绌之感,对于明年陛下的中秋夜宴,老臣不知还能有幸否?因此,老臣不觉将这心态留于诗中,望陛下恕罪!”所谓诗言志,陈希烈心有所感,我当然不会怪罪于他。当下我赐他入座,君臣同欢的节目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