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申时初刻(下午三点多),我正在可君的永宁楼与诸妻妾笑语闲话,前往李、白二府传旨赐婚的天策府外府总管孙六回府报称,李、白二府俱皆接旨遵行,没有一方违背的的旨意提出异议,现在李、白二府都正忙于婚事的筹备。所谓特情特行,因为这桩婚姻乃是当今天子所赐,所以婚俗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和请期等五个项目,全部在两个时辰内办得妥妥当当,如今就只等着傍晚迎亲了。知悉这般情况,我不由松了口气,看来李长源已经迫于我的压力,无奈中就范于婚姻了。
“棠郎一直倚重李泌,如今李泌新婚在即,棠郎会不会前往观礼呢?”一旁的霞儿闻报,一转螓首,盈盈俏目望向我问道。我的心里当然是想前往观礼,但依着霞儿活泼好动的脾性,她如此开口相询,必定是想跟随我前往!一思及此,我的目光不由转向静坐一旁的可君,想看看我的皇后是什么意思。
可君觉察到我目光里所含有的征询之意,便微微一笑道:“李泌是棠郎的脑股之臣,而白素儿也是可君的手帕之交,他二人的婚礼,按说棠郎与我都应该前往,不过可君如今身子粗笨,甚是不便显于人前,棠郎莫若偕着霞儿妹妹同往也好!”我明白可君之所以没有提议让我与皎玉偕往,自是顾虑皎玉的身子也怀有身孕的原故。
霞儿俏目一亮,看样子可君的言语正说在她的心口窝上,连她的唇角都忍不住绽开甜甜的笑意。俏目横了我一眼,霞儿倒也知识礼数,转而向可君谢道:“谢谢可君姐!”可君微笑着点了点头。夜幕渐降,暮色朦胧。酉时末刻(不到下午七时),是人们经过一白天的忙碌,将近休歇的时分,整个长安城渐渐沉静了许多,由东偏南的天际悄悄地升起了一轮月亮。这月亮浑圆,恰符“十六圆”的俗语。而它柔和的清辉弥散开来,让人心中不自觉地升起一股温馨,一丝浪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时,我偕着霞儿在随身太监陈靖及两名亲卫的陪同下,改装简随出府,前往位于立政坊的李泌府上。
我之所以改装简随地只五人前往李泌府上观礼,一是怕惊扰了长安城的臣民:二是怕影响了李泌婚礼的气氛;三是想借这个时机无拘束地开心一下。可君等人虽然担心我和霞儿的安危,但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再加上对我和霞儿身手的相信,可君终于同意放行。
李泌原本是住在天策府安福门内的一个小院落里,后来他职封门下侍中,负责门下省事务,为了使他便于树立自己的威信,我特地赐了一座立政坊的府第给他。这立政坊距离我的天策府不过一坊之隔,紧邻长安城东三门的延兴门,是个交通非常便利的地方。
行至李府门前,但见往来的宾客真是络驿不绝,简直堵塞了坊间巷道!这也难怪,李泌如今年不过三旬,就被任命为三省中的一大主脑,可谓是圣眷正隆,前途不可限量,一众朝臣、亲友自然殷殷捧场。我径自偕满是兴奋的霞儿拾阶登门,两名亲卫紧紧随后护卫,不敢稍有大意,陈靖则手捧着一精致的长盒,向门房走去。
作为门下省,长官侍中,虽然只是正第三品的阶级,但大方面说,与中书令同掌机要,共议国政,并负责审查诏令,有封驳之权;小方面讲,掌京城、皇城、官殿诸门开阖之节的城门郎,及掌天子八宝及国之符节的符宝郎,都是侍中属下管治的小辟!可谓是位高权重,职责非同小可,侍中的府宅自然会有专拨的府卫和自己募选的防阁(相当于私人保镖)护卫,闲杂人等是很难接近。
而以我想来,太常寺,掌礼乐、郊庙、社稷之事,平日甚是闲散,一般情况下,其中的职官平常人是不会认识的,何况是太常寺的副官。所以,我这次是衣着正第四品上阶的服色,充作太常寺少卿改装前来。
眼见一风姿翩翩的四品官员过府贺婚观礼,分列两旁的十二名府卫连忙躬身为礼。门口迎宾之人却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急步下阶,就要下拜相迎,我不动声色地一步迫到他的身前,止住了来人的下拜之势,我轻声吩咐道:“不得声扬,朕不想坏了这婚庆之喜的气氛!”这迎宾之人正是李泌的表兄兵部侍郎员俶。
员俶会意地恭声应是,吩咐了一旁的家人几句,恭敬非常地引我走进府中。到了偏僻所在,员俶躬身拜道:“陛下不仅撮合了长源的婚事,更龙化鱼服与淑妃娘娘亲自到来观礼,微臣惶恐不已之余,却也代臣之表弟向陛下叩拜圣恩!”言罢,双膝就要接地。员俶当初在莱州地面向我危语谏言时,曾与随军而行的霞儿见过面,当时他虽不知道霞儿的来历,他回朝以后却也知道随侍我身边的女子,就是当今的淑妃娘娘。我连忙把他搀扶住,正色说道:“朕不过是尽一下君臣之谊而已,子辰何需如此!哦,如今这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子辰正是员俶的字,我如此相询,自是心有一丝不安,怕因为自己的临时起意,使得这个婚礼有什么大的缺陷。
“臣之表弟祖籍赵郡中山,陛下虽是圣恩降福,但遽然赐婚之下,长源的二位兄长因不得预知今日之事,所以,近一、二日是无法到来了。尚幸其寡居之母月前即被接来长安奉养,而姑姑她老人家自得陛下恩旨,甚是感念陛下的恩典大德。现在,臣之表弟已然前往白府迎亲,还请陛下稍待!”员俶的这番言语,让我忆起自己大婚时前往王府迎亲的情状,不由心里一热。